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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衡用杓子舀了一塊蘿卜吞入口中,半眯著獨眼享受起在嘴裡擴散開來的滑膩細軟的美味。 由於伊達家的領地多為山地,適合開墾水田的地方不多,隻得以小麥或蕎麥之類面食為主食。曾經政衡還在微末之時,與他的家臣們一同吃白米飯的時候,眾家臣吃得熱淚盈眶,籠絡了人心,為伊達家的崛起作出了貢獻,白米飯可說是不容易吃到的奢侈品。政衡因小時受過苦,習慣了粗茶淡飯,即便現如今已經成為了天下數一數二的霸主,通常也隻吃麥飯和味增湯而已,食案上頂多三菜一湯。而菜肴也不是什麽山珍海味,都是些鄉土料理,也就是當地生產的時鮮料理。
野山益朝坐在政衡的左邊第一位,他的碗筷都還沒有動過,他顯然沒有多少心思在吃飯上,道:“按著行程,如果沒有拖延的話,上野政長現在應該已經到達三木城附近了,怕是雙方已經開戰了吧!”
政衡咽下了蘿卜,淡然的回道:“是啊!應該就是在今天了吧,不知道上野政長能不能擊退三好實休?”
倒是野山益朝頗有一點疑慮,當他聽聞政衡讓上野政長當這個先鋒官前去試探三好實休的時候是反對的,只是政衡執意如此,方才沒有勸諫。現在聽到政衡話中意思,不禁問道:“主公,為何不派遣瀧野城的片山盛長、衡長父子,舍近求遠派遣了上野政長前往?”
政衡將味增湯倒入麥飯上,隨後一邊攪拌麥飯,一邊說道:“這場合戰,我在試探三好長慶,三好長慶何嘗不是在試探於我,上野政長前往,正好可以誤導三好長慶。”
野山益朝慢慢的點了點頭,他倒是沒有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思考,他知道上野政長的為人,賭博成性。並不是說他在生活中嗜賭,而是在戰場上他往往會用自己的生命去拚命。
政衡快速吃下麥飯,然後將熱水倒入味增湯碗中,將湯碗中殘存的味增湯倒入飯碗中。( ’)蕩漾了一下,喝了下去,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說道:“如果他人率領千余人增援三木城,面對一萬二千敵軍。必然會貫徹伊達家的十六字訣,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進。可是上野政長一到戰場就會將千人一下子投入戰場之上。”
十六字訣,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進。這是政衡教育麾下家臣的時候的基本教程,野山益朝說道:“難道不行嘛?這也是臣對於上野政長前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僅僅是野山益朝。其他的家臣們也都盯著政衡。他們大多數是跟隨政衡一步步走出來的,也都對於政衡的十六字訣深信不疑,可是今日政衡卻是自個兒推翻了自個兒的理由。
看著眾家臣的神色,政衡說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用兵之道並無一成不變的形勢。三木城,非我家之城也,若是無法在一開始打蒙了三好實休,給予三木城守城的信心,一旦三木城無法堅持下去。播磨國的形勢就會出現連鎖反應。”
只要一開始將全部兵馬投入戰場,打蒙了三好實休,就會讓三木城的別所就治、安治父子看到守下去的信心,同時也能夠讓片山盛長從容應對接下來的戰局。政衡已經命令瀧野城的片山盛長一旦接到上野政長的信號就會大張旗鼓的前往三木城接應。
……
果然如同政衡所預料的那般,三好實休一下子就被打蒙了,當上野政長不顧後路全軍突入的時候,首先後陣的岩成友通被打得潰不成軍。經驗主義害死人,三好實休一開始上千人前來攻打,認為後面的伊達軍大部隊已經到來。見到岩成友通潰不成軍,一旦讓伊達軍大部分衝上來,很有可能導致三好軍總崩潰,立即下令鳴金收兵,撤出戰場reads;。
退到淡河城的三好實休來不及責罰岩成友通,派遣了隨軍的伊賀眾前往探查增援的伊達軍到底來了多少,拿錢辦事的伊賀眾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忍眾的美名,沒過多久就探查到了實情,其實三木城附近早已經漏成了篩子,上野政長也沒有打算瞞報自家情況。
