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隨著一聲大吼,一排火苗點上,緊接著就是巨大的轟鳴聲,隨著轟鳴聲,一片彈丸自鐵炮隊陣列中射出,掠過四五十步的距離,一頭扎進對面的敵軍陣中,同時冒起一片煙霧。
五百余踏步向前的後藤軍將士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鐵炮射出來的彈丸射中,聲聲慘叫聲響起,還算整齊的陣列,一下子就多了許多缺口,三十多顆彈丸造成了十余人的傷亡。
對於一支五百人的軍隊,十余人的傷亡是可以接受的,也是能夠承受的,可是人的心理會產生極大地變化,從而導致自己的行為失控,鐵炮在四五十步內的殺傷是巨大的。
巨大的轟鳴聲對於迎面攻擊的普通將士的心理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在受到攻擊的情況下還能夠保持鎮定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還能夠按照上司的命令排隊前進已經算是精銳。
第二隊的鐵炮再次發出了轟鳴聲,濃烈的硝煙升騰而起,眼前一片白幕,還好猶豫是黑夜,原本稍微遠一點的距離就影影綽綽看不清楚,現在唯有向前發射鐵炮就是了。
又倒下了**人個人,這些士兵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鮮血汩汩而出。鮮血的腥味和濃煙的嗆味夾雜在一起,對於戰場上的將士的心理壓力極其巨大,連千種三郎左衛門都有一些猶豫不決。
其他的士兵,可能還沒有反應過來,依然繼續向前。
轟鳴聲再次響起,好似連綿不絕的響徹天地,戰場的中央升騰起大量的白色濃煙,彌久不散,暖夜,沒有風,所有的白煙,濃鬱的在黑夜中彌漫,整個戰場,變得嗆人耳鼻。
千種三郎左衛門愣住了,按照兵法有雲,五則攻之,他率領了五百人馬,敵人前來迎擊的不過百人,五比一的數量對比,最終的勝利一定是屬於他的,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失敗了,還失敗的很慘,慘不忍睹。
鐵炮隊的三段擊射擊,已經訓練得相當的嫻熟,第一排射擊結束,立即退後。第二排立即上前,繼續射擊。盡管受到黑夜和白煙的影響,射擊速度肯定有所放慢,但是這種連綿不絕的攻擊,首先崩潰的必然是敵人。
後藤軍首先開始崩潰了,千種三郎左衛門知道現在唯有將情況告知他的兄長,否則的話一旦讓如此強悍的兵馬插入到觀音寺城騷亂之中的去的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後果不堪設想。
千種三郎左衛門轉身逃跑,其余人等也開始崩潰了,
統統散開,朝著沒有敵人的陰影處奔逃,還好宮澤平八的人馬本就不多,又生怕被人伏擊,還是有很多地方可以逃竄的。
宮澤平八聽得岩根勘兵衛的回報,笑著對同樣目瞪口呆的三雲成持和青地茂綱說道:“現在好了,已經被擊散了,等一會就會抓獲幾個俘虜回來,我倒是有點兒興趣誰如此勇敢?”
三雲成持和青地茂綱對視一眼,他們聽聞過伊達軍如何強悍,卻沒有真正見識過,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百余人的鐵炮隊就敢於迎擊五百余人的敵人,還被打崩潰了。
正當三雲成持和青地茂綱要恭維一番的時候,突然觀音寺城方向傳來了刀劍相加的聲音,面面相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三雲成持驚愕道:“怎麽回事情?城內發生何事?”
難怪他們驚愕萬分,剛剛他們才迎戰從觀音寺城內衝出來的守軍,現在觀音寺城內自身出現了嘩變,這種事情怎麽讓他們不感到吃驚,心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疑惑和驚訝。
宮澤平八同樣驚疑不已,一面派人打掃戰場,一面抓捕俘虜,他想要從俘虜的口中知曉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同時他吩咐青地茂綱道:“駿河守,你率領本部人馬前去城外搖晃一番。”
宮澤平八本部人馬二千五百人,三雲成持和青地茂綱合並人馬七百人,總共三千二百眾。青地茂綱疑道:“大人,現在情況莫名,為何還要上前晃蕩,如此一來不是節外生枝嗎?”
