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五
一早,澱川,明智光秀大營。
足利義輝詔令姍姍來遲,明智光秀望眼穿了,好在詔令內容和他的意願相符,倒也算是安慰了,要知道現在足利義輝讓和田惟政代替明智光秀成為主將的謠言塵囂起。
足利義輝為何遲遲做不了決斷?明智光秀通過秘密渠道獲悉,足利義輝的確對於突然爆發的謠言猶豫不決,猶豫了很久方才沒有讓謠言成為現實,實際上是從現實考慮的。
要知道明智光秀掌控這支部隊已經很長時間了,從足利義輝重新返回阪本館的子起。明智光秀和細川藤孝就開始組建幕府軍,其實細川藤孝的任務更多的體現在後勤,另外外交方面也牽扯了大量精力,自然將組建和訓練的任務大部分都是由明智光秀來完成的。
這支幕府軍最核心的部分有非常明顯的明智光秀的痕跡,後來幾經擴軍,這才加入了許多投效足利義輝的軍隊進來,其中裝備最好士氣最高的一支軍團一直都掌控在明智光秀的手中。
那麽問題來,明智光秀緊緊掌握著這支幕府軍,足利義輝一旦起了疑心,剝奪了明智光秀的指揮權,會發生什麽樣的事。足利義輝不敢相信後果如何,所以他一方面加強和田惟政的實力,另外一方面只能夠安撫明智光秀,好做到互相平衡。
有許多戰爭總是由小人物決定這場戰爭的勝負,蜂屋半之丞一方面散播謠言,真真假假的謠言,他知道光憑這樣的謠言是無法打倒明智光秀的。他散播謠言的作用僅僅是在平靜的池塘裡投進一塊石頭,目的只是為了使波紋出現罷了。
在這麽一個表面平靜無波的持面投下一顆石頭,無疑是在試探足利義輝和明智光秀內部的關系,將疑惑的種子深深的根植於足利義輝的心頭,為他的後續行動種下惡果。
這就好像打蛇要打七寸部位一樣,凡事均必須掌握要點,才能夠一舉奏效。因此,這件事,至少使得足利義輝和明智光秀之間的關系變得激烈化。如果這個時候明智光秀隻前往勝龍寺城覲見足利義輝,那麽或許兩人會保持面子上的平靜,不會做出任何出格的行動,但是本多正信頻繁的調動迫使明智光秀無法遠離前沿陣地,時間一拖再拖。
時間的拖延,給了某些謀家最好的土壤。
八月七夜,一群背“桔梗”靠旗的武士憑空出現在了勝龍寺城的四周,領頭的男子著鹿角鎧甲出現在了勝龍寺城的前沿,從他焦黑的臉上可以依稀看出正是蜂屋半之丞。
做戲做全,送佛送到西,蜂屋半之丞得了本多正信命令,晝伏夜出,終於在八月六夜晚越過了天王山麓,到達勝龍寺城外潛伏了起來,一等八月七傍晚撐起“桔梗”的大旗突襲勝龍寺城。
突襲的人數並沒有太多,不過三百人左右罷了,借著夜光,蜂屋半之丞將三百人數的突襲隊伍隱隱綽綽之間弄成了三千多人的規模,看起來甚是威武,他站在一塊土丘之上,指著勝龍寺城喊道“夏天天亮得早,全軍必須在天大亮之前,一舉衝進,取下足利義輝的首級。”
這個時候勝龍寺城裡德人剛剛入睡不久,四周一片寂靜。蜂屋半之丞下達了襲擊的命令。為何而戰?是大多數士兵所不知的。勝者為王敗者寇,想生存,只有戰勝敵人。天天使刀棄槍的武夫在這樣的現實中生存,一聽到衝鋒的軍令,立刻發出震天的呐喊,爭先恐後地衝到圍牆前面。
“殺啊!衝啊!”蜂屋半之丞知道光憑著三百人是無法攻破擁有三千守軍的勝龍寺城的,他不過是撒網罷了,
給明智光秀撒眼藥罷了,派遣出去的這三百多人全都是狂信徒,寂靜的深夜一下子被喊殺聲驚醒。沉睡中的足利義輝突然覺得不對,一骨碌爬了起來,他一連數天沒有安睡,精力不濟,今剛剛睡下,他被驚醒了,他仿佛看見了無數張牙舞爪的敵人揮舞著戰刀,他本能的發出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厲叫:“夜襲!夜襲!”
