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畠具教的使者是他的三弟,曾在奈良興福寺出家現已還俗的北畠具親,在年前調停北畠具教和明智光秀的時候他便來過伊達領,就是上次來的時候大阪城還沒有完工。
對於僧侶這個職位,政衡倒也沒有多少惡感,他的身上也深深烙印著僧人的影響。雖然明知道如今恪守清規戒律的高僧大德寥寥無幾,反倒是像本願寺這等武裝僧兵軍團大行其道。
政衡對於他們的行為無意做出評判,不守清規也不關他的事情。只要不惹到他,他對於僧人還是很寬容的。當然在許多落難的僧人眼中,政衡從來就不是一個寬容之人。
三年前的永祿法難,近畿僧院毀壞者眾,大量寺院遭到攻擊,寺院門前町遭到破壞,寺田契約遭到焚毀。法難之後,落難僧人想要重新取回原屬於寺院的田產而不得。
倭國是一個佛國,許多寺院大多存在了百年以上,像延歷寺、興福寺這等寺院存在了七八百年的時間,數十年數百年靠著多年的積累,更是靠著信徒不停的捐贈,一間普通的廟宇往往能夠置辦數十傾甚至數百頃的田地。至於延歷寺、興福寺這些大寺院,阡陌往往綿延數國數郡。
這些田地,僧人並不會耕種,而是租佃出,為了保衛寺產,許多寺院都會操辦僧兵,大的寺院往往能夠左右一國乃至於數國的國政。如比叡山延歷寺、奈良興福寺歷代法主要麽是上皇,要麽是國主子嗣。
永祿法難之後,政衡一舉擊敗了石山本願寺,奪取近畿,雖說積極重建比叡山延歷寺,不過卻沒有歸還各地的寺產,他將絕大多數寺產沒收,然後分配給了他的家臣們。
侵奪寺產,自然讓那幫子落難的僧人沒有好臉色看,不過現在政衡勢大,又擔任太政大臣,攝政朝政,明面上無人敢於反對,當然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僧人惡語詛咒。
北畠具親同屬於落難僧人,他曾應父親晴具之命前往興福寺出家為僧,要不是永祿法難,恐怕他也不會逃回伊勢國。由於調停雙方關系中出色表現,北畠具親鞏固了他的地位。
歷史上,北畠具親要到三瀨之變後方才返回伊勢國召集舊臣反抗織田信長、信雄父子的暴政,失敗之後轉戰各地繼續反抗織田信長政權,最終悲觀絕望之下鬱鬱而終。
當然,如今的北畠具親神色沉重,本來他還以為因禍得福,重歸北畠家作威作福,心底裡還想著怎樣架空長兄北畠具教。沒曾想到他返回的北畠家剛剛被明智光秀輪了一遍,興福寺被明智光秀給燒了不算,現在竟然跑到伊勢國來燒殺搶掠。是可忍孰不可忍,北畠具親喊打喊殺。可真讓他衝鋒在前,他又慫了,最終提議向升任太政大臣的伊達政衡求救。
作陪的橋本正光心知肚明,知道北畠具親心情惡劣,對於北畠家的未來相當悲觀。宮原正重年老體衰,已是半退休狀態,平常都不管事,竺雲惠心往奈良重建興隆寺,現在外交奉行館由幾個年輕人代班,其中橋本正光和安國寺惠瓊競爭的厲害。
橋本正光想著自家的事情,渾然沒有發覺北畠具親的心情好壞。
但與此同時,橋本正光和北畠具親已經來到了府中客堂,抬頭看,伊達政衡坐在正中,左側是野山益朝,還有十余年輕侍從,政衡和野山益朝喝茶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說話間,北畠具親神色之間恭敬異常,碎步移動了數步,在門前下跪叩首,向政衡行了大禮,悶聲道:“外臣北畠具親,拜見攝政大人,並代我家家督向攝政大人問好。”
政衡和北畠具親地位懸殊,北畠具親向他行大禮,他沒有避讓半步,看了一眼北畠具親,看他的臉色神情,心中有數,應道:“原來是北畠具親啊,不知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北畠具親敘述了一遍關於長野工藤氏的事情,當然他的話語之中將北畠氏擺在了受害方的位置,長野工藤氏背信棄義,明智光秀破壞雙方停戰協議,挑釁北畠氏,引發嚴重事端。歷史上,北畠具教為了將長野工藤氏徹底臣服,做了織田信長、信雄父子一樣的勾當,暗殺了長野植藤、藤定父子。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誰也不是好東西。
政衡不為所動,他已經知道了伊勢國發生的事情,明智光秀的行為可以說是鑽了雙方停戰協議的漏洞,他沒有直接出兵攻打北畠氏一城一村,而是和長野藤定達成了姻親關系。
長野藤定在伊勢國內名義上還是**狀態,並不隸屬於任何勢力,當然事實上他接納了北畠具教的次子為嗣子,就代表了長野工藤氏成了北畠氏的傘下,要聽命北畠氏指揮。
現在,長野藤定驅逐了北畠具教的次子,迎娶了明智光秀的養女為正室夫人,如此一來,長野氏和北畠氏處於戰爭狀態,如果北畠氏攻擊長野氏,那麽明智光秀就有了借口撕毀停戰協議。
明智光秀環顧四周。
伊勢國接壤近江國、伊賀國、大和國、志摩國、紀伊國、尾張國、美濃國,其中近江國、伊賀國、大和國、紀伊國全都處於伊達領之內,尾張國的織田信長經歷了今川義元的洗禮可說是地方小霸,美濃國的齋藤義龍病死之後由齋藤龍興即位,這齋藤龍興完全是伊達家扶起來的傀儡。如此一來,明智光秀所能奪取的只剩下南伊勢了。
政衡點頭一笑,端茶淺飲一口後,淡淡說道:“原來如此,卻不知道權中納言他此次派遣你來見我,是為了什麽事情?明智光秀沒有正面撕毀協議,我也不好開戰啊?”
