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上午八點十分。

趙恆來到了醫院，換了白大褂，坐在副主任辦公室，想著今天的工作安排。

剛才進門的時候，趙恆遇到了醫務科的主任劉學東，說是上午實習生就要來了，比預想的要提前好幾天。

而且這一批病區分到了六個實習生，基本上一個醫生就要帶兩個了。

這實習醫生來了，趙恆自然是要講講話的，總不能就乾巴巴的說，歡迎你們來，來就好好乾之類的?

再說了，實習醫生不是進修或者規培醫生，那麽多人來競爭一個留院的名額，實習醫生就是熟悉一下醫院的環境，跟著上級醫生看看病人，寫寫病歷，上手術台也只是縫線拉鉤之類的。

想到這裡，趙恆就想起來自己當實習醫生的時候，當實習醫生，那可真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了，甚至於趙恆實習的那個醫院，要實習醫生幫著上級醫生寫病歷，可笑的是，打病歷的a4紙，卻要自己買。

而且還有一個很惡心人的地方，那就是-我實習的時候受過欺負，那麽在我能夠使喚實習生的時候，我也要欺負一下她們，這樣才不吃虧的。

在醫院裡面，上級醫院對待實習生，那就是一句話，把實習生的利用價值發揮到極致，買飯、送單子、送血、取藥，各種雜活都是實習生乾。

為的就是在實習結束的時候，實習手冊上，上級醫生給一個好的評語。

這個評語，對於畢業和找工作，那是至關重要的。

現在找工作這麽的卷，可能有的醫院人事科，看到實習手冊上一個上級醫生的差評，就選擇不會用你了。

而且，趙恆畢業的時候，大家一起交流實習的經驗，他發現，他雖然在實習醫生當牛做馬，但好歹也是學到了一點東西。

但有的同學和趙恆說過，在實習的時候，進去實習一周，門禁卡也不給，連個儲物櫃都沒有。

主任對實習生也沒有任何好臉色，和實習講話，都覺得是浪費時間那種。

更有甚者，帶教組長一句話也想跟實習生說，剛去第一天，就一句話，有什麽事情去找之前的實習生問。

就這種環境中，帶教老師願意帶你，甚至願意指揮你乾活，那都是很好的了，最可怕的，就是無視你，你跟帶教老師打招呼，人家根本就不理你。

在科室裡面，實習生有時候就只能和同樣來實習，或者是打掃衛生的清潔大媽之類的聊聊天了。

實習沒有工資，更沒有補貼，每天住的遠的，通勤時間有的要一兩個小時，自己租房住還要出錢，要倒交實習費。

實習輪轉各個科室打雜，碰到好的老師人好就多教一些，碰到不好的，就是整天打雜。

醫學上就是被剝削，是公認的打黑工！

說起實習的血淚史，那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的。

趙恆正在想著這茬，劉夢進到了辦公室裡面。

“主任?”

看到趙恆正在想事情，劉夢很小心的試探著說道。

“劉醫生，什麽事?”

趙恆抬起頭，看了看劉夢說道。

其實劉夢長的還算是漂亮，身材比例皮膚都是可以的，氣質上嘛，屬於是那種很幹練的類型，一看就是事業型的女強人。

劉夢現在可是真的上了心，不管對於工作，還是對於病區和趙恆，那都是很關心的。

“主任，等下實習生就要來了。”

劉夢說道。

“這批來幾個?”

趙恆問道。

“來了不算很多，六個，臨床的五個，麻醉的一個。”

劉夢接著回答道。

“麻醉的有點少啊，才一個，我們這個中心，是麻醉和圍手術期中心，現在雖然說是收治一些患者，但麻醉是基本功。”

趙恆皺了皺眉說道，不過學麻醉的人，確實也是很少就是了。

就說現在病區，劉夢和李洋這些在急診待過的醫生，現在也是懂麻醉的，畢竟都是共通的。

只是說一般情況下，中心的麻醉醫生夠用了，是不會來病區抽調人手的，畢竟現在病區的患者，都是重量級的。

“麻醉本來學的人就少，也是正常的。”

劉夢說道。

“都是哪幾個醫學院的?”

