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術世界之旅179、布局

來斯特城的某處公館。

一個身影穿著樸素的服飾，壓低帽簷，走入裡面。

正是尹格。

他沒有帶著舞會面具，而是大大方方地露出真容。

櫃台後面的侍者，像是招待平常客人一樣，熱情地詢問需求。

直到尹格說出暗語。

侍者立即變得恭敬，並且轉身告退。

不多時，攜帶著另一面侍從回來。

“來林先生，請跟我來。”

被帶到幽靜的房間，傳教士伯納德，已經在裡面等候。

“來林先生，約定的日期還沒到吧，這麽急著找我，是有什麽事情?”

“我女兒失蹤了。”尹格開門見山地說。

“貴千金……”伯納德緩緩道，“蘇珊老女仆呢，她去了哪裡?”

“哼，這我就要問你了。”

接著尹格把事情的經過簡略說了一遍。

“這就是你挑選的女仆，竟然敢對黛絲娜動手。要是死了還好，別讓我找到，我連她的皮都給剝下來。”

尹格臉色無比陰沉，看起來是動了真火。

伯納德對他的發怒也無可奈何。

誰都知道，大騎士來林唯一的弱點，同時也是不能輕易觸碰的逆鱗，就只有他的女兒。

雖然不知道真實的情況如何，但可以確定，女仆是動了手的。單就這一點，他把火氣撒到真理教會上也情有可原。

更何況，他還是伯納德競爭祭祀候選人的底牌之一，自然要好好安撫。

“來林先生，蘇珊固然犯了無可饒恕的過錯，在事後我會把她交給你處置。但這只是無關緊要的事情，最重要的，還是先找到黛絲娜小姐。”

“如果黛絲娜出事，我一定要你們付出代價！”

伯納德在心中冷冷一笑。

就憑你一個大騎士，能翻出什麽花樣?

嘴上卻說著:“來林先生，不要著急。我會發動所有眼線進行尋找，只要街道上出現黛絲娜小姐的身影，就會立刻知道。”

“但願如此。”

尹格冷哼一聲。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要相信教會的實力。用不了幾天，這裡就會帶給你好消息。”

尹格說道:“我來這裡，還想告訴你另一件事情。巡查所的警長，已經在暗中調查教會已久，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巡查所的警長，好像是叫做勞倫斯吧?”

“沒錯。”

“只是一個正式騎士而已，能翻起什麽浪花?”

“我在他口中打探出，至少知道巫師的存在。他想借助魔法顧問的力量，來對付真理教會。”

“呵，魔法顧問?大可以去試試。”伯納德不斷冷笑。

尹格聽了，心情微沉。

來斯特城的魔法顧問，果然已經墮落了。否則真理教會也不會發展到如此龐大，才被學院發現。

“不過，一名警長能給我們帶來不少麻煩，直接把他殺掉算了。”

尹格搖搖頭，“勞倫斯是霍尹家族的次子，而霍尹又與坎塞家族關系良好，如果他突然死亡，可能會引起坎塞家族的直接調查。”

伯納德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個勞倫斯，跟你應該是舊識吧?”

真理教會早就把“來林”調查得清清楚楚。

因此尹格沒什麽好隱瞞的，“我們曾經在騎士團共事過，後來互相爭奪騎士長的位置，失敗之後，勞倫斯就退出了騎士團。”

“我還以為你念著舊情呢?”

“勞倫斯是生是死，跟我沒有關系。我只是不想因為一個人破壞教會的計劃而已。”

伯納德低頭思索，“只要把他的職位撤掉，

應該就沒有什麽威脅了。”仿佛只是隨口的一句話，就這樣決定了一名警長的去留。可以想象，真理教會的勢力，究竟滲透到了什麽程度。

“對了，那塊猩紅寶石，你吸收得怎麽樣?”伯納德問道。

尹格裝作神色一動，微微變得振奮起來，“已經吸收了不少。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神奇的寶物，幾乎每天都能感受到力量在增長。”

“那是當然，猩紅寶石是我們真理教會最珍貴的資源。你手中的那塊，足足凝聚了500人份的血祭材料。按照我的估計，吸收完之後，就能在體質上超過60點了。

只要再狩獵一隻晉級的魔獸，你將是真正的圓桌騎士。”

看見“來林”眼中的熾熱之色，伯納德心中得意，趁熱打鐵道:“到時候我再出手，幫你狩獵最契合的魔獸，保證你突破時毫無障礙。”

沒想到尹格卻是拒絕道:“伯納德先生，感謝你的好意。但突破階段，只有騎士全身心投入戰鬥，才能鍛造出最完美的騎士之魂。

不用勞煩您出手。”

“呵呵，來林先生擁有著真正的騎士精神，反而是我多慮了。”伯納德笑道，“不過我會為你護法，這個應該沒問題吧?”

