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由瀨戶內海吹過來的寒風如同刀子一樣刺人肌膚。 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伊達政衡給予尼子晴久、義久父子的待遇比起當日毛利隆元要好了許多,起碼擁有一間院落,和他的其他家臣吃住擠在一塊要強了許多。
尼子晴久站在院落中望著一株帶蕾的梅花,凜冽的風中赤膊站著,門口不時巡視的肅穆侍從告訴旁人,他是被軟禁在此。尼子晴久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並非凜冽的寒風吹拂造成的,實質上他自從屢次昏厥早已經掏空了身子。但是他竟然無使自己溫暖一些的念頭,返回盛著火爐的屋內,只是想要靜靜的思考一番自己為什麽會淪為階下囚。
門口的侍衛顯然沒有前來製止的意思,他們的職責只是不許尼子晴久、義久自尋短見,有時候還會傳播一些外面的消息進來,當然多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虛假消息,對於囚禁於此的尼子晴久來說已是難得。
養尊處優的尼子義久顯然不像和他的父親一樣出去挨凍,他斜靠在草墊上,時不時的拿起木材放入火爐中加熱,露出的臉龐和手掌烤著通紅,還時不時的搓搓手掌,拿起木材的時候臉色麻木,早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厭惡。
尼子義久望著門外迎著寒風的父親,無力的喃喃道:“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宇山久兼那個老賊不知道能否說動伊達大人,放我們離開。”他早已經失去了當日初次領軍的意氣風發,變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玩偶。
尼子義久突然怨恨起自己的父親來,為自己的不公待遇而不平。他將視線轉向尼子晴久。低聲喃喃道:“我恨父親!做了八國守護。為何還不滿足?我本就反對這次出征備前。人如果守本分,就可以防患於未然。”尼子義久的話語實在是讓人無語,好似他一直都反對尼子晴久出征備前國一般,相反,當時,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更是曾在人前豪言壯語道“只要伊達小蛇有腦子,他就不敢擋其鋒芒”。
聽聞尼子晴久要帶他出征。好幾夜沒有好好安睡,都在興奮中憧憬自己的初陣。尼子義久的話語實屬無理取鬧,是夢想破滅後的自暴自棄,如果讓他的父親知道自己在兒子心中的地位會如此不堪的話,不知道作何感想。
正當尼子晴久、義久為各自的命運苦思出路的時候,宇山久兼終於緊趕慢趕從三石城趕到了兩宮山城。兩宮山城早已經從前沿陣地成為了最安全的地方,已經不再像戰前那樣重要了。
宇山久兼初見兩宮山城完成了大半的防禦設施,還是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就算沒有在熊崎決戰的話,想要打下重兵堅守的兩宮山城。怕是也要傷筋動骨。角樓、城門、壕溝一應俱全,現在卻成為了一座關押俘虜的看守嚴密的監牢。
宇山久兼邁入兩宮山城第一道城門的時候。看到一行千余人的隊伍正緩緩的在兩宮山城前沿的廣場上集結,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三百名披著藍色披肩,身著足具的伊達軍鑲藍備士兵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這些緩緩集結的漢子,沒有一個是將頭抬著的,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表情近乎麻木,對於伊達軍的命令只知道順從,一點不滿的情緒都不敢流露出來。偶爾有人忍不住發聲牢騷,馬上就會被身後的伊達軍士兵拖出施以一頓毒打。
如此幾人後,人群再也沒有人敢於將頭抬起,寂靜的兩宮山城隻聞鳥雀的啼叫和寒風的凜冽,偶爾幾聲實在憋不住的咳嗽聲。盡管如此,那些伊達軍士兵還是在人群中不斷穿梭,不時將明晃晃的刀槍在手中揮舞,以此威嚇這些俘虜不要亂動。
宇山久兼認出了他們全都是尼子晴久麾下最為忠誠的出雲軍團的俘虜,心中抽緊,不知道他們的命運如何,忍不住問起身旁押送他的武士:“這是怎麽一回事情,不是正在談贖買俘虜的事情嘛?!”