宮澤平八笑了笑道:“逢阪關、青地城失陷的消息尚未傳開,我等趁夜到來,觀音寺城內的情況我等未知,難道城內的人們能夠未卜先知嘛?你前去晃蕩一番,觀音寺城內的人們會想當然的認為剛才大戰的一方便是你。”
青地茂綱猶豫了一下,三雲成持主動請戰道:“還請大人讓臣下同往?!”青地茂綱聽得三雲成持請戰,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感激的眼色,他對於自己記恨於三雲成持的行為感到羞愧。
宮澤平八搖頭說道:“不可,若是你們兩人同時出現在觀音寺城外,那麽觀音寺城內的人們就會猜疑逢阪關和青地城是否出現變故,何況青地城算是觀音寺城的支城?”
青地茂綱眼見得宮澤平八不肯動容,他明知道青地城投降已經成為事實,不可更改,還是有點兒僥幸心理,不想要在近江人面前知道自己的謀反的行為,隻得應道:“是!”隨著帶兵打起火把前往觀音寺城外鼓噪。
宮澤平八冷笑的望了一眼青地茂綱的身影,不一會,岩根勘兵衛帶著十余名俘虜返回,顯然這些俘虜也不清楚他們的主家已經謀反的事實,當然他們也說了是後藤家的家兵。
宮澤平八倒是沒有想到後藤賢豐竟然如此高風亮節,譏嘲道:“此事倒是有趣,一個家臣竟然逾越主家派遣了自家的家將出擊迎戰,現在城內情況還為未可知,只能夠坐等天亮了。”
三雲成持心頭有一絲明悟,不過缺少許多必要的線索,也無法弄明白觀音寺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同樣只能夠坐等天明,到時候就能夠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觀音寺城內,後藤父子率領叛軍追擊六角父子,父子追擊父子,突然聽到了北城方向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這讓城內眾人都驚疑不已,心中隱隱約約充滿了不安的情緒。
騎虎難下,不管是追擊的還是逃跑的,都已經顧不得北城的情況如何,逃跑的沒有時間再去找尋另外一條逃跑的路,追擊的也沒有時間再去探查北城的動靜,只能夠寄希望於千種三郎左衛門能夠隨機應變。
青地茂綱不情願的率領著四百本部人馬到來觀音寺城下,點起了火把,打起了旗幟,鼓噪了起來,他心知肚明,這是宮澤平八讓他表明身份,徹底斷絕他的後路,也就是投名狀。
既然選擇了投降,就只能夠一條道走到底了,青地茂綱渾然未覺又一樁大功勞正等待著他,他振作了一下情緒,狠狠揮了一下馬鞭,在觀音寺城下大聲鼓噪道:“青地城青地茂綱是也,爾等為何率先攻擊於我,請快快作出解釋。”他上來就倒打一耙,將自己擺在了弱勢的一方,好像剛剛被打得狼狽不堪逃竄的是他,而非千種三郎左衛門。
觀音寺城頭的守軍早已經亂成一團,哪裡還有閑心去關注城外的動靜,十幾個躲藏在城頭的守軍聽到城外的鼓噪聲,想要稟報,卻不知道該稟報給誰,隻得裝聾作啞。
城內守軍裝聾作啞,城外青地茂綱驚疑不已,他不知道城內正在兵變,再次連番大聲呼喝道:“青地城青地茂綱是也,爾等為何率先攻擊於我,請快快作出解釋。”
正當這個時候,六角義賢、義治父子率領著三四十人出現在了北城的城牆邊上,十余守卒一看****到這裡,嚇得魂飛魄散,紛紛逃散,六角義賢、義治父子聽得城外的喊叫聲,驚疑不已。
六角義賢已經從震驚中蘇醒過來,他聽得城外的喊叫聲,略帶有一些疑惑的神情道:“剛剛發出巨大動靜的是青地茂綱,還受到了攻擊,他不知道是否也參與了今日的謀叛。”
六角義治搖了搖頭說道:“應該不會,我們沒有下令攻擊青地茂綱,那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叛賊的私下行為,他們不想節外生枝,這才發起了攻擊,顯然沒有得勝,反被擊敗了。”
這時,後藤賢豐、高豐父子已經殺到。六角義賢想了想,說道:“青地茂綱乃是蒲生下野守的次子,蒲生下野守向來忠心耿耿,我等此次出逃,前往中野城暫避也好。”
六角義治眼見得叛軍殺到,唯有賭上一把,道:“生恐青地茂綱將我等當做敵人攻擊,還請父親打起旗幟,表明身份。”六角義賢聽得兒子的意見,點了點頭,這是正理。
青地茂綱沒有想到不情不願的到來竟然會有這樣大的一場功勞等待著他,讓他一下子興奮了起來,強作鎮定,低聲下令道:“不要露出馬腳,等到確認了身份再動手,明白了嗎?”