“能請伯納德先生護法，我將感激不盡。”

兩人再閑聊片刻，就結束了會面。

等到尹格離開之後，旁邊一直沉默的侍從，才憤憤不平地說道:“這個騎士真是不識好歹，不僅威脅教會，還拒絕您的幫助。要不是看在即將突破圓桌騎士的份上，我早就出手殺掉他了。”

“不要在意這些小事。只要還有用，讓他放肆一點又如何?再說了，他很快就會皈依教會，到時候想怎麽拿捏，還不是看我的意思。”

“您是說……猩紅寶石?”

“猩紅寶石不僅是力量，同時也是毒藥。一個大騎士，短時間吸收進那麽多血祭之力。情緒的波動只是前兆，等到他發現血魔法之毒的侵蝕時，就只能任由我們控制了。”

伯納德的目光幽幽，眼神森冷地說道。

殊不知，尹格不僅沒有吸收猩紅寶石，甚至還擁有著化解血魔法之毒的枯朽之力。

不去管對著空氣輸出的傳教士。

尹格回到侯爵府，坐在書房裡仔細思考布局的過程。

其實這不是一個嚴謹的計劃。

因為無論是黛絲娜，抑或者勞倫斯，都不會知道要做什麽。

他們只是擁有著“目的”。

黛絲娜要查清楚父親突然間的巨變。

勞倫斯想摧毀真理教會。

尹格只是利用著他們的目的，引導往自己的結果的方向。

就像一根根命運的線條，彼此糾纏、分離，可無論再怎麽散開，最終都會集中到一個節點。

“命運……”尹格喃喃道。

他隱隱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但細想之後，心中又升起一片恐慌。

巫師世界有太多神秘未知，就他所認知的最強者，四級巫師之上，還有更多強大的存在。

這些人必定如同星辰般，俯視著芸芸眾生，凡人無法感知到他們的存在，哪怕是巫師，也未必清楚。

尹格心想:在浩瀚偉力者的眼中，自己會不會像棋子一樣，也被操縱著命運，直到抵達某個既定的節點呢?

光是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在到達真正的終點之前，當事者永遠也不會知道被操縱的事情。

恍然間，尹格仿佛見到了一座巍峨且令人窒息的高山。而他正站在山腳下，抬頭仰視著籠罩在濃霧裡的崎區道路。

此刻的他，是多麽渺小。

“你的生命是如此渺小，以至於把無知當成信仰……”

尹格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偉大的初位巫師梅林，曾經這樣教誨過弟子。

在上古時期的蠻荒年代，幾乎每一座高山，都盤踞著力量強大的魔獸。

尚且處於愚昧的部落堅信，這就是山上的神靈，侍奉它將會得到庇護，而惹怒它則是迎來毀滅的後果。

於是人們對高山神靈大舉祭祀，並將形似的圖騰作為部落旗幟。

當時梅林雖然只是初步掌握了魔法的力量，但為了探尋元素奧秘，已經踏上了漫長的苦修之旅。

這一天，他來到一座無比高松的山峰，坐在懸崖邊上，用脆弱的肉體來領悟狂風的奧秘。

在冥想途中，一個披著獸皮的男子闖入，高呼神靈之名，並祈求梅林將自己吃下。

梅林非常疑惑，於是問道:“你犯了什麽過錯，為什麽要一心求死?”

男子隻當他是神靈化成人形，恭恭敬敬回答，“偉大的山之神靈，俺並不想死。但是部落的農田顆粒無收，俺的孩子眼看就要餓死了。所以俺才進山裡打了一隻野鹿，偷偷帶回家給孩子吃。

沒想到被部落的長者發現，認為我觸犯了禁忌，只有奉上自己的身軀，才能平息您的怒火。”

進山打獵就要受到懲罰，梅林非常不解。

男子解釋道:“高山是您的牧場，凡人不應染指，否則會引來神靈的怒火。只有獻上祭品，才能進山裡打獵。”

“祭品是什麽?”

