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八十九章訪客
怪僧聽了政衡的話語本來有點松松垮垮的身軀突然一下子挺直了身板,全身上下自然而然生成的壓迫感,便如同一團陰雲沉甸甸的壓向政衡。過了片刻怪僧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他臉上出現了一絲疑慮,眨了眨眼睛,腦子一時間沒有轉過來,又想要抬眼去掏耳朵,只是給他忍住了,自嘲地笑了一笑,說道:“伊達大人說的什麽話語?”在場的眾人都沒有想到政衡會說出這樣的話語來,都愣在了當場,沒有反應過來,經驗豐富性格沉穩的片山盛長也被政衡的問話打擊得呆愣了好一會方才醒覺過來,沒有發覺剛剛那怪僧身上發出的巨大壓迫感。
政衡作為當事人當然感到了怪僧身上那股子彪悍的氣息,讓他有點窒息的氣息,他的心中更加篤定眼前這個怪僧便是心中所想,便想當然地認為如此人物就應該有這樣的氣勢。他的神色冷然,吐詞清晰,不帶一點含糊,每一個音都緩緩的咬得很準:“高僧勿怪,你遊歷四方,不清楚陶中務大輔不知道何時會謀反殺害大內介父子?”
怪僧終於確認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但是接下來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年輕家主看起來並不是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可是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語來。雖然傳聞大內家內部現在很混亂,可是陶隆房世代效忠於大內家,是大內家架海之梁,擎天之柱的人物,陶隆房能夠做到宿老位置還全靠著大內義隆扶持,好被稱呼為西國無雙忠臣的陶隆房竟然會被汙蔑為反賊。
真是有點荒天下之大謬,滑天下之大稽!可是真的不會謀反嘛?怪僧自己否定了自己,是啊,不會謀反嘛?!就算是父子也會為了自己的目的謀反,何況是主仆兩人。怪僧先是皺眉,繼而又是搖頭又是苦笑,笑過一陣,才起身向著政衡謝罪:“貧僧失態了,還請伊達大人恕罪,聽聞伊達大人說出這樣的話語來,不知道有何依據?”他沒有回答卻是問出了自己的想法。
政衡卻也弄不清楚陶隆房為何要謀反,只知道這一年中發生的最大的事件就是陶隆房謀反逼殺了大內義隆、義尊父子數人,讓大內氏嫡流滅絕,然後迎大友家的人當了傀儡政權,再然後就在嚴島合戰的時候被毛利元就給滅了。如果陶隆房不謀反的話大內家也不會輕而易舉的被毛利元就給奪佔了,甚至於尼子家也不會在十余年後被已經膨脹起來的毛利家給滅掉,可以說這起事件是引發後續十余年的轉折關鍵。
政衡思考了一陣,想了一下這一段時間內得到的關於陶隆房的一些消息,當然大部分是以訛傳訛的內容,不過也能夠從中得出一些陶隆房的性格特征,說道:“陶中務大輔向來做事認真,性格耿直,恪守傳統,待人處事也相當不錯,實力也非常強大,但是做事太過於認真實力又強大的話,如果太過於刺激他,會做出什麽事情是誰也無法預料的,傳聞大內介遠征出雲失利後一蹶不振不禁喜好男色還傾向京都文化,想來那期望能夠重振雄風的陶中務大輔定然難以容忍吧!”
政衡所說的話語讓怪僧不禁點頭,要反駁的余地都沒有,心裡還真有點被說服了,可是真的有點不是滋味。他從東國來到西國為的就是調查西國的情況,可是調查了數月竟然在返回途中因為節外生枝的一次會談聽到了截然相反的事情來,讓他好生吃驚,再一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人。怪僧眯著獨眼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波動,方才說道:“難道陶中務大輔也有奪取天下的野望?”
政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陶中務大輔有沒有奪取天下的野望我倒是不清楚,不過我這也只是猜想而已,如果前途已經無望的話,那怨恨就可能會發生悲慘的事情,據傳那文治派的相良遠江守武任出奔了,如果大內介想要挽回相良遠江的話必然惹惱了武斷派的陶中務大輔,到時候難免發生一場龍爭虎鬥,憑借著現在大內家中的勢力,大內介還這是難以擋住陶中務大輔的進攻,一旦大內介敗亡,高僧也清楚中國地區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這便是我想要詢問高僧具體的時間,我家該如何自處?”
怪僧聽了政衡的分析,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原來如此的模樣,突然他想到了什麽,臉色一整,向著政衡問道:“不知道伊達大人為何會告訴貧僧這些事情,難道不怕貧僧傳揚出去,惹怒了陶中務大輔。”
政衡臉上的笑容不減,看著怪僧皺巴巴的臉上幾條從額頭到下巴的凶悍刀疤,說道:“哈哈,山本君又說笑了,就算是說出去,誰又會相信,不治你一個妖言惑眾當場斬殺才怪,況且,山本君身為武田甲斐的家臣,說出去對於武田甲斐又有什麽好處?”
