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工道捏著手掌,指頭在關節處按壓,通過這樣的按摩來恢復身體狀態。藍襯衫的吐真藥劑還有稍許後續影響,可能會導致原本九拳頭能夠打死的人,現在需要多一拳。
“我並沒有完全昏迷,我指的是黑皮將我帶回來的時候。”戈工道微微側頭,用很輕的聲音對莊續騰說道:“那時我的手腳很軟,使不上力氣,整張嘴也是麻痹的,但我沒有真的暈過去——昏迷是我裝出來的。”
莊續騰翻了個白眼,說道:“裝得很像,下次不要這麽幹了。”
“我聽到全部事情了,謝謝你替我解圍,我沒想到你會站出來。本來我想等他們掏我口袋的時候再瞪眼,看看能不能嚇死他們。”戈工道用手背在莊續騰胸口輕輕拍了兩下,笑著說道:“我覺得那樣一定會很好玩,你怎麽認為?”
莊續騰重新上下打量他,說道:“就算你當時沒昏迷,但身體還是不太好用吧?你看你現在,腿還在微微發抖。”
“你說得對。當時我最多突然睜眼嚇唬他們,其實沒力氣起來乾上一架,所以說多謝你,至少你給我拖了時間。他們把你揍得不輕吧?還疼嗎?”
“還行,沒有大礙,主要是他們沒打我臉。”
“的確。雖然不如我,但你的臉還算有一小點英俊,值得保護,最好別被打壞。”
莊續騰哼了一聲,微微搖頭,然後問道:“你為什麽要裝暈?只要你還能走路,那些機車幫的人是絕對不敢找麻煩的,我也就不用強出頭。”
“我的褲子濕了,裝的淒慘一些可以減少尷尬。”
戈工道拋出了提前想好的說辭,遮掩了真實的意圖,至少是部分意圖。避免尷尬是真的,一個邊走邊尿褲子的狼人的確不值得敬畏,而被反覆折磨才失禁,則更容易獲得諒解;同時他也很想知道牢房中每個人的反應,尤其是這個莊續騰。
通過親身經歷審訊的過程,戈工道認為莊續騰具備不錯的觀察力和頭腦。首先,這個英俊的小夥子注意到藍色襯衫,要知道那家夥坐在角落的陰影裡,位於被審問者的後方,不是那麽容易被觀察的。莊續騰不僅注意到那個家夥,還能通過敏銳觀察細節判斷出他的身份地位,從而找到了整個審問的重點。
這一點已經足夠戈工道佩服,別忘了還有其他。他把莊續騰與自己做了個對比,在提前了解一些細節的情況下,他仍嘗試了許多次才看到藍襯衫袖子裡的影從環。如果沒被提醒,他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這點!
那雙眼睛,那雙敏銳的眼睛,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更令戈工道佩服的是莊續騰的分析能力。他曾說:“從他們的字裡行間,我確信某個重要人物死了,死於爆炸……”戈工道無法從審問和拷打中分析出這個信息,只有在偽裝昏迷的審訊之後,偷聽了藍襯衫和PCPD的談話,才得到一點蛛絲馬跡。而且,光明之神在上,莊續騰如何分析出有重要人物死於爆炸的?
於是戈工道對莊續騰產生了好奇,佯裝昏迷便是對他的一種試探手段。機車幫的配合讓試探的效果變好了,而他更高興莊續騰能夠以優異的成績通過這“小小的考驗”。
莊續騰並沒有去看尿濕的褲子,而是凝視戈工道的雙眼,這讓他一度認為自己的想法被看透了。好在莊續騰說道:“你快頭太大了,這裡沒有你能穿得下的褲子。你可以先去洗洗它,雖說仍會是濕的,但至少能減輕氣味。”
“這是個好主意,
不過我不想那麽麻煩了。我還有一身替換的衣服。” “還有?在哪裡?”
“在PCPD的倉庫,進來時候被沒收的,一個這麽大小的包。”戈工道伸出雙手大致比劃了一下,說道:“等咱們離開的時候,PCPD會把東西還給我的。”
說者可能無心,聽者肯定有意。莊續騰很快就品出這句話的意思,立刻靠得更近,壓低聲音問道:“他們準備放了我們?”
“我覺著是這麽個意思。”戈工道再次確認了身邊人強大的觀察和分析能力,便興致勃勃地給他說道:“咱們是什麽時候關進來的?”
“PCPD到現場的時候大概是昨晚上十一點多,路上耽擱一會兒,我進關押室的時間大概差一刻零點。”
“現在是下午六點,正常情況下,被關押的犯人會在晚上八點吃一頓飯,一天唯一的一頓。”戈工道哼了一聲,說道:“黑皮永遠想著省下飯錢放進自己腰包,因此往往在晚八點之前把人放出去。”
“那不代表幸運兒一定是咱們。”
“信我的,沒錯。”戈工道樂呵呵地說道。他心想:我在路上都聽到了,那些“黑皮”審問不出東西來,便想著趕緊擺脫他們抓來的家夥。他們在警局一天,猩紅公司的人就會在這裡煩他們24小時,那是一千四百四十分鍾、八萬六千多秒!