趙恆又問道。

“基本上都是博雅醫學院的。”

劉夢說道。

“那都是校友了。”

趙恆眉頭舒展，心情頓時好了一些。

他就是博雅醫學院出來的，能有學弟學妹進來，他還是很開心的，這就有種傳承的感覺。

其實博雅醫學院在北市，甚至是國內，都算是第一梯隊的醫學院，不然的話，當初趙恆連個東方醫院器械配台的工作，那都不一定能找到的。

“是啊，都是學弟學妹。”

劉夢微微一笑說道，她也是博雅出來的，能看到學弟學妹，自然是高興的。

至於說其他醫院上級醫生對實習生的那些壞風氣，至少在病區現在還是沒有的。

“這會應該就到了。”

頓了頓，劉夢又說道。

“行，走吧，去看看。”

趙恆點點頭，要見到學弟學妹的，他還是很期待的。

不一會，趙恆和劉夢進到辦公室，大辦公桌已經圍坐了滿了人，帶教老師李洋和王濤這些，自然都是坐在靠前面，進修醫生和規培醫生，坐在稍微後面。

至於實習生，那基本上就是站在椅子後面，沒發話也不敢坐。

沒辦法，東方醫院的嚴格，在所有的醫院中，那都是出了名的。

最恐怖的是，東方醫院是有【退還率的】，所謂的【退換率】，那就是院方覺得這個人不行，直接退回給學校。

一旦被退回，那基本上就只能等下一個周期重新實習的，雖然少，但是每一年都是有人被退回的。

晚一年，時間精力，都要多花費好多，比人家晚畢業一年，這太難受了，而且在檔桉中，也是十分不光彩的一筆記錄。

最關鍵的是，東方醫院凡是副主任醫生和主任醫生級別的，都有退還的權利。

當然了，這也是有考慮的，畢竟退還學校對一個醫學生來說是很大的事情，這種權利自然不可能放到主治醫生及以下級別的醫生當中的。

“都坐吧。”

趙恆擺擺手，看了看站著不敢坐的六個實習生說道。

他稍微看了看，四個女生兩個男生，看來醫學院現在陰盛陽衰是有點嚴重的啊。

趙恆這麽一說，六個實習生這才坐下，但是神色絲毫不敢怠慢。

看到這六個實習生的樣子，趙恆就不禁想到自己實習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忐忑又有點小期待，但實際上一開始實習，就可以說被現實毒打了。

“首先，作為中心的副主任，歡迎各位學弟學妹來到這個病區。”

趙恆開口說道。

這一開口，幾個實習生就面露喜色，看起來這個年輕的副主任，很好相處呢。

而且和這一批的實習生，還是同樣是博雅醫學院出來的，這就很不錯了。

一想起之前畢業的學長學姐，說起實習的時候遭遇的重重血淚史，幾個實習生就感覺這一次的實習，似乎是有點希望的樣子了。

“能來到這裡，想必都是很優秀的，但臨床工作不同於學校，在實習期間，一定要多看多學，在這裡，沒有人會敝帚自珍，只要你想學，就一定能學到東西。”

頓了頓，趙恆又開口說道。

他對於有些醫學生實習的時候當牛做馬，但是什麽都沒有學到的這種情況，簡直就是深惡痛絕。

好不容易他當領導了，有了這個權力，自然不可能讓自己也變成曾經討厭的那種領導了。

再說了，醫學上來實習，本來就來學東西的。

“我相信大家選擇學醫，就沒有人是想要混日子的，就算在學校能混，但是我可以很明確的和你們說，在這裡，沒有足夠努力的話，你一天也混不下去。”

表達了善意以後，趙恆還是提了要求和標準。

這批實習生，都是本科學歷，他們要走的路，還很長。

本科畢業以後，他們面臨的，就是考證、規培、讀研，還有考編，找工作。

這些不論哪一個，都不是能輕易完成的。

就說趙恆，考證靠努力他可以完成，但是得到編制，這麽年輕就成為副主任，身上沒掛的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劉醫生，你分配一下。”

簡單的幾句說完，趙恆對劉夢說道。

分配實習生這種小事，他就不參與了。

“主任，你要帶實習生麽?”