足利義輝著上,手持名刀衝了出去,他想要看看到底是誰想要他的命,要知道他也是習練多年的武士,一開始的慌張很快冷靜下來,要知道勝龍寺城擁有三千守軍,只要堅守一段時間,援軍就會源源不斷的到來。
足利義輝一邊走一邊大聲喊道:“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膽敢襲擊勝龍寺城,難道是石山本願寺的跳梁小醜,他們是如何通過天王山麓的?”他手中提著的刀微微顫抖著。
今當值的米田求政匆匆趕來,見得足利義輝,稟報道:“來人的旗幟是桔梗圖案,是明智光秀的軍隊,人數約在三千以上,看起來是先頭部分,後續還有不少人馬。”
明智光秀一個浪人居高位,當然引起了眾多世代跟隨幕府的幕臣們的不滿,米田求政便是其中的一員,他看得來襲的敵人背插桔梗旗幟,想當然的認為是明智光秀謀反了,將敵人的數量誇大了無數倍。
足利義輝聽得明智光秀謀反,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手中的太刀劇烈顫抖著,他惡狠狠的道:“枉我對你信任有加,第一個背叛我的竟然是你,哼,那些謠言恐怕不是謠言,走,帶我去看看。”
米田求政上前攔住足利義輝的去路,急切道:“將軍,明智光秀謀反!這裡危險,請將軍趕快到安全之處暫避,我等依靠勝龍寺城,定然能夠等到援軍到來,還請將軍暫避。”
幕臣們紛紛勸說,足利義輝冷哼了一聲,他握緊了太刀,喝道:“我倒是想要看看明智光秀的嘴臉,給我滾開!”說著衝破幕臣們的攔住,匆匆向外城走去,幕臣們隻得跟隨。
待得足利義輝到達城頭之時,城下已經列陣完畢,一員著鹿角鎧甲的武士出現在了城下,背插桔梗旗幟,顯然是一員大將。米田求政搶先一步,大聲吼道:“明智光秀,你這是要謀反?”
蜂屋半之丞一怔,他原本就有意將明智光秀的光輝事跡傳播出去,聽得足利義輝喊話,也不顧上方是何人,大聲回道:“我家主公的名諱也是你能夠叫的,叫足利將軍出來。”
米田求政還想怒罵,足利義輝一攔,眼神一厲,然後朗聲說道:“本將軍在此,你乃是明智惟十任的家臣?為何舉刀兵相向主子,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讓他立即出來。”
蜂屋半之丞再次一怔,他沒有想到足利義輝會親上城頭,看了一眼勝龍寺城,如果他的麾下有三千人的話他敢於突破城頭,可是他實際上只有三百人,眼珠子一轉,恭敬的鞠躬道:“還請將軍大人恕罪!將軍大人,今某等前來不關主公之事,此事主公也不知道,某等前來是看不管有人在將軍面前挑撥離間,讒言我家主公,還請將軍清除佞。”
蜂屋半之丞話音剛落,城頭原本嘈雜的聲音一下子肅靜了許多,不是謀反,是兵諫,剛剛肅靜的場面再次嘈雜起來,聽聽要清除佞,誰是佞,在場的幕臣們紛紛痛罵。
足利義輝冷冷看了一眼眾人,然後大聲喝道:“這等事等你家主公前來,爾等快快退下。”
蜂屋半之丞見得足利義輝松口,抬頭喊道:“將軍大人,某等在前線為了中興幕府奮勇殺敵,某些人佞小兒在背後暗施冷箭,將軍大人難道要包庇這些佞小兒嗎?”
足利義輝大怒,喝道:“放肆!”