那武士知曉宇山久兼乃是伊達政衡的半個父親,伊達政衡夫妻不和的事情只是在上層流傳,並沒有外傳開來,這些底下的武士如何能夠弄得清楚,他倒是對宇山久兼相當的客氣。
那武士倒是清楚這些俘虜的去向,沉聲回道:“國主仁慈,看他們窮苦,便將他們全都安置到備後國去,不僅人人有屋住,還有田種,哦,好似說的是要集中起來屯田,嗯,就是屯田。”
聽聞屯田一事,宇山久兼全都明白了,暗呼馬鹿,心忖著一旦讓伊達家屯田成功,這些屯田去的俘虜怕是將永遠回不了出雲國,用不了一二年三四千的俘虜很快就會完全消化乾淨,這對於尼子晴久來說可說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原本還想著贖回全部出雲軍團,好讓尼子晴久返回出雲國的時候有和新宮黨爭鬥的資本,現在看來顯然沒有將普通士兵放回的意思,宇山久兼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心急如焚起來。
到得軟禁尼子晴久父子的院落,宇山久兼盡管心急如焚,還是畢恭畢敬的向在院中站著的尼子晴久行了一個大禮,盡管事情緊急,一切講究都來不及了,唯有此禮還不曾忘記。
宇山久兼看得尼子晴久臉色,暗歎了一聲,還是說道:“殿下,事情緊急,伊達小兒已經決定要將三千五百出雲男兒全都化為屯田兵,一旦讓其成功,不僅可得萬石軍糧,還能夠消化掉全部俘虜,時不我待啊?”
尼子晴久臉色同樣大變,宇山久兼看得出來,他哪裡會看不出來,同理,連出雲人都能夠化為良民的話,那些本就和尼子氏不是一條心的美作人會如何,拍拍腦袋都能夠想象的出來,一旦讓其屯田成功,伊達家財政上的短板就會被他彌補,以後想要討回恥辱千難萬險了。可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前去製止伊達政衡如何行事,不要忘了,他現在同樣淪為階下囚,誰還會聽你的話語。
宇山久兼本就沒有勸說尼子晴久向伊達政衡施壓的意思,他話語中的意思就是告訴尼子晴久,現在只有盡快返回月山富田城才是最為迫切的事情,只要能夠返回月山富田城,重新穩固政權,以後是戰是和都能夠辦到,要破壞伊達家的屯田大計也不是沒有機會。
對於伊達家來說屯田這一招實在是妙不可言,因為只有屯田,方才有足夠的財力支撐起伊達家越來越龐大的地盤和軍隊,有了彌補底蘊的短板的財力支持,更加重要的是,歷次大戰,栽在伊達家手上的俘虜不在少數,往日大多數投入銅山之中,可銅山自產自銷日日虧損。此次與尼子軍大戰一場,光是俘虜就高達二萬余人,這些人一旦放回去的話只要稍稍休整一番就能夠重新上陣,可要是看押起來人吃馬嚼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如果全部用於屯田的話,光是荒地都能夠多開辟出十萬石的糧食。
可是對於誓在報仇的尼子晴久來說便是最大的噩耗。
不要忘記了,此次出征,尼子晴久從出雲國內抽掉了五分之一的壯丁為士兵,一旦這五分之一的壯丁無法返回國內的話,就不是傷腦筋的事情了,弄個不好民怨沸騰鬧起一揆來也大有可能,新宮黨也會借機迫使尼子晴久下台。
當然,屯田這一招,同樣逼迫得尼子晴久不能夠在拖延下去了,眼中寒芒畢露,恨恨道:“好一個伊達政衡,好一招釜底抽薪。”他看得出來讓出雲人前去屯田實在是過於老辣。
後生可畏啊!尼子晴久不由自主的感歎起來,伊達政衡今年方才十九歲,就已經如此出色,計謀跌出,他回頭看了一眼搓著手縮著腦袋的尼子義久,哀歎一聲:“恐怕, 我的子孫要給這家夥牽馬了。”
將不切實際的感慨壓在心底深處,如同種子一樣深深在心頭扎根,尼子晴久知曉自己的幾個兒子都不是出色的人物,心忖道:“回去,盡快回去,然後備戰,在有生之年為子孫掃清障礙。”
尼子晴久凝神抬頭,陰沉著臉說道:“伊達政衡到底要四國守護,答應他,還有什麽,盡快返回月山富田城。”他一下子想通了一切,現在淪為階下囚只能夠做吃等死,唯有返回月山富田城才能夠報仇雪恨。
宇山久兼拿出那份政衡扔給他的文狀遞了過去,說道:“這是伊達政衡的條件,第一,尼子氏承認伊達氏地位平等,讓渡備前、備中、備後、美作四國守護職位予伊達氏;第二,賠償八十萬兩石見銀,其中伊達家軍費五十五萬石見銀,賠償備前、美作地方土著損失二十五萬兩石見銀;第三,尼子、伊達締結三年不戰合約;第四,在雙方邊界五裡內不得新建城砦、陣屋等一切防禦設施,駐扎百人以上軍隊需要向對方報備;第五,關於俘虜等後續問題,另行談判解決。”
尼子晴久聽得如此苛刻的條件,不由得狠聲說道:“可惡!”深吸了一口冷氣,沉聲說道:“答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