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昨夜毛利元就發動夜襲的前一刻,備中國高梁川口附近的一座無名小山崗上,小早川隆景站在高崗上遠遠眺望著荏原莊,風兒在天空低聲地嗚咽,敵人點燃的篝火,星星點點地點綴眼前的黑夜,箭樓上的火把都在風兒吹拂下早已經燃燒完了。在寒秋風中,平靜的河口內外充滿了殺機。他直起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涼氣,望望天空,又俯視四方,低聲呢喃了一句誰也聽不到地鼻音。這個紛紛擾擾的塵世,究竟是無情還是有情?幾顆星星寥寥鑲嵌在天穹,冷眼旁觀著殘酷地世間。
一眾親兵在乃美景興的指揮下,散開在四周,小心的護衛著小早川隆景。乃美景興乃是茶臼山城主,沼田小早川氏家老乃美隆興的嫡子,擁護小早川隆景之功成為後者的親隨,其姑母嫁給毛利元就成為側室夫人,也就是後來的四男穗井田元清、七男天野元政、九男毛利秀包(成為兄弟的養子改名為小早川秀包)。
小早川隆景站在高高的山崗上,隔著一種矮丘,在西南方面極遠處的淡淡星火,是來自於伊達氏於荏原莊駐扎的東西荏原陣的光芒,東西荏原陣內駐扎著成千上萬的軍隊,這些讓人感到無奈又痛恨的軍隊,正是他所要面對的挑戰。他指著那一片隱隱現現地篝火說道:“那裡就是荏原莊吧!也不知道伊達那隻獨眼龍,聽聞自己的腹地遭遇危機,會有何種想法呢?”他似乎早已經忘記了現在的戰局的勝利方是屬於伊達氏。而非毛利氏,否則也不會使用夜襲地辦法做最後的一番搏殺。企圖以小博大、以弱勝強,創造一次逆轉的奇跡。
小早川隆景對於伊達政衡不惜自毀聲譽的自賣自誇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珍貴之龍的做法嗤之以鼻。對於戰國時代的宣傳,一般人都相當重視,事實上也可以說是一種變相的脅迫手法。不管是否強力,人們往往喜歡望自個兒身上貼金,小小的倭國充滿了龍啊虎啊鬼啊的稱呼。小早川隆景對於這些人沒有半點好感,就算是他的二兄大肆吹捧自個兒是“鬼吉川”也是心中暗自腹誹不已,他不禁暗想:縱使他真是隻龍。頂多也只是一隻土龍罷了。
“又四郎,還在想荏原莊的事情,過了今日就沒有荏原莊的事情了?”隨著話語聲帶來的是一陣豪爽的笑聲,笑聲中帶著些許的怨恨,怨恨的目標並非站在山崗上的小早川隆景,而是他腳下的這片土地的新主人,要不是對方。他也不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小早川隆景連忙回頭。
來人寒秋還穿著短褂,幾乎著健壯的上身,一塊塊線條剛硬的肌肉宛如最出色的石匠雕刻出來,年歲看上去不大,但是目光沉定如同潭水。喜怒不顯於色,的確是一臉的穩重。小早川隆景不以為意,衝著來人說道:“村上兄,你來了。”
村上武吉微微一笑,他倒是沒有在意小早川隆景口中的不以為意。徑直站在了他的不遠處,望著三四裡地外的城堡。看不到半點燈火,夜色下,僅是一團模糊的黑影,的確沒有防備的樣子,他沒來由的感到一絲不安,隨即將不安甩自腦外,低聲說道:“來了,已經過了午夜了,真的要攻打幸山城,那鶴首城才是伊達氏的主城根基。”
小早川隆景知村上武吉痛恨伊達政衡,真鍋島一事擊中了村上武吉的要害,使得能島村上水軍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元氣,原本奄奄一息的鹽飽水軍更是連續不斷打擊能島村上水軍的航道,那來島的來島通康也是陽奉陰違。
小早川隆景的神色顯然沒有他說話時那般的灑脫,他對著村上武吉說道:“你真的認為攻打鶴首城比起幸山城更加好嘛?!”誰都聽得出來他話語中的無奈。
村上武吉摸著腰間掛著的太刀,緩緩的問道:“又四郎認為呢?”
小早川隆景長長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現在不是打的時候啊,既然父親大人執意還打,身為人子不得不做出最優的方案出來,幸山城一落,我們便可以進可威脅荏原莊,退也可將那高松城取下,大不了劫掠一番後將這些城堡讓給備前國的人們,然後乘船離去便是。”小早川隆景顯然對於這場合戰取勝不抱任何的希望,話語中充滿了深深的無奈。
村上武吉心中雖然痛恨伊達政衡可是還是沒有多少驚訝,他的眉頭緊鎖,微微點了點頭說道:“現在唯有打得他痛了方才有取勝的機會。”
小早川隆景沒有再去看村上武吉,回望著荏原莊的方向,恨恨的說道:“就算是勝利了又如何?現在吉見正賴正遭受陶賊的圍攻,危在旦夕,備中國和石見國比起來,哪個重要,父親大人難道真的看不清楚嘛?!”