怪僧聽到政衡報出他的姓名來歷,頓時精光爆閃,他雖然名為甲斐武田家的武士家臣,卻是暗部頭目,是隱藏在暗地裡的幕後謀士,雖然在家中有副軍師的雅號,可那只是一些上層人物的帶著貶義的妒詞而已,沒有想到在遙遠的西國,一個隱在山中的小豪強竟然會知曉他的名諱,來歷。不得不讓他謹慎起來,是不是家中的那幫子嫉妒他的人暗地裡也跟隨著來到了西國,只不過他來見這個山中的小豪強也是節外生枝意氣所感,應該不會有人知曉才對,為何會知曉他,疑惑的說道:“伊達大人說笑了,貧僧可不是武田甲斐殿的家臣,也不是您口中的什麽山本君?”
政衡突然想要刮自己耳瓜子一巴掌,人家是秘密遠遊的,竟然當面說出這樣的話語來,只是哈哈一笑打岔了過去,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應該是我認錯人了,說到武田甲斐,那可是我所敬重的人物。”政衡心中所想的卻是想要問一問眼前的怪僧,這個湖衣姬真的是非常美麗嗎,竟然惹得武田信玄不惜對方是妹夫的女兒也要強娶,還生養了武田勝賴,只是這種事情還真不好說出口,就算是問出口了也不會得到正確的答案。
怪僧正在想著事情,雖然乍看上去只是臉色比平時冷一點,可是自從聽了政衡說出他的來歷便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只顧得低頭想著事情,政衡後面的話語實在是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政衡也不善言辭,片山盛長本就是武夫又聽到如此重大的事情,一時間也忘了緩和幾句。客廳中三人都不說話,一時間氣氛便僵住了。
政衡見得場面有點冷淡,天色已經有點晚了,便吩咐等在門口的兩人說道:“天色已晚,松島彌二郎,你帶這位高僧就安歇在城中便是,不要怠慢了高僧。”松島彌二郎聽了政衡的命令,神色間頓時恭敬起來,連忙上前領路。
怪僧想著事情卻沒有告辭便跟隨著松島彌二郎離開了客廳,望著離開的身影,政衡暗暗說道:“難道我又看錯了嘛?遊戲中不是說他是天上少有地上鳳毛麟角的名軍師嘛,和竹中半兵衛和黑田官兵衛一個檔次的人物,怎麽剛剛想要挑明拉攏拉攏關系就變得失魂落魄的樣子,好生不堪。”
他卻是不知道其實這怪僧在武田家的地位相當的尷尬,說他身居高位也是正理,他是武田信玄身旁能夠說得上話的家臣;說他身份低賤也對,他是遠江出身不是甲斐人也不是信濃人,在武田家中甲斐人身居上層武士,信濃人便是中下級武士,而其他地方的人便不被甲信人看重。
這個和許多大名豪強的家臣構成一樣,一般能夠身居高位的人都是本國或則領國的人,織田信長靠的是濃尾平原人,德川家康依靠的是三河魂。如果當初政衡遠涉他國前去尾張投靠織田信長也不會得到重用,就算是得到重用也會遭到本地武士的嫉恨。
政衡看著離開的怪僧,笑了一笑,回頭對著片山盛長笑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傳出去了,還有吩咐麾下將士們好生休養,很快就要離開豆木城了。”他卻沒有說下一步要去什麽地方,只是吩咐要離開豆木城。
片山盛長拜道:“臣明白。”說著也匆匆離開,走得有點太快差一點跌倒在地,今日聽到的事情足見有多麽的震撼。
次日一早,政衡從睡夢中醒來,天守閣上的木門上泛著的旭日紅光頓時映入眼中,樹鶯的短促鳴叫聲劃破清晨的山谷,在豆木城內外響著,城中再一次響起了有節奏的敲打聲,這是工匠們在修補大門的聲音。
昨日他倒是睡的不錯,清醒過來,掀開被子從床上站起,隨手拿起竹扇甩了甩,山谷間上半夜燥熱難耐,下半夜卻是有點寒露,滿臉的汗漬,看到松島彌二郎和岩瀨小五郎已經起來,問道:“那遊僧呢?”
松島彌二郎回稟道:“遊僧剛剛過了四更天已經離開了,離開前讓下臣向殿下問安告辭。”
政衡笑了一笑,說道:“就這樣走了,還真是奇怪,我倒是沒有說他什麽,哎,又是錯過了一個遊僧,走了就走了吧?!”他突然想起了上次那個名諱宮澤平八的遊僧,過了一個月時間他才想起了磯野員昌的原名好像就是宮澤平八,也是近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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