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永久秀明知道這是畠山高政從中作梗,甚至於他還懷疑畠山高政有資敵的行為,這是這些懷疑在沒有十足證據之前一切都是懷疑而已,是無法指證畠山高政的不是。
要知道畠山高政可是在要奪取郡山城的時候,聽從了本願寺顯如的命令,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讓松永久秀來接手了,你失敗了卻要將罪過怪罪到畠山高政的頭上,這有點說不過去了。
本願寺顯如也不會支持松永久秀的,還會回不過頭來指責松永久秀不顧大局,畠山高政都已經讓步了,你還要將自己的失敗推卸到別人的頭上去,這不是推卸責任是什麽。
松永久秀知道這件事情他只能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夠將這苦吞咽在心頭,忍耐著等待時機一舉報復回來,同時他還要盡快取得郡山城的勝利。他唯有拿著郡山城,才能夠彌補他的過失,才能夠挽回他的臉面,才能夠消除一部分因為這件事情而造成的惡劣影響。
本願寺顯如的戰略就是要盡快進出山城國,就因為畠山高政大半個月無法攻克郡山城,這才讓松永久秀接手的,可是松永久秀盡快第一戰就敗得很慘,如果讓本願寺顯如覺得短時間內松永久秀同樣打不下郡山城,恐怕比起畠山高政還不如的話,再做出臨陣換將這種兵家大忌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畠山高政失去了大和還有紀伊、河內,可是他松永久秀一旦在大和國沒有了立足之地,已經被徹底破壞了關系的畠山高政會如何對待他,不用人說都清楚。
松永久秀擔任三好長慶的家宰,跟隨三好長慶南征北戰,也算是沙場老將了,戎馬十多年時間,作戰經驗非常豐富,他當然知道知己知彼的重要性,但是他同樣清楚速戰速決的困難。
就是再困難也得速戰速決,松永久秀明知道強攻會損失慘重,可是在本願寺顯如的逼迫下,畠山高政得窺視下,他只能夠用最短的時間攻破郡山城,取得決定性的勝利,然後驅趕一揆眾湧向山城國。
速戰速決其實沒有多少戰法可言,畠山高政攻城大半個月倒是準備了不少的攻城武器,簡陋的投石器也有十余架,可是現在松永久秀已經和畠山高政撕破了臉皮,再去向畠山高政借攻城武器的話就有點欺人太甚了。
松永久秀原本攻略平京城各地的寺廟,這些寺廟和淨土真宗的寺廟不同的是他們沒有高大的牆壁和堡壘,想要攻取實在是簡單之極,現在要攻打郡山城再想要建造攻城武器已經完了,同時,郡山城附近能夠利用的高大樹木全部已經被畠山高政命人砍光了,想要建造攻城武器也要有堅固的木材,沒有攻城武器,松永久秀只能夠用人命來拚殺了。
松永久秀倒是清楚一點,他的兵就是他的命,沒有了他的兵,他的命也就在朝夕之間,他和畠山高政一樣想的都是驅趕一向一揆攻打郡山城來消耗郡山城內的有生力量。
松永久秀命令他的麾下收攏了上萬跟隨他一同搶掠的一向一揆,他清楚這上萬人俱都是一向一揆之中的青壯,只要稍加訓練就能夠補充擴大他的兵馬,不過現在也顧不得了。
松永久秀命令他的弟弟內藤宗勝率領著二千五百名士兵為督戰隊,驅趕那上萬的一向一揆向著郡山城湧去,人馬上萬人山人海,再加上一向一揆本就紀律散漫,擴散的更加大了。
松永久秀站在一座小山丘上,
非常滿意自家士兵所作出的精彩表演,他大聲對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傳令兵道:“命令督戰隊前進,驅趕一揆眾攻城,持續不斷的連番攻城。”人實在是太多了,郡山城外人山人海,郡山城如同大海中的一葉小船在海中飄蕩,可就是不翻船,這讓坐等勝利的松永久秀急紅了眼睛,可是急紅了眼睛也是沒有用。
