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冗蹙眉,伸手抵上老人眉心。
須臾後,他的眼中淌出一抹冷光——
“哪裡是兩個命格,無非是有人強行改命罷了。”
遂扭頭離開。
少年拿出羅盤作法,指針帶著他去往徐縣外的一片墓地。
玉澤來時,便看到沈冗在挖掘墳墓。
“!!大哥你這有損功德啊!”
“這一座墓已經被人挖開了。”沈冗指了指墓坑。
玉澤順勢看去。
墓坑中本該擺著的一座棺材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貼著朱砂字條的人偶。
朱砂字條上寫的是生辰八字。
“換墓搶風水,怪不得那老媼一張臉兩個面相。”想到剛才的怪異,玉澤咂舌。
“我方才窺探過去,那老媼兒子嚴生夜半托夢,怕是遭遇了不測。”沈冗說罷,端著羅盤起身四處掃視。
“你在找什麽?”玉澤問。
“找棺材。”
“棺材?”
“若我猜得不錯,嚴生為了改變自家的命運,搶了別人的墓奪去了招財招運的好風水。而墓地原本的主人因此記恨他,所以嚴生招來報復。”
沈冗跟著羅盤指引的地方停在墓地旁的山崖上。
大雨衝刷走了所有的痕跡,這裡野草叢生,壓根看不出什麽端倪。
沈冗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墓葬,再回頭看了看山崖,一番若有所思後,竟是打開金色法門,直接去了山底。
玉澤沒有下去,而是打量著這片墓地等了片刻,便見法門又開,沈冗單手扛著一座棺材從裡面走了出來。
少年咂舌。
沈家小郎臂力驚人啊。
“這便是被嚴生推下去的棺材,墓地原本的主人。”沈冗把棺材放下,指著上面已經被破壞掉的墨鬥線,目光沉沉,
“這裡面封著一隻僵屍,在嚴生掘墓後不慎破壞墨鬥線。那僵屍也跑了出來,想必便是它去報復了嚴生。”
他剛才來到山底,一眼就看到了這棺材。
棺材上的墨鬥線全被蹭掉了,封印在裡面的僵屍也就這麽跑了出來。
這個嚴生做什麽不好,非得盜取別家故去先人的招財風水寶地,真的是害人害己。
“話說回來,這一戶人家明知故去人已經屍變,為何不將她一把火燒個乾淨?”玉澤挑眉。
沈冗聳肩。
這個誰又知道。
兩人沒找到嚴生屍首,沈冗倒是在羅盤的指引下找到一戶人家裡。
說來也巧,這戶人家正是那被挖墳的一戶。
一番詢問後,沈冗得知那下葬的是他們家的么兒王三娘。
那王三娘也是個可憐人。
這一戶人家也算是家底殷厚的,遂王三娘自幼便與當地另一戶富庶人家訂了親事。
在她前些日子及笄時,那未婚郎婿出門辦事,半路遇到襲擊就這麽沒了。
屍首帶回去時,王三娘只差一步便做了新婦,哭得是那個可憐。
她夜半守靈時屍首變化,起來活生生咬死了王三娘。
也是那時,眾人才曉得這男的是遇到了僵屍。
兩戶人家覺得可憐,便找來道士尋了風水寶地,給他們辦了冥婚入葬。
因為不想破壞屍首,道士便在這兩座棺材上彈了墨鬥線。
聽罷這些,沈冗拿著貼有生辰八字的人偶,同玉澤又去了一趟嚴生家中。
老媼在玉澤的針灸中清醒過來,見到這生辰八字表示不識字。
沈冗遂念出來。
“這是……這是我那亡夫,我兒他阿父的生辰八字啊。”老媼聽罷,悲從中來,竟是掩面痛哭。
玉澤安慰的間隙,沈冗便知道自己的推斷沒錯了。
這片風水寶地是給那王三娘家的後輩發財用的,卻不想嚴生盯上了這裡,暗中來個狸貓換太子——以人偶代屍,把他阿父的生辰八字貼上去,盜了這塊寶地。
然後遭到了王三娘的報復。
這不……
純純一登兒嗎。
沈冗無語了。
“二位少俠,你們可曾見到我家大郎……”老媼從悲痛中回神,一抽一抽地問。
“大娘放心,我等若見到令郎,必會將他帶回來。”玉澤開口。
“好。”
兩人離開,玉澤打了個呵欠,慵懶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沈冗讚同。
確實。
但凡他有點腦子,都不至於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沈冗從人偶上扯下一根絲線,纏在尋妖羅盤上。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請仙引路,助在下尋找嚴生。”少年一手端著羅盤,一手結印做法。
“都說母子連心,沈家小郎何不取那老媼衣物?”玉澤挑眉。
“既然母子連心,我去取她衣物尋嚴生,她必能有所察覺,知道嚴生遭遇不測。這人偶帶著嚴生的人氣,可直接引用。”
“可沈家小郎找回來,那老媼還是要知道的。 ”
沈冗沉默片刻:“那老媼憂思成疾,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如今身子虧空,拖上一些時候再相告與她吧。”
少年話音落下,羅盤微微抖動——原本纏在上面的絲線竟化作金光,朝著遠處無限延伸。
二人跟著金光尋覓過去,竟來到墓地與徐縣必經之路的半山腰。
可這裡除了一方水塘,便再無其他。
想著窺探過去時,在老媼夢中看到的嚴生的模樣,那一身都滴答著水,沈冗不由將目光落在面前的水塘上。
“嚴生屍體……應該在這裡面。”少年伸手,指著這片水塘。
玉澤看過去。
水塘清澈見底,哪有一分屍體的影子。
“屍首大抵是被那僵屍藏起來了,非得吸乾氣運才肯罷休。況且……這青天白日的,哪有妖怪出沒。沈家小郎不妨夜裡再來吧。”他伸手打了一個呵欠,慢吞吞開口。
沈冗頷首。
也行。
……
入夜。
一聲驚雷落下,徐縣又下起了雨。
雨色氤氳,微悶的空中飄著肉眼可見的白霧。
原本什麽也沒有的半道,在一片白霧中慢慢凝聚出了一座籬笆小屋。
須臾後,小屋點起了燈。
一個披著蓑笠的少年從白霧中走出,望了望這籬笆小屋,伸手叩門。
“堂內可有人家?”少年高聲問道。
不多時,那小木門推開,一個婦人打傘走出來,上下打量少年,笑道:“小郎君,我這裡不留客人,你還是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