小早川隆景的臉色非常可怕,他咬牙切齒的說道:“還不是不知好歹的吉川元春,可惡的混帳,現在局勢如此危機,竟然為了突出表現不停地在父親面前讒言。”
深深吸了一口涼氣,小早川隆景歎道:“盡人事聽天命吧!趁著黑夜還沒有過去搶先進攻吧!”在他看來,現在耍什麽陰謀詭計騙開幸山城的大門全都是做無用功,唯有盡快取了幸山城才能夠起到動搖伊達軍心的作用,唯有強攻一途了。
幸山城攻防戰很快展開了,中村朝忠名聲或許不如小早川隆景和村上武吉來的響亮,可是憑借著幸山城堅固的城防周旋一二守個三兩天還是能夠做到的,只要等到荏原莊分出勝負,幸山城之圍自解。
漸漸地時間推移到了午時,兒玉三郎右衛門尉就忠已被上野太郎政綱斬首,殘部則護衛者苟延殘喘的毛利元就向神邊平野要害山方向潰退。
突然。在幸山城戰場的一角,五名身著伊達氏旗印的騎兵搭著弓箭出現在了小早川、村上軍勢的視線當中。他們好似也被眼前的戰場給驚呆了,忘記了追逐,其中一人大聲喊道:“可惡,是毛利家的別動隊,先撤,報告給殿下。”說著將手中的弓箭朝著前面的一人狠狠的射了出去,其余幾騎也紛紛將弓箭射了出去,然後掉轉韁繩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去。
聞訊而至的小早川隆景和村上武吉看清楚了那摔倒在地上的人。臉色頓時難看至極,小早川隆景緊緊咬著嘴唇,悶聲悶氣的說道:“荏原莊出事了,那是熊谷伊豆守信直。”
他看到五名伊達家的騎兵突然出現就有一股不祥之兆,現在看到熊谷信直,更加確定事情已經變得異常的糟糕,他緊閉雙唇。強壓怒火,與其發火,不如思考對策。
熊谷信直渾身血跡,好像是受了重傷,身上中了好幾刀,背上還中了一支長箭。一路強撐而來,此刻見到自己要找的人,頓時支持不住,縱聲大叫起來:“又四郎,又四郎。陷阱,伊達小兒設了一個陷阱。我們跳了進去,全完了……”說著竟然暈死了過去。
小早川隆景猛然轉身和村上武吉對視一眼,極度的震驚。如今看來,伊達政衡早已經看出了毛利元就的居心不良,他竟然利用不戰的十幾天時間在荏原莊擺了一個巨大的陷阱等待了毛利元就跳進來,現在從熊谷信直來看必然在毫無戒備之下,不但失去了進擊備中國,還喪失了軍隊。
更致命的是,毛利元就現在生死未卜,將毛利氏帶入了絕境。
小早川隆景痛苦的垂下頭,他有一股衝動,一股想要罵人的衝動。當初他極力勸阻毛利元就,先西後北,擊敗陶晴賢之後與大內義隆達成盟約,然後再乘勢攻略三備,形成對出雲尼子氏的合圍之勢,毛利元就不聽,執意要先將伊達政衡壓服了。
後來第一次高屋川之戰失利後,他勸毛利元就盡快撤軍,不要和伊達政衡周旋,趁早返回國內救援吉見正賴,毛利元就還是不聽。
村上武吉也從隻言片語中聽出了毛利元就已經敗北的大概真相,心中波濤泛濫,驚愕不已,他緊緊皺著眉頭,怒眼圓睜,來回踐踏著腳下的枯草,突然抬起頭說道:“又四郎,我們村上水軍已經決定退出陸地,改日再來。”
村上武吉非毛利氏的家臣,自然能夠獨自決斷,他現在通知一聲小早川隆景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小早川隆景低聲吼道:“好,改日再來取他項上人頭,這不算什麽恥辱,我隆景定報今日之仇。”
在幸山城對岸的反古山中,岩瀨小五郎正氣呼呼的踐踏著草地,松島彌二郎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倒是清河篤太郎看似一切盡在把握之長的樣子,看到五騎返回,握緊了拳頭, 說道:“大事可成。”
松島彌二郎回頭問道:“篤太郎,你有何事,為何要讓熊谷信直擺出一副逃難的模樣來。”話中的意思說他有點兒多事。
清河篤太郎笑道:“荏原莊戰事已經分出勝負,諸將戰功累累,你我三人卻在這裡,難道真的要讓小早川隆景和村上武吉從眼前輕輕的溜走,哼,我可不甘心,是故,便讓那熊谷信直演了一出戲。”
松島彌二郎眼睛眯了起來,問道:“熊谷信直為何會聽我們的話?”
清河篤太郎笑道:“如果讓人知曉他是被俘後放回,安藝國內哪有他的地位,現在逃回去的大可以說是為了報信,也說得過去,一個謊言必然要用另外一個謊言來掩飾,必然會誇大其詞,嚇住對方,為我們的偷襲作為掩護。”
正當清河篤太郎侃侃而談的時候,放哨打了一個旗號,清河篤太郎哈哈大笑道:“他們撤退了,事成了一半,下面該是我們發威的時候了,是否與我同去?”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