男子雖然不明白吃掉祭品的神靈，會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出來，“兩個不超過5歲的女孩，兩個不超過3歲的男孩，和一個超過40歲年長者。

供奉祭品時，由年長者領著男孩女孩進山，再也沒有出來過。”

梅林對活人獻祭的儀式並不陌生。

盡管心裡厭惡，但他沒有直接反對，而是提出一個問題，“如果沒有儀式，就能隨便捕獵，你覺得部落會更加壯大嗎?”

男子撓了撓頭，“山神大人，雖然能隨便進山是好。但裡面有許多凶猛的野獸，就連部落裡最勇猛的戰士也沒辦法對付。

並且沒有了儀式，那您吃什麽?”

“我不吃人類。”

梅林站起來，望向狂風呼嘯的天空，似乎上面存在著一個巨大的東西，永久地俯視地上的生靈。

“我也不是什麽山之神靈，而是人類。”

梅林讓男子在原地等待。

半天過後，他扛著一個巨大的鹿頭回來，扔到男子面前。

“這就是你們祭祀的山神，在我這個人類面前不堪一擊。”

男子雖然從來沒有見過山之神靈，但部落的旗幟，正是一隻巨鹿。再加上眼前猙獰的鹿頭絕無僅有，徹底相信了這是部落一直以來供奉的神靈。

男子被嚇得驚慌失措，甚至直接伏在地面求饒，“偉大的山之神靈，請您饒恕我們的罪行……”

然而鹿頭睜著無神的圓童，永遠也不可能給出回應。

梅林看不下去男子的醜態，本想大聲呵斥。可轉念一想，崇拜山神的傳統，不知道延續了多長時間，想要讓男子突然轉變觀念，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於是梅林捕捉空氣中的火元素，來炙烤鹿頭。懸崖的狂風，也無法吹息這由魔法創造出來的火焰。

很快，鹿肉的香味，逐漸鑽入男子的鼻腔。

一開始，男子還抵製這種誘惑。但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食物的肚子，引誘著不斷靠近。

當第一口吃下去，所有的顧忌，都被男子拋在腦後。

一直到吃撐暈死過去，醒來後，發現眼前的骨頭，心中又驚又怕。

這時候，一道聲音傳入耳中，“你的生命太過渺小，以至於把無知當做信仰。等到你強大起來，還願意崇拜一隻畜生嗎?”

梅林的身影，在身後突然出現。

男子直呼神靈。

梅林搖頭笑道:“我說過，我不是神靈，是和你一樣的人類。”

“可是人類，怎麽會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就連部落裡最勇猛的戰士， 也不可能做到殺死偉大的……巨鹿！”

在梅林的逼視下，男子連忙改口。

“我的力量，源自於魔法。這是一條人類未曾窺探過的道路，你沒見過也很正常。

我問你，如果這座山峰再次被魔獸盤踞，你會怎麽做?”

“我……”男子哭喪著臉，“我都把山之神靈吃了，它們肯定不會饒過我的。”

盡管這不是梅林想聽到的答桉，但男子既懦弱而堅決的表情，倒是讓他哭笑不得。

“山之神靈從來就不是一個整體……”梅林想了想，放棄了解釋的打算，說道，“我會傳授你魔法的力量，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坐上部落之主的位置，然後把它改造成屬於人類的部落，再也不向魔獸祭祀。

可以做到嗎?”

男子不知道怎麽應允。

梅林也不強求，隻道會在此地停留一段時間，期間他會傳授魔法知識，無論男子能學到多少，全看自己的悟性了。

梅林本來不報太大希望。

然而男子吃下了巨鹿的肉之後，似乎身體產生了一些奇妙的反應，甚至擁有了部分巨鹿生前的天賦魔法。

世界上第一位野性本能巫師，由此誕生。

尹格回想著這些似真似假的歷史，久遠的時間過去，仍然記載得如此清晰，想來也是後來者編纂的。

其中的一些東西，卻值得回味。

強大如初代巫師梅林，為了改變人族，也要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這不就側面證明了，由於擁有漫長的生命，巫師才更善於利用他人來達成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