劉夢問道。

“不了，以後再說。”

趙恆想了想說道，雖然說麻醉助手的臨床數據庫已經交付了王堯慶公司那邊的工程師，但現在的趙恆，仍然算不上清閑。

李宏巍教授那邊的研發進度，他要隨時跟進，醫院這邊，每天光是會診，就有很多。

這會診裡面，遠程會診也有不少。

現在趙恆的時間，非常的寶貴，基本上不可能用來教實習生。

再說了，以他天花板級別的水平，用來教實習基礎的東西，也是有點浪費資源了。

聽到趙恆說不帶實習生，幾個實習生臉上非常的失望，而幾個進修和規培醫生，看到實習醫生們臉上失望的表情，也是微微一笑。

這個笑容，仿佛就在說，我們都沒有這個機會跟著主任，你們能有這個機會?

簡短的歡迎儀式以後，趙恆帶著這十多個人，開始查房，這回的聲勢，比之前更大了。

經過的地方，走廊裡面的患者家屬，都是盯著在看。

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趙恆，更是風采無限，一看就知道是大專家、大主任！

要不怎麽說大家都死命的想要往上爬呢，真的是上到一個高度，就有一個高度的風景啊。

不一會，趙恆帶著一行人來到了馬曉晨的病床前。

看到趙恆進來，柳青立刻就站了起來，很迫切的樣子，似乎有話要說。

“趙醫生?”

柳青很是迫切的對趙恆問道。

“研發很順利，關鍵的環節已經解決了。”

趙恆自然是知道柳青想要問的是什麽，緩緩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

柳青雖然之前也是知道了這個消息，但是親耳聽到趙恆說出來，她才敢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

她還記得，當她剛剛得知自己的兒子患了絕症，她當時的心情，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趙醫生，謝謝你，謝謝！”

柳青由衷感激的說道。

帶著兒子到大洋彼岸走了一遭，她才知道祖國的好。

有的時候，真的不是有錢人家就待見你的，你的錢人家要，但是態度就是不行。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有些偏見，那是根深蒂固的。

“醫生，我能好起來了?”

躺在病床上的馬曉晨，聽到趙恆和媽媽的對話，一下子臉色就變了，急切的問道。

自從得了這個絕症以來，馬曉晨無時無刻不處於巨大的不甘和折磨當中。

我還年輕，我還有好多年的富二代的生活沒有過，我不甘心就這麽死了！

這大概是馬曉晨自從得病以來，每一天心中的呐喊聲吧！

想一想也是， 這要不知道多少輩子積福，才能生到首富的家裡，首富老爸把什麽都奮鬥好了，只等馬曉晨去享受就夠了。

依照現在馬建騰的財富，就是馬曉晨每天都是紙醉金迷、花天酒地，十輩子也是花不完的。

這樣人人羨慕，夢都夢不到的生活，卻因為一場疾病，就要失去了。

這不管換了誰，都是十分不甘心的吧！

“後續研發沒有問題的話，是的，你能好起來。”

趙恆很嚴謹的說道。

“媽。

”

聽到趙恆的話，馬曉晨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看向了自己的媽媽。

柳青也是瞬間流淚，抱住了馬曉晨。

一時之間，病房裡面的氣氛十分的感人，幾個女生，看著這對母子，都有點想要抹眼淚的感覺了。

“後面好好養病，配合治療。”

趙恆又對馬曉晨說道。

“嗯，醫生，我一定配合治療。”

馬曉晨用力點點頭說道。

現在的趙恆，在他的眼裡，儼然是世界上他最感激和親切的人了。

想一想，趙恆也比馬曉晨大不了多少的。

出了病房，阮流箏跟在後面，很小聲的對劉夢問道:“學姐，這就是首富的兒子吧?”

“是的。”

劉夢點點頭。

“主任真厲害啊。”

阮流箏發自內心的感歎說道。

她這內心的感歎，又何嘗不是今天才到病區的實習生的感受呢?

只要學到趙恆的皮毛，就夠這些實習生受用一輩子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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