七月二日,傾盆大雨剛剛落下帷幕,政衡便在高松城內召開了他關於富山城合戰的軍事會議,這場軍事會議處處透著古怪。 m
人們都知道高松城現在還並不是伊達家的實質領地,隸屬於高松石川氏,雖然石川久孝從屬於伊達家,可是並不能夠表示政衡能夠肆無忌憚的在高松城內不經過主人的同意召開軍事會議,還視原來的從屬者石川久孝為伊達家的家臣。主辱臣死,高松城的家臣中當然也有一些自認為自命不凡的忠臣良將,想要博取上位的諫言,在政衡的一個眼神,在石川久孝的極力打壓下徹底成了一個笑話,關口孝成的徹底倒向也是壓向高松城的最後一根稻草。
石川久孝大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伊達家的人們利用這段極其短暫的時間內拉攏了很大一批牆頭草兩邊倒的家臣,用未來的利益套牢了關口孝成,讓關口孝成相信了一個道理,效忠伊達家就是效忠未來的高松城城主。
在目前的情況下,石川久孝是不可能憑空生出一個兒子來的,就算是老天有眼老來得子也不可能為所欲為的想要廢除和伊達家的協議,政衡和智姬的孩子將板上釘釘的成為高松城的城主。政衡現在的年紀才十八歲,只要不出現意外,最少還有三四十年的統治時間,足以熬死許多年長於他的敵人。現在看起來伊達家虛弱無比,可是十年後二十年後的伊達家將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景。關口孝成的年齡告訴他可能無法看到那個盛景。可是他也有兒子孫子還有他背後的家族,只要能夠跟上政衡的腳步。和伊達家站在同一個戰壕內就不會被淘汰,甚至於還能夠再進一步。誰能夠保證未來能夠發生什麽樣的變故,誰能夠保證高松城還處於細胞狀態的新主子不會更進一步成為伊達家的家主,輔佐新主子的關口孝成和他的兒孫們就能夠擁有從龍之功,成為一城一國的主人。
誰能夠保證,誰都無法保證,關口孝成不是傻子,難道高松城的其他人會是傻子。經過這段時日的觀察全都看了出來,雖然有些人無法想到很久以後可能會發生什麽事情,可是現實的問題就是現在伊達家實力比石川家強大,石川久孝無力對抗伊達家,就算是有了兒子也只能夠讓外孫來繼承家業,這就是擺在高松城諸位面前的一個必選題,要麽被淘汰成為那可笑的一部分。要麽順勢而為臣服於伊達家。
在政衡召開關於富山城合戰的軍事會議前,關口孝成謹代表石川久孝向伊達家正式遞交了效忠書,雖然政衡向來不是很相信書面上的事情,他對於書面上的誓言也是常常今日讚同明日撕毀的,不過他還是很樂意的接受了石川久孝的效忠書,並且發出石川久孝前往鶴首城下居住的邀請。他知道現在的情況下石川久孝不得不接受邀請,只要他稍稍反對一下,不用政衡出面,他的家臣們也會勸諫到底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政衡出巡十余天時間,不僅讓松田氏近臣外藩分裂嚴重。失去了松田氏這個隨時都有可能來侵略備中國的強敵,也為伊達家的四面楚歌的處境得到了大大的改變。尼子家的縱容,毛利家的投鼠忌器再加上備前國的混亂,使得伊達家可以從容不迫的開展內政外交。收納了原本離離合合遊離於伊達家政權外逗留的高松石川家,雖然因為一場大雨的緣由無法達到削弱石川家的目的,可是能夠因此得到石川家的徹底臣服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其實他是賺了大便宜了。石川久孝不是一個合格的武將,可是他治理內政還是相當不錯的,雖然足守川年年有洪澇,可是並不代表兩岸的產出不高,也足有一二萬石的石高。
原本應該坐在首位的石川久孝坐在左手第一位,本來這個位置應該是由野山益朝坐的,不過為了顧忌石川久孝的臉面他現在坐在右手第一位上,此刻同樣坐在殿上的關口孝成正在對著坐在首位的政衡稟報著剛剛得到的情報:“政衡公,從伊福鄉逃竄來的百姓口中知曉昨夜富山城爆發了一場罕見的大戰,為了確認消息是否正確,臣等立刻派遣得力手下泅渡足守川從富山城附近逃出來的城兵口中再一次確認了雙方的確發生了一場代價慘重的攻城戰,得力手下匯報他們看到了鮮血遍地形成了許多坑坑窪窪的血坑,足以說明昨夜強攻傷亡慘烈,富山城現在已經處於一揆眾暴徒的控制下,守城的松田家四散潰逃。”