聽得前來增援的伊達軍全部加起來也就是今日投入戰場的上千人,這讓三好實休感到了陣陣的惡意,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就這樣被一千人的增援給嚇跑了,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
三好實休心中憤恨,目光冰冷的望向了站在左手第二位的岩成友通,他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臉上的表情也是絲毫不變,低聲說道:“主稅助,今日之戰,你的功勞挺大的啊,好端端的陣型竟然被一衝就垮了,不知道你是三好家的人,還是伊達家的人。”
岩成友通知道今日這一戰需要有一個替罪羊出來頂鍋,找來找去也就是他一個了,心中雖然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聽到三好實休不帶任何感情的一句話,還是讓他的臉色煞白,汗如雨下。岩成友通也曾想過會被狠狠地責罰一番,然後戴罪立功,可是三好實休話語中的意思卻是將他烙上了伊達家的奸細的印子,這讓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三好實休說道:“主稅助,你這是做什麽?做賊心虛,還是自知罪不可赦。”他的語氣似是頗為關心,可是話語中的意思卻是大有讓他切腹自盡以謝清白,總之充滿了惡意感。
岩成友通此時跪在地上,聽得三好實休讓他去死的話語,內心深處燃燒著對三好實休得憤怒和憎恨之火。若是換了別人,岩成友通肯定早已經把他摔倒在地,肆意踢打。
岩成友通知道現在唯有忍才能夠保住他的性命,也明白就算是三好實休現在殺了他,三好長慶也不會責罰三好實休,就算是他為了三好長慶東奔西走立下了赫赫戰功,和三好實休相比,他什麽都不是。
三好實休饒有興趣的望著瑟瑟發抖的岩成友通,如果岩成友通能夠保持硬氣,他還真沒有理由殺死一名他的兄長的重臣,可是看到岩成友通竟然如此懦弱,這讓他胸中莫名燃起了一股烈火。他死死的盯著岩成友通,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終於輕輕搖搖頭,他說道:“主稅助,你真的讓人很失望,今日一戰全由你首先崩潰而導致前功盡棄,你想要戴罪立功嘛?”
岩成友通咬了咬牙,知道如果不答應下來,怕是躲不過去眼前一刀。他沒有想到三好實休竟然鐵了心的要繞過三好長慶置他於死地,這讓他的心沉了下去,忙回道:“是,我願意。”
三好實休盯著岩成友通,想要看到岩成友通臉上的表情,只要看到一絲不滿的神情,他就能夠理直氣壯的用軍法將岩成友通給斬殺了,可是他頗有點兒失望,隻得說道:“好,很好,既然已知前來增援的伊達軍不過千人,三木城別所就治不知死活的不讓他們入城,那麽我於你三千兵馬前往攻打伊達軍,取伊達軍大將首級前來戴罪立功。”
岩成友通答道:“是。”說著默默地轉過身。實際上,他面對三好實休得時候,心裡充滿了憎恨。換句話說,他面對三好實休得時候,害怕自己內心的恨被發現。他走出了會議室,按住刀柄,手微微地顫抖著。
三好實休望著岩成友通離去的身影,揮了揮手,說了一句散會。召了篠原長房前來,吩咐道:“孫四郎,你在岩成友通出發一個時辰之後,率領本部兵馬秘密跟隨岩成友通。若是岩成友通勝,你便退回來;若是敗,趁兩敗俱傷之時襲取伊達軍。”
篠原長房應了一聲準備去了。
弘治元年二月四日, 凌晨。
晨風從野村城頭冷冷地掠過,低矮的城頭上面,並沒有一兵一卒的蹤跡,只有幾個身著戎裝的武士在城頭上緩緩漫步。
野村城位於加古川畔的八幡神社附近的城山之上,是一座典型的山城,城牆低矮,還頗有些破敗之處。這個小城修築歷史已近百年,它的主人歷來都是野村氏,現任家主乃是野村氏第七代家主野村勘兵衛。不過上百年的發展,還是一座小小的山城,由於三木城的拒絕入城,上野政長隻得退而求其次來到了三木城東側的野村城,野村城主野村勘兵衛可沒有別所就治的膽子,乖乖開城。
因為一日一夜從備中國來到了播磨國,又參加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上野政長麾下的上千兵馬,實在是精疲力竭,退守野村城之後,實在累得不行,隻留下了少數警戒之外其余的將士草草吃過了軍用糧之後便呼呼大睡起來。
上野政長同樣累得不行,可是他卻是沒有一絲睡意,他知道三好實休一旦發現不對勁定然會提兵前來,不過他已經遣人送信給片上盛長,現在有城可守,大可打一場籠城戰慢慢消耗敵人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