死的人越來越多,郡山城還是無法攻破。一揆眾雖然膽怯,可是在督戰隊無情的砍殺下,密密麻麻的湧向郡山城,正在順著山體向上攀爬,如同螞蟻一般黑壓壓的向上爬。
城牆上的爭奪戰已經開始,筒井順政一刀就削掉了剛剛冒出腦袋的敵軍透露,其他守城士兵開始用石頭砸,沒有了石頭,就用檑木滾,沒有了檑木,就用箭射,但凡能夠拿得出來的紛紛扔了下去。人太多了,密密麻麻的,不用瞄準都能夠扔中。攻城的一向一揆不斷發出慘叫,摔落在山坡上,一旦摔落再想要爬起已經不可能了,其實被踩死的永遠被殺死要多。
經過了慘烈的攻防戰之後,一向一揆有的已經跳上城牆,肉搏戰越來越激烈。鐵炮早已經沒有了彈藥,只能夠當做鐵棍砸,筒井順政在城頭奮戰,郡山城看起來要朝不保夕。
松永久秀眼見得勝利在望,大聲吼道:“全軍突擊!全軍突擊,一舉奪城!”他留下兩千余人保護中陣之外,剩下的七八千人全軍出動,向著已經岌岌可危的郡山城發動攻擊。
渾不知在松永久秀之外一直有一支千余人的隊伍觀察著郡山城的動向,不管眾將士如何急迫,也不管眾人的激將,領頭的兩人卻是閉口不言,這支隊伍正是四處遊擊的松倉重信和寶藏院胤榮,他們倒是屢戰屢勝,已經從一支百余人的隊伍擴招到了千人規模。
眼見得郡山城岌岌可危,松倉重信比誰的心都要急迫,可是他不能夠帶著大家前去送死,他沉默不語,寶藏院胤榮同樣沉默不語,兩人都沒有想好下面該如何應對,要知道松倉城外可是有數萬人,他們送上去恐怕不僅救不了郡山城,還可能白白將大和國內最重要的一支力量給送掉,這是他們無法容忍的。
正當兩人躊躇的時候,在法隆寺加入隊伍的島秀次郎突然喊道:“戰機出現了。”
松倉重信和寶藏院胤榮回頭看向他,臉帶疑惑,同樣的原本嘈雜的人們也一下安靜下來,全都看著這個年輕的武士,這個少年可是敢於一個人都突擊上千人的人,誰也不會輕視他。
島秀次郎指著松永久秀所在的本陣道:“大家看敵將的本陣,他已經將大半兵馬投入到了郡山城去,麾下只剩下了一二千人,和我們的數目相當,只要出其不意就能夠打個措手不及。”
松倉重信略有所思,寶藏院胤榮躍躍欲試,不過還是有一些不明白的人在,問道:“對方還有一二千人,可是敵陣和郡山城相近,一旦遭到突擊,恐怕就會立即返回,得不償失?”
島秀次郎搖搖頭說道:“敵軍精銳突擊郡山城,不久就會和一揆眾糾纏在一起,這兵將想要回援不易,一揆眾死傷慘重,雙方糾纏在一起,有人想要進攻,有人想要回撤,再加上中軍被我們突襲,沒有了主將指揮,郡山城之圍立解。”
那人還要再說,可是松倉重信卻是已經被說動,他其實早已經想要返回郡山城救援,現在看到時機到來,哪裡還有停頓的想法,立即騎上戰馬,提著長槍,指著敵陣喊道:“跟我殺,隻取敵將首級,其余首級全部扔掉!”說著徑直衝向了松永久秀主陣。
松倉重信衝了出去,同時一同衝出去的還有島秀次郎和寶藏院胤榮,其余眾人見得主將奮勇,也紛紛跟上,衝向松永久秀主陣所在。松永久秀身邊還有一二千人守衛。
突然有一支隊伍出現在了軍陣的後背,松永久秀嚇了一跳,在山丘之上瞭望,看得有上千人的規模,心中震驚,可是他明白現在想要鳴金收兵已經難以收回大軍,不過他還是命令督戰隊的內藤宗勝回援,他想著憑借著內藤宗勝二千余督戰隊和自家一二千守衛,定然能夠讓來襲援軍吃不來兜著走,同時還能夠讓出戰的生力軍攻破郡山城。