蜂屋半之丞徹底抬起頭來,回道:“今某等前來兵諫,原本就已經做好了生死由天的準備,成也得死,不成也得死,但是某等不怕,生爾為了主公大業,死亦為了主公大業。”
口口聲聲為了明智光秀的大業,足利義輝聽得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他面無表,默然無語。米田求政見得足利義輝不再說話,聽得剛剛句句不離佞,大聲吼道:“放箭!”
空中的箭羽猶如蝗蟲一樣飛舞,著足具的蜂屋軍勢幾乎完全沒有對弓箭有防禦,距離拯救了他們的命,隻付出了些許的傷亡,讓他們退出了戰場,蜂屋半之丞上倒是插了兩支羽箭,掛在了鎧甲之上,沒有任何傷害。
蜂屋半之丞眼見著勝龍寺城反擊,冷冷一笑,大聲喊道:“將軍小兒,某等在前線奮勇殺敵,小兒在背後獨自享樂,今前來勸諫,竟然刀兵相向,哼,看清楚了爾等嘴臉。兄弟們跟著某,走!”
說話間隱入了黑暗之中,現在他們想的是如何躲過追殺,只要尋找不到他們,足利義輝就會懷疑明智光秀暗中庇護了他們,如此一來,兩人之間的關系將變得異常的惡劣。
本多正信暗施離間計,離間足利義輝和明智光秀之間的關系。其實他和本願寺顯如之間的關系也早已經過了蜜月期,不過現在本多正信比起明智光秀要好的地方是本願寺顯如找不出任何人來代替本多正信的位置。
池田城一戰可說是扭轉了許多人的命運,下間賴照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沒有把握住,他不可能成為本多正信的繼任者,下間賴龍要守衛越水城,其余人等要麽資歷不夠,要麽能力不足,本願寺顯如又不可能離開石山本願寺,那麽本多正信的位置可說是穩穩當當。
反觀明智光秀,池田城一戰成就了和田惟政,在一定程度上分薄了明智光秀的兵權。另外細川藤孝在軍略上很潮,不過後勤工作倒是做的不錯。更為重要的是足利義輝本,他是一個喜歡冒險的將軍,不然也不會親自坐鎮勝龍寺城,要知道勝龍寺城只是一座小城,和石山本願寺無法相提並論。
離間計看起來很是拙劣,只要稍微清醒一些就能夠看出破綻,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道理,足利義輝邊的幕臣們不是不懂,原本就對明智光秀心懷不滿,再加上口口聲聲不離佞,為明智光秀說一句公道話的人實在太少。明智光秀看清楚了這是敵人醜陋的離間計, 也是無可奈何,沒有人如何交的出兵諫的人,難道放棄兵權又不舍得。
八月九,扯皮了很長時間都沒有任何結果的足利義輝怒氣難當,又在一幫“佞”的讒言下收攏了從京都趕來的三萬大軍,所謂的大軍其實是延歷寺發動的一揆眾,啟程趕往高槻城。
細川藤孝算是一個公道人,勸說足利義輝,這一切可能是敵人的離間計,不可中了敵人的離間計,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只是足利義輝反問了一句就問憋了細川藤孝。
足利義輝已經給了明智光秀機會解釋誤會,從八月七事件爆發,到八月九,整整兩天時間,明智光秀竟然沒有一次前來覲見理清誤會,他為何不來,這才是讓足利義輝不得不前來的理由。
細川藤孝聽得足利義輝的反問,同樣無話可說,他和明智光秀的確是好友,可是他更是足利義輝的幕臣,對於足利義輝的質問也是無言以對,只能夠跟隨足利義輝前往明智光秀大營。
聽得足利義輝親自到來的消息,渾然未覺多了三萬敵人有什麽要緊的事,本多正信非常高興,形勢發展對己方如此有利倒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道:“天助我也,現在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就看足利義輝是否有決心和勇氣果斷南下了!”
返回茨木城的蜂屋半之丞倒是目露憂色,道:“大人,足利義輝南下,恐怕難以和明智光秀起衝突,明智光秀不知道是未卜先知,還是如何,他將大營放在茨木城和高槻城之間。”
本多正信搖了搖頭,說道:“明智光秀不會,可不會保證足利義輝不會?”手機用戶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