聽得政衡的問題,北畠具親不敢怠慢,頓時面容一正,雖說長野工藤氏驅逐具藤對於北畠氏是一大恥辱,可是這是北畠氏和長野工藤氏之間的事情,明智光秀明面上還在履行停戰協議。
北畠具親知道所謂的不好開戰之說不過是利益沒有到罷了,只要有足夠的籌碼,他相信一切都好談,他拜倒在地,道:“據聞攝政大人膝下子嗣眾多,本家有一公主喚作雪姬,如若攝政大人能夠幫助本家渡過難關,本家願意將雪姬婚配給這些少公子,並且迎接成為北畠氏的養嗣子。”
北畠具親說完跪伏在地。
在政衡的眼中充滿了疑竇和震驚,他沒有想到北畠氏會想到用這種辦法來度過難關,強勢如伊達家,如若派遣子嗣前往北畠家,可不會出現長野工藤氏的事件。如此看來,北畠家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否決也不會走到自絕自家血脈的腳步。
他放下了茶杯,沉吟著,他的子嗣的確眾多,到了現在已經不小二十人以上,如何安排好他們的未來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過繼給其他家族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北畠氏乃是名門望族,在伊勢國內也有一份家業,伊勢國土地肥沃,出產豐厚,又處於東海道的門戶,地位也是非常之高。北畠具親的請求,倒是可以考慮,政衡思索了一陣,首肯了北畠具親的請求。
政衡思考了一陣,說道:“鈴鹿關乃是伊勢國的門戶,明智軍在此地駐有重兵,我意欲派遣日野城主蒲生下野守定秀,率領本部人馬前牽製鈴鹿關,以備明智軍犯境。”
大阪城命令蒲生氏出兵牽製鈴鹿關的敕書七月十三日抵達日野城,伊達家的敕書向來以簡單直白著稱,沒有任何花哨,幾乎沒有一句廢話和瞎話,敕書直白的告訴蒲生定秀,大阪城要求他出兵牽製鈴鹿關。
“父親,還在憂心伊勢方面的事情?”一個身著戎裝的年輕人走了上來,他面目清秀,幾縷長髯飄灑在胸前,眼神中帶著明朗睿智的笑容。他乃是蒲生定秀的嫡子蒲生賢秀。
蒲生定秀皺了皺眉頭,道:“關盛信和神戶具盛相繼敗死,你的兩個妹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可說是斷了左膀右臂,再加上青地茂綱分家**,使得蒲生家處於困境之中。 現在大阪城要求我們牽製鈴鹿關,難啊,如果敷衍了事恐怕蒲生氏滅亡之期不遠,可是出兵的話,以我族之力只怕要碰的頭破血流。”
蒲生賢秀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道:“說是牽製,實為叩關,這關我們不叩不行,還要堂堂正正擺陣叩關。”
蒲生定秀突然問道:“鶴千代今年七歲了吧?”
蒲生賢秀點了點頭。
蒲生定秀看著蒲生賢秀的眼睛,緩緩說道:“我打算讓鶴千代前往大阪城,伊達家統治近江國三年了,近來不少家族遷移了出,蒲生一族如若再不奮進的話,恐怕下一個就會是我們。”
蒲生賢秀輕輕歎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蒲生定秀歎了一聲,他太熟悉自己這個眼明心亮腹有韜略的兒子了,這是一個從來不習慣明確表達感情的聰明人,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更新第一,全文字,無彈窗!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