眾將士俱都興奮不已,他們全都知道生擒活捉了六角義賢、義治父子兩人的功勞實在是不小,只要生擒活捉了他們,到時候不光主子升官發財,連帶著他們也同樣光宗耀祖。
六角義賢、義治父子出了虎穴又進狼窩,青地茂綱親眼見過兩人,雖然狼狽了一些,可是沒有錯,正是兩人,嘴角一咧,笑道:“沒有想到今日讓我得了如此大功,多謝兩位近江守的厚賜。”
說著,刀光一閃,原本圍在六角父子身邊的武士們紛紛受到了攻擊,情緒松懈之下渾然未覺青地軍的情緒變化,一下子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跟著就聽到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六角義賢、義治父子霎間恐懼和絕望就如同決堤洪水一般衝進了他們的身體,感覺到錐心般的痛苦淹沒了他們,完全窒息的感覺,六角義賢指著青地茂綱喊道:“難道蒲生下野守也和後藤但馬一同反了?”
青地茂綱卻是不知道後藤但馬反了的事情,他笑道:“後藤但馬還沒有那個資格讓我等謀反,我現在乃是伊達大宰大貳殿的臣子,逢阪關、青地城已在日前開城迎接新主。”
六角義賢癱倒在地,腦中一片恐怕,周圍的武士個個面無人色,一個個站在那裡呆若木雞,茫然無措。六角義治大聲疾呼道:“爾等還是近江人嗎,竟然投降西國人。”
青地茂綱下定了決心投降伊達家,又得了宮澤平八的首肯成為了伊達家的直屬家臣,但是宮澤平八的保證實在是不保險,現在眼前如此大功等待著他前去獲取,只要奪取了如此戰功,戰後他一躍成為伊達家的直屬家臣還不是手打擒來的事情,想到這裡,哪裡還有半點愧疚之心,冷冷笑道:“識時務魏俊傑,伊達大宰大貳殿文德武功,天下少有,如今更是上洛擊敗朝敵本願寺顯如,一統天下的日子不遠,兩位近江守,今日就讓你們成為我平步青雲的墊腳石吧,快快動手。”
動手, 原本停滯的場面再次動了起來,一場屠殺在有心人和無心人之間展開,六角義賢、義治父子很快落入了青地茂綱的手中,其余人等統統倒在了地上成為了屍體。
青地茂綱動手的時候,後藤賢豐、高豐父子同樣出現在了北城方向,他們原本還想著出城追擊,可是看到城外影影綽綽的人影,再加上千種三郎左衛門已經轉道前來稟報,讓他們歇了追擊的心思。
後藤賢豐自然不相信這一切都是青地茂綱的動作,坎坷道:“難道是蒲生下野守出兵了?”一聽到青地茂綱出現,再加上百杆鐵炮以及影影綽綽的數千人馬,第一想到的就是蒲生定秀出動了。如果真是蒲生定秀率領大軍到來的話,橫生變故,再加上千種三郎左衛門的本部人馬崩潰四散,現在城內聽命於他的人馬不過七八百人,後藤賢豐心頭苦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寄希望於其他重臣前來調解斡旋了。
宮澤平八不曾想到青地茂綱跑了一趟觀音寺城,竟然帶回來了六角義賢、義治父子兩人,他立即大呼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駿河守,這首功是你的,我要向主公報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