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井田城之亂很快由能島的探子輾轉傳到了村上武吉的耳中,此時此刻的村上武吉剛剛從他的嶽父那裡訛詐來百余艘大小船隻,其中以小早船為主,好歹使得能島的實力恢復到了二三年前的水準。不過還是無法打消村上武吉的顧慮,實在是因為伊達政衡給予他的壓力太大了的緣故,誰讓伊達政衡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真鍋島受到襲擊,村上武吉原本以為伊達政衡不過是烏合之眾,只要毛利元就與三島村上聯合攻擊,必然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蕩清寰宇,然而事實卻不像他想的那般美好。高屋川峽谷之戰,伊達軍異常彪悍,簡直可以用英勇善戰、悍不畏死來形容,反倒是將久經沙場的毛利元就打得一敗塗地。再加上奇襲備中國腹地,被返身回來的伊達軍打得落荒而逃。
隨著伊達政衡擊敗毛利元就,就碰到了尼子晴久遠征備後國,村上武吉當時認為強弩之末的伊達政衡這一次應該要栽跟頭,哪裡想到尼子晴久會如此不堪入目,被打得找不到北,一下子伊達政衡豎子成名,實力大增。
眼看著,鹽飽水軍歸順伊達家,步步緊逼之下,因島村上抵擋不住兵鋒,一旦因島村上潰敗,連鎖反應之下,能島和來島同樣不好過,眼看著瀨戶內海便要易主。這才是來島通康如此慷慨大方的答應用船換士兵的緣故。
毛利隆景找到了村上武吉,一同從屬於大內義長。共同對付伊達政衡。原本和大內義長不對付的村上武吉,在毛利隆景的勸說下勉為其難的答應了要求,明白現在唯有赤膊上陣方才有可能擊敗伊達家。
大內義隆當政時,與三島村上同心眾交涉,主要就是能島村上交涉,以繼續讓能島村上收取往船隻“警固料”、“上乘料”為條件,換取了與能島村上的不戰協議,保證了嚴島乃至整個瀨戶內海的航線安全。但是隨著大內義長上台後發生了徹底改變,由於大內義隆度過了大海逃到了北九州,使得屋代島水軍勢力在大內義長的眼中更加顯得重要。屋代島水軍傲嬌之下侵佔了能島村上的傳統勢力圈。大內義長多方包庇,使得能島村上上上下下惱火不已。村上武吉為了對付伊達政衡,不得不忍氣吞聲。
村上武吉和村上隆重商議徹夜,前有狼後有虎之下。唯有赤膊上陣方才能夠安然度過眼前的危機。村上隆重自從失去笠岡山城。雖說在能島城內還是受到了村上武吉的禮遇。在這個實力即地位的時代裡,他的地位相當的尷尬,他沉聲說道:“如果伊達政衡能夠以禮相待。與我家簽訂不戰協議,我家就算最後不得不從屬於他倒也罷了。可如今伊達政衡整日裡喊打喊殺,心狠手辣,在領地內實行一系列政策條例,使得伊達家日漸強大,我們若是降服於他,非但故土守不住,怕是連身家性命都得賠進去。”
村上武吉當然清楚能島村上和伊達家之間的差距在哪裡,他皺了皺眉頭說道:“叔父,以我軍勢力,就算再加上大內義長和毛利隆景,怕也是難以抵擋得住伊達軍的侵攻。”
村上隆景暗歎了一聲,不知不覺中,伊達家已經從孱弱的勢力成長到了現如今讓自己仰望的地步,踱了數步,說道:“按照常理在秋收之後發動戰爭最為常見,可是一旦秋收完畢收獲了民心,伊達家的實力將大幅度提升,到時候不是我們攻打他們,反倒是我們的危機到來的時候。”
村上武吉聽了叔父的話,心中仍舊踟躕不定,說道:“叔父,此戰怕是要登陸作戰,雖然得了來島的百余艘船隻,可是水軍數量大為減少,一旦與伊達家正面交戰,怕是損失慘重。”
村上隆重襄撚著胡須,終於堅定了目光,突出了兩個字:“借兵!”
見得村上武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村上隆重解釋道:“現如今能島的大量兵力借給了來島,那麽我們也可以向大內義長和毛利隆景借兵,引誘伊達政衡出擊與其會戰,然後突然襲擊其後方腹地,到時候顧此失彼下唯有失敗一途,況且將大內義長和毛利隆景的兵登陸伊達政衡的腹心,也可讓他們對我們產生依賴,沒有船隻運送,他們連退路都沒有。”
村上武吉微微磕首,卻又說道:“確實如此,不過屋代島水軍自得大內義長大量支持,在船隻數量上已經與我家相提並論,怕是不會用我們的船隻,將退路讓我們看守。”
村上隆重搖了搖頭應道:“難道忘記了北九州的那頭病虎了,大內義長會放心將堵截北九州的任務交給我們?”
