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伊姆納查拿著一把被折斷了的劍,他左手握著半月形的劍柄,上面長出鮮花,右手抓著劍身,被火焰覆蓋。
信徒們稱呼他為“折劍者”,聖君是仁慈的,和平的,但他也不畏懼暴力。
他用右手為他的子民擋住戰爭的火焰和破壞,又用左手帶給他們寬恕、和平與繁榮。
他披著如瀑布般的及地披風,身穿印有聖日紋章的貼身短袖護甲,據說是純金製成。沒有盔甲覆蓋的身體部位上,健碩的肌肉和完美的線條一覽無遺。
“折劍者”、聖君、太陽的化身,不管他有多少花哨的稱呼,他也只是一介凡人。
納蘭妮清楚的很,真正的伊姆納查絕沒有像這大理石雕像中刻畫的這般完美。
四十五歲的他怎麽可能還是青年那般的長相?
盡管聖君他自己不願意承認,還隱藏了他的姓,他還是那個留著阿波利昂之血的凡人,他還是伊姆納查·阿波利昂。
他會像普通人一樣流血,像普通人一樣有私欲,最後像普通人一樣死去。
聽見後方的腳步聲和輕微的金屬碰撞聲,納蘭妮警覺地將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向後轉身。
“早上好,我的孩子。”眼前的吉隆什大主教和藹地說道。
吉隆什身披潔白的絲質祭禮長袍,亮橙色的繡花線條從他的胸前向四周展開,模仿著耀眼的陽光。
大主教微微駝著背,個頭並不大,體態豐腴但棕色的雙眼眼神敏銳。他的頭髮只剩下一些殘余的灰白色。
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銀色的頸鏈,底下是一個如心臟般大小的金色太陽。
“大主教大人。”納蘭妮單膝跪地,低頭示意。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不需要跟我這麽見怪!”吉隆什將納蘭妮扶起,故作生氣地說道。
“這是神聖的法律所規定的,請容許我堅持這麽做。”納蘭妮說。
她從沒有放下自己的戒心,即便是對一手將她培養大的吉隆什大主教。
神聖帝國的預言騎士們將她從父母的手中奪走,帶到預言城內。
他們奪走了她的名字,事實上,他們根本就沒有問她的名字是什麽,他們不在乎。
那時的吉隆什大主教要比如今的他俊俏有型,他穿著和現在一樣的潔白金紋長袍,微笑著跟她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
她被放在大教堂中央的祭壇上躺著,被透過窗戶的陽光照的睜不開眼。
吉隆什大主教揮舞著他手中的鈴鐺,叮鈴鈴叮鈴鈴的,口中神叨叨地念個不停,空氣中散發著她道不出來的香味。
他就這樣一直說著說著,納蘭妮快要無聊到睡著時又被周圍的掌聲嚇醒。
她被開心的大主教扶起,繼續說著難懂的句子。
漸漸地,納蘭妮開始聽懂話語裡的意思,她知道吉隆什給她取了新的名字,叫納蘭妮。
“長這麽大了還是這麽倔強喲,”吉隆什大主教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你這麽早來大教堂,我想應該不是為了祈禱吧?”
“不是,”納蘭妮搖搖頭,“我有事情想請您幫忙。”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什麽都行,我的孩子。”吉隆什說。
“前幾天,我們在斯洛海姆采邑教區的村子裡追回了一些逃跑的奴隸,並接手了一個女孩。”納蘭妮說,“她有七八歲了。”
“正好是當年我見到你時你的大小,”吉隆什感興趣般地抬起了他的白眉,
“讓我猜猜,這孩子讓你想起了自己以前?” 納蘭妮點了點頭,“我想自己培養這孩子。”
吉隆什大主教看著她,表情略為為難地說道:“孩子,你是預言騎士團的團長,聖君給你的責任很重要,但其中並不包括撫養這些迷途的孩子們。”
“我明白,大主教大人,”納蘭妮說,“這就是為什麽我想讓她當我的侍從。”
“侍從?”吉隆什大主教睜大眼睛,“按你說所,這孩子才七八歲,她連你的劍都拿不起呢。”
“我可也是從七八歲就開始拿劍了,”納蘭妮反駁,“也沒見您當時有什麽反對。”
“你不一樣,孩子,”吉隆什大主教說,“你比其他孩子都要特別。”
“特別?”納蘭妮疑惑地問。
“我選擇了你,是因為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吉隆什解釋,“你的眼中有著火焰,到現在也從未熄滅過。那是危險又強大的東西,但如果使用妥當,便能成為無人能敵的武器。”
“您的恩情我會永遠銘記,”納蘭妮雙手合十,“我的劍屬於您,屬於聖日。”
她眼中的復仇火焰在她的長劍刺穿聖君的凡人胸膛之前永遠不會熄滅。
納蘭妮要終結這個神聖帝國,哪怕這會搭上她的性命也值得,因為這將拯救無數個受到壓迫的靈魂。
“聖君一定也會和我一樣感激你的。”吉隆什大主教欣慰地說道。
“和您一樣,我在這女孩的身上看到了些特殊的地方,”納蘭妮雙手握住了大主教的手臂,繼續爭取道:“讓我像您培養我一樣培養她,我堅信她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真是拗不過你,”大主教歎氣,“那就去用心培養她罷,教她識字舞劍,讓她皈依正道。但這女孩還是屬於教會,你可別忘了喔。”
娜奇亞遭的罪已經夠多了,納蘭妮隻想讓她學會在這個危險的世界裡保護自己。
“謝謝您,大人。”納蘭妮說,“請您到時候在轉信儀式上賜予她‘娜奇亞’這個名字。”
“娜奇亞?為什麽選擇這麽一個奇怪的名字?”吉隆什不理解地問,“我都從未聽說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很重要。”納蘭妮說。
雖然吉隆什大主教對待她就像親生女兒一樣,但他只會一味地讓自己忘記過去,忘記投身於聖日前的自己。
她只有一對真正的父母,如果吉隆什擋在她與伊姆納查的復仇之路中間,納蘭妮絕對不會猶豫。
“我知道了,”吉隆什大主教沒有繼續問下去,“現在你的請求說完了,我也正好有些事要告訴你。”
大主教慢慢走向伊姆納查的石雕像,雙手合十念了幾句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