關口孝成身為石川久孝的家臣,坐在殿上和石川久孝平起平坐參與會議甚至於發言,石川久孝眉頭微微皺起,但是看見其他人並沒有異常表情,再聽到關口孝成匯報的內容,就不說說明了。這卻讓關口孝成大有騎虎難下的感覺,他知道一旦坐上了軍事會議的大殿就無法再下來了,只有一條道走到黑了,可是坐在殿上確實很爽,他第一次感覺到和石川久孝一同坐在殿上的感覺從來沒有如此爽過。
在軍事會議上,關口孝成侃侃而談,發覺自己的心情和原來侍奉石川久孝的時候截然不同,頓時感覺不可思議,之前,面對石川久孝的時候他終於小心謹慎的表達著自己的地位,但是在今天,就在自己面前,石川久孝不敢出聲,變成了一個唯唯諾諾的普通武士。他吃驚的還不僅僅是這些,在停止匯報的時候,他發覺周圍的景色都變化了,仿佛都變得渺小,彎著腰,卷縮在那裡,原來一切都是那麽美好,他的目光瞧向了正在沉思的伊達政衡,知道自己的一切變化都來自於眼前這個獨眼男人,只有緊緊跟隨在他的腳步才能夠保留眼前的感覺。是的,只有緊緊跟隨著政衡,他就能夠在石川久孝面前直起身來,他的性情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這種變化在會議室內的一些人都感覺到了,野山益朝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當日面對昔日好友二階堂信弘的時候就有如此的感覺,現在再看關口孝成的時候兩個人的身影如此的接近,好像就是二階堂信弘坐在了殿上,他今日能夠無視昔日的主子就能夠將來無視掉現在的主子。可是他並沒有斥責,因為他沒有膽量在政衡的面前捅破這層窗戶紙,現在的政衡已經不是當年他初次見到的那個魯莽的沙彌了,漸漸養成了上位者的威嚴。
政衡的嘴角微微上翹,他願意看到一個徹底倒向伊達家的關口孝成在高松城內攪合,特別是石川久孝很快就得跟隨政衡前往鶴首城的情況下,一個倒向伊達家的小人終比時刻效忠於石川久孝的君子要好的多。這一切都是二階堂信弘事件給他的一個教訓,一個小人是隨時可以拋棄的,關口孝成能夠攪動高松城風雲,只要合情合理沒有出格的事情他會任由關口孝成繼續當一條好走狗,但是一旦天怒人怨或則可以換得足夠的利益,在權衡利弊下他也會和尼子家一樣拋棄掉的。
政衡初見到關口孝成的時候還以為他是一個忠臣良將,可是沒有想到關口孝成在獲得了權位後會變得如此醜陋不堪,這讓他再一次證明了一個道理,每一個人都有價值,只要能夠給予他提出無法拒絕的價值都能夠讓他反常起來。一個無法用價值衡量的人,都是野心勃勃的人,政衡在無法駕馭下都會選擇拋棄,絞殺於搖籃之中就是這個道理。
聽得關口孝成的匯報,家臣們議論了一番,最後得出了三個結論,一是攻城方也就是一揆眾暴徒取得勝利損失慘重已經無力再戰,二是守城方也就是富山城方面完敗四散奔逃,新主松田元輝面臨前所未有的大危機,三是松田氏必然要將危機鎮壓下去奪回富山城,介於此點富山城還將會發生慘烈的激戰, 攻守易手,攻城的變守城的。
政衡敲擊了一下膝蓋,表情微微有些嚴肅,說道:“現在都已經進入七月份了,再過一個半月就得進入秋收了,如果任由富山城這股流匪存在將是對備中國一個巨大的隱患,松田元輝不是善茬他必然會全力攻打富山城,流匪擅長於流竄而非合戰,一旦他們逃竄過足守川,備中國賀陽郡、都宇郡、漥屋郡、下道郡和備前國兒島郡都將遭受無謂之災,必須將他們阻擋在足守川東岸,不能夠任由他們破壞秋收。”
原本家臣們都在考慮富山城的影響,沒有想到政衡一開口就將眾人的思路跳了出來。眾臣一想對啊,立即冷汗淋漓起來。他們都清楚大家雖然都看不起衰敗的松田氏,可是戰國亂世是一個比爛的時代,松田氏在他們眼中很爛,現在富山城的一揆眾暴徒更爛。一旦松田元輝聚集大軍進剿富山城,一揆眾暴徒定然潰敗,一旦流竄回備中國將是一場**。稻米成熟在即一旦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來就不好看了,很必要將他們徹底堵在足守川東岸。
至於堵在足守川東岸會不會流竄備前國去燒殺搶掠就不是大家要考慮的事情了,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道理大家還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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