叔侄兩人商議妥當,便派出使者前往山口館向大內義長借兵。
山口館,大內義長正應小小伎倆之下使得伊達政衡麾下大將佐井田城主植木秀資倒戈一事大為開懷。
在他眼中,植木秀資早早的坐擁一郡之地,佐井田城又是備中國極為重要的城堡,與高松城可以說是相提並論,高松城主石川久孝乃是伊達政衡的嶽父,植木秀資的地位應該與其相等。
這位背叛其主篡位上台的大內家新主並不知道,伊達家的許多事情是不能夠按照常理來說的,也高估了他部下們收集情報的能力。在實力即地位的戰國時代,植木秀資身為佐井田城之主,植木秀資在伊達政衡的眼中卻是一跳梁小醜,之所以還讓他坐在佐井田城的城主位置上,一來植木秀資沒有明顯過錯,二來也可彰顯伊達政衡的寬容。
對外宣揚的佐井田之亂,好似植木秀資動員了多少多少的兵力籠城,雲裡霧裡的說不清楚,在大內義長的眼中起碼得有個千八百人之眾,固守個一二個月綽綽有余。如果知道佐井田城現如今全城上下加上女眷不過二百余人,能戰之兵也就百余人,大內義長怕是不會做出下面的決定了。
村上武吉派遣的使者將求兵一事一說,大內義長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召集了眾親信家臣,說道:“如今佐井田城亂起,伊達小兒能夠動員的兵馬不過二萬,如果誘其出陣安藝,再從其腹地捅上一刀,勝負在我。美濃守,還請替我手書一封,回復能島村上吧。”
弘中隆包略一思量,前移一步,說道:“主公,我家與能島村上向來不對付,他如今向我家借兵,怕是存了讓我家將士當做前鋒炮灰的心思,還請主公三思而後行,不要中了小人之計。”
江良房榮在大內家中一直與弘中隆包別苗頭,毛利家重歸大內家以及三島村上與大內家達成不戰協議,俱都出自他的主意,現在弘中隆包質疑村上武吉的不良企圖,心中惱怒,立即開口說道:“主公,現如今屋代島水軍不可輕動,要想要戰勝伊達家,唯有使其顧此失彼方才能夠勝之,利用三島村上的水軍之力直插伊達家腹地便成為了我家的唯一抉擇。”
江良房榮頓了頓,瞥了一眼弘中隆包,又道:“至於村上武吉的用意,主公難道不清楚,借兵,不過是投降的的粉飾之詞罷了,唯有借兵,還得借給他足夠的兵馬,其意有二,一來作為人質打消村上武吉的顧慮,二來可以利用他與我家一同出兵直插伊達家腹地,將村上武吉直接納入我家的體系之中,如此一來,三島村上水軍,主公將唾手可得。”
大內義隆聽得江良房榮的奉承,對於弘中隆包之言更是感到一絲不滿,當然不會表現出來,他仰頭大笑,說道:“哈哈,好,他要兵,我就借給他兵,美濃守,此事你全權處理。”
江良房榮拜倒在地,叩首道:“是,臣定當赴湯蹈火報主公知遇之恩。”
西國一時間風聲急迫,在因島之上,卻發生了一場兄弟鬩牆的人倫悲劇,村上亮康不堪忍受兄長兼家主村上吉充的迫害,率領十六名心腹家臣智取因島村上的主城長崎城,比起那位“今孔明”、“今楠木”竹中半兵衛用同樣的方式奪取稻葉山城要早了整整十年時間。
當然,村上亮康的名聲永遠比不上竹中半兵衛的,誰叫人家有一個師從幕府首席儒學家林羅山的好兒子,顛倒黑白的本事操控的是爐火純青。村上亮康在村上吉充眼中就是一個篡位者。
白瀧城,因島西南部的一座小城,建在因島上最高峰的白瀧山腰處,剛剛進入城內修養的村上吉充聽得自己的好弟弟竟然在自己背後捅了自己一刀,怒火中燒,好一陣氣悶,突然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一旁家臣侍從嚇得欲上不敢,欲退不能,只是原地跳腳跟著亂喊,場面亂成了一團。宮地明光撥開眾人,對著眾人說道:“這是急火攻心,都散開些,讓主公透透氣。”
眾人當即散開一圈,卻見宮地明光不退反進,上前對著村上吉充行了一禮說道:“主公,失禮了。”說著上前對著人中就掐了下去,村上吉充緩緩蘇醒了過來,見得眾人圍在一圈。
宮地明光說道:“還請主公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