一舉二得的事情,松永久秀算得明白,可是他算得精明,可渾然忘卻了內藤宗勝在看到了郡山城岌岌可危的情況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命令督戰隊同樣加入了戰場。松永久秀派遣的傳令兵在混亂的戰場之上想要尋找一個突擊到前沿的內藤宗勝,這是一件難以完成的任務,這個傳令兵還很不幸被一揆眾裹挾著一同湧向了郡山城。
松倉重信第一個衝出去,最終殺到得卻是島秀次郎,寶藏院胤榮還在他的後面,島秀次郎揮舞著長槍一路呼嘯著,凶猛的撕裂了膽敢擋在他面前的任何敵人,狠命的刺倒了敵人。
戰爭從一開始就處於白熱化,松倉重信等將領全都是大和國內的勇將,他們手持刀槍劍戟上下翻飛、左右劈殺,武器飛一般的起落,狂暴的戰馬凶狠的撞擊,無數的生命在他們的手中丟棄。
松永久秀看著一瞬間就要被撕裂的陣營,臉上的表情極度惡劣,心情同樣不佳,他哪裡想到自己會在這裡就要馬失前蹄,在郡山城就要踏在腳下的前一刻,在勝利已經到手的一瞬間,勝利的果實卻眼睜睜的被人奪走,同時他的生命也要受到威脅,主陣一下子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松倉重信、寶藏院胤榮還能夠用常理來解釋,可是那已經衝殺到山丘腳下的年輕騎將已經無法用常理來解釋了,島秀次郎隨手一槍刺出帶走了一人性命,在二三十人的圍攻下還能夠遊刃有余的殺死一人。
片刻之後,再次有人被他刺中,這才讓圍攻他的眾人嚇出了一身冷汗,島秀次郎手中長槍翻飛,連番刺死了三人之後,坐騎不停向著山丘之上衝殺上去,眾人被他的氣勢所奪,無人敢於抵擋。
山丘之上的松永久秀臉色變得陰沉沉的,他原本就不是一個猛將,更多的是作為陰謀算計之類的智將,在三好長慶麾下更多的是軍師的職位,如今主戰場上他佔有絕對優勢,可是他的軍陣卻很可能會在郡山城失陷的同時被攻破,他的腦袋也會被斬掉。
哪怕他覺得還有機會擋住敵將,松永久秀也不願意冒著險。松永久秀眼見得島秀次郎衝殺上來,一面大喊擋住,一面觀察敵情,眼見得敵軍在島秀次郎的激勵下已經衝破了數陣殺到了山丘之下,敗局已定。
驚慌之下,松永久秀自我安慰道:“我的敵人並非僅僅只有大和一國一地,且在此地為了一座小小的郡山城,失去了獲取天下的機會,還不如佯裝進攻,實則立刻撤軍來得好!”
說話間,松永久秀騎上戰馬調轉槍頭,大聲喊道:“跟我衝殺!”說著帶領著身邊百余人竟然向著郡山城的方向前進。 這看起來非常無厘頭,可是實則是他唯一的機會。
只要讓他重新聚集起數千大軍來,就能夠重新奪回勝利,島秀次郎眼見得松永久秀逃竄,故意大聲喊道:“敵將休要逃走!”這個時候,松永久秀才剛剛來得及起步,聞言不由驚怒交加,不過松永久秀的臉皮向來很厚,停滯了一下便轉身離去,一點也沒有停頓的意思。
島秀次郎殺上了主陣,一槍掃倒了大旗,然後隨便挑起了一顆首級大聲吼道:“敵將已被我討取!敵將已討取!”說著耀武揚威的在陣前奔跑著,喊叫著,一下子引得圍攻郡山城的松永軍勢士氣頓挫。
年少的筒井順慶站在城樓之上,臉色發白的看著岌岌可危的郡山城,他的叔父兼國政筒井順政的臉頰上有一道豁口正滲出鮮血,剛剛被砍中了一刀,倒也沒有大礙,不過想來要破相了。
突然戰局突變,敵軍主陣大旗倒下,年輕的筒井順慶還沒有反應過來,筒井順政卻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然後歡欣鼓舞道:“援軍到了,援軍到了,我們的援軍到了。”
說著,筒井順政回首高叫:“兄弟們,援軍已至,敵軍主陣攻破,隨我奪回郡山城,殺啊!”後面原本同樣已經精疲力竭的士兵們齊聲高聲吼叫道:“殺啊!殺啊!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