對PCPD來說,623暴亂事件很好解決,有現成的背鍋者。他們完全可以對外宣稱:在各方的努力下,製造暴亂、試圖危害城市的犯罪分子已經被全部擊斃,追查其幕後主使的工作仍在進行中。讓我們哀悼無辜的市民,讓我們譴責罪惡的暴徒!請市民更加支持PCPD的工作!!
至於爆炸案和死去的重要人物,就讓猩紅公司去調查吧,反正他們也不相信PCPD的任何調查結果。
基於以上原因,戈工道非常確信他們會在八點之前被釋放,這才在莊續騰面前那麽有信心。與此同時,他故意隱去“自己是在路上聽來的”這個重要細節,以便於讓自己顯得聰明一些。
“希望能借你吉言,我可太想離開這個地方了。”莊續騰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仿佛有意無意地問道:“戈黑臉,你們雇兵來這裡混一晚上有多少錢拿?如果負責引起混亂,那種任務能拿多少?”
“能拿到手的是一百五十塊錢。這種任務沒啥難度,就是站在那裡跟著吆喝兩聲,別人幹什麽我們就幹什麽,隻負責湊數,不要強出頭。”戈工道聳聳肩膀,終於說出了莊續騰最關心的部分:“我不知道引起那種混亂的任務要多少錢。我們雇兵不會和PCPD直接作對,那種活兒一般都是幫派接的。”
莊續騰點點頭,心裡稍稍放松。戈工道與昨晚工友們的死亡無關,與他合作就沒了心理負擔。
在和平抗議活動中搗亂,讓抗議者和PCPD產生衝突,公司肯定不虧,因此很像是幫派乾的。莊續騰唯一想不明白的一點就是爆炸和公司重要人物的死亡,那會是誰乾的?
他對於死去的公司重要人物毫無緬懷之心,只是擔心他身體內的活影從會不會與這件事有關。嗯,從現在開始必須低調,最好能躲著公司,一定要避開這段風頭。對了,還有市政府,公司一定會讓市政府與PCPD繼續追查此事,它們便是公司的觸角。找他們,也等於觸發警報。
因此,想要盡快賣掉影從,雇兵幾乎成了唯一選擇。
“一百五十塊錢不少了——如果只是站上那麽一晚上的話。”莊續騰說道:“戈黑臉……”
“我的朋友喜歡叫我道哥。你看起來比我年輕,也這麽叫我就行。”他摸摸臉,說道:“黑臉是爸媽給的,道哥則是我自己憑本事乾出來的。”
“行,道哥,我想問問:你覺得我有沒有可能做雇兵賺錢?”
“太好……咳咳,我的意思是讓你仔細思考再拿主意。以我來看,你只是勉勉強強吧!”戈工道打了個哈哈,接著說道:“雇兵並不是什麽好差事,沒有工廠上班穩定,有時需要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這行裡魚龍混雜,新手都很難找到好門路,容易讓人坑害。”
“如果我跟著你當雇兵,你能照顧我嗎?”
“沒問題!”戈工道的那點小心思立刻暴露了。
“不瞞你說,我現在很需要錢。魔晶廠的事情讓我現在非常困難。”
戈工道搭著莊續騰的肩膀搖晃兩下,用寬慰的語氣說道:“別著急,我保證會幫你留意的。嘿,你瞧,黑皮來了。我有個不錯的預感,咱們要被放出去了!”
現在時間是晚上七點二十五分,每日例行放人時間。只要在離開程序上稍微卡點兒節奏,他們正式離開看守所的時間就會在八點後。每一個這樣放出去的人都在PCPD的帳面上創造了一頓飯錢的空額,而在“關愛與改造基金”的餐食專項撥款項目裡, 這頓飯很有油水。
兩個人被分入不同的隊列,分別取回自己的東西。莊續騰拿到一套染著血的魔晶廠工作服。這衣服不是他的,但PCPD很肯定地塞給他,然後推搡著將他趕出門去。
戈工道就在大門外的路旁等著他,兩個人點點頭,立刻就湊到一起。
“你已經換好衣服了啊!”
“髒褲子留著幹啥,而且我也已經完成任務了。對了,我得讓他加錢,畢竟這牢獄之災不包括在任務裡面。”
“你這就去找……該怎麽稱呼,是不是叫做中間人?”
“對,是叫中間人,不過用著急,我會帶著你一起去。莊續騰,你現在餓不餓?”
“從昨晚就沒吃飯,現在肯定餓,只是我身上已經沒有錢了。”
“沒事,我這裡還有……”戈工道掏掏提包的口袋,隻翻出三張紙幣,他隨即破口大罵。要不是就在PCPD門口,他肯定會罵夠一個小時。
“混蛋PCPD,居然掏了我的口袋!你看看,原本還有三百的,現在我也就只剩下五十塊錢了。”
莊續騰掏掏口袋,拿出僅存的東西:“我只剩下一顆糖,咱們一人一半,先墊墊,然後各自找飯轍吧。”
“那不行!”戈工道將那顆糖推回去,說道:“咱倆在一起的第一頓飯不能餓肚子!我知道一個地方,好吃不貴,加上車費,五十塊錢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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