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情況變得更糟了。”
柴堆劈啪作響,每一次都隨著一根火苗升起。魯多米爾·科爾瓦將他的皮手套摘下,一邊在旁邊搓手取暖,一邊聽著他的副官說話。
“你指的是什麽情況?”他平淡地問道,“我們已經拿下了鐵冠城,要我說,情況並不差。”
“您知道我指的是什麽,”雅羅斯忒坐在了他對面,“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但外面和黃昏沒什麽區別,甚至更糟。”
“只是一些壞天氣,過幾天就好了。”他稍稍抬起眉毛,“你沒經歷過這樣的時候嗎?烏雲遮蔽群星,然後不久後太陽和月亮又衝破烏雲?”
魯多米爾想要他的手下安心,但他自己也對最近的天氣感到奇怪。烏雲壓在他們頭頂,讓太陽的光芒不及平時的月亮,現在本應該是全年最炎熱的時候,但他的腳卻總是渴望更多溫暖。
“我不覺得我有這種經歷,”雅羅斯忒搖了搖頭,“照現在這樣,敵人來了我們都不知道。”
“是空氣變得朦朧,不是人瞎了。”魯多米爾回答,“我相信他們能辨別得出有人和沒人的區別,況且是他們也不是聾子,馬蹄聲如雷鳴,能把睡得最香的嬰兒吵醒。”
“您是對的,希望我的擔心是多余的。”
“我讓你去辦的事,怎麽樣了?”魯多米爾問道。
“鴿子已經出發了,港口也被我們控制了,維爾克家的人不可能通過海路入侵。”
在他帶著娜傑莉娜夫人回到孤崖堡後,瑟芙緹和她承諾的一樣,為魯多米爾贏得了鐵冠城。她在城市裡製造了一場騷動,以為黑軍已經突破了防線的驚慌市民們讓局勢失控,黑軍也在混亂之中殺出孤崖堡,將所有維爾克家的白鐵蹄趕了出去。
“很好,”他點了點頭,並起身握住雅羅斯忒的手臂,“讓小夥子們時刻保持警惕。”
“從登船出發的那一天起,他們便沒有松懈過一刻。”副官也抓緊了他的手以致意。
兩人告別,魯多米爾重新戴上他的皮手套,離開大廳進入走廊。自從他們佔領了孤崖堡之後,黑軍把內堡二樓的大廳變成了他們的作戰室,他們將吃飯用的長桌拚在一起,以來擺放從城堡裡收繳的地圖。原來掛在大廳盡頭的維爾克家的藍白色白鐵蹄旗幟也被拽下來當做生火的燃料,公爵臥房裡的奢華衣服則被當做戰利品塞進了橡木箱子裡。
魯多米爾走過漫長又陰暗的走廊,他不得不從一個黑軍士兵的手裡拿過一個火把用來照明,這罕見的陰沉天氣讓整個城堡看起來就像一個在地面上的墓窖。
他走到康德拉德·維爾克的臥房,將木門嘎吱打開,朝坐在裡面的女人說道:“看起來你在這裡很自在悠閑。”
身穿暗紅色天鵝絨的瑟芙緹換個了腿翹了起來,毫不吝嗇地展示著自己的優美曲線。“這麽好的地方,總得有人享用不是嗎?”她用輕飄飄的聲音說道,“我建議您在進來前先敲門,免得看到什麽讓您不安的景象。”
“沒有什麽東西能讓我不安。”魯多米爾平淡地回答道,他把火把掛在了牆上便走進了房間。
“您現在這麽說,親王大人,是因為還沒有見過那樣的東西,而不是因為它們不存在。”瑟芙緹將亮黑的長發全部放在背後,她這次並沒有和以前一樣扎著辮子。
“比如?”黑軍主找了個小木桌坐了下來。
“比如現在這個奇怪的天氣。”瑟芙緹回答,
“如果太陽被吞噬,萬物都將開始枯萎。” 魯多米爾拿起桌上的銀杯擺弄著,抬頭盯著瑟芙緹的灰色眸子。“只不過是偶爾的壞天氣,我想你在北邊這麽多年應該經歷過類似的情況,畢竟越往北氣候便越冷越差。”
“不,不像這樣。”女人優雅地搖頭,“如果你去問我們的祖先,他們會說這是龍將天空吞噬,是世界終焉的前兆。”
“我覺得伱足夠聰明到不相信這些愚蠢的睡前故事,如果龍曾存在過,那便不會有人,它們早就將我們吃光了。”
瑟芙緹莞爾一笑,“也許您說的是對的。”
“你把鐵冠城的帳簿帶來了嗎?”魯多米爾單刀直入地問,“我需要看看。”
“您真是不給自己留一刻閑暇呢,親王大人。”女人從她的身後拿出一本用木板裝訂的書, “從我開始為康德拉德·維爾克記帳到現在的記錄,全在這了。”
“等戰爭結束後,我有的是時間休息。”淡金發的男人起身走近瑟芙緹。“順便一提,你現在坐在弄臣和你的姑娘們曾經的戰場上。”
瑟芙緹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了一絲不快,但又瞬間消失。
魯多米爾提起嘴角乾笑了一聲,接過帳簿並把它放在燭光下面。
“周圍村莊和城鎮的稅收、經過鐵冠城的通行費、土地佃農的租金、城市工匠的商品稅收、多余的農作物和牲畜販賣收入、被俘騎士和貴族的贖金……”魯多米爾從第一頁開始翻起,仔細地掃過每一行記錄,“這上面沒有酣睡獵人的稅收嗎?我以為妓院要交更重的稅。”
“這麽說吧,我用我的勞動抵消了這些。”瑟芙緹回答道,“公爵對我的服務很滿意。”
魯多米爾挑了挑眉毛,繼續看著帳簿,沒有多說什麽。
“白鐵蹄的工資……一個騎手一年能拿三十金幣,養他們又要再花二十枚?他給他們喂的什麽,鑲金的麵包嗎?”魯多米爾搖頭感歎,“如果我的手下看到這個數字,他們怕不是要用兵變來威脅更多金子。”
“康德拉德喜歡用他的金幣犒勞他的士兵,很遺憾,他對金錢沒有什麽概念。”
“我看的出來,”魯多米爾承認,“每戶佃農五成稅收,他們租賃的土地還要另算,難怪他能付得起這些錢。”
“據我說知,基本每個公爵都是這樣的做法。”瑟芙緹說,“這似乎已經變成了維瓦利亞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