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三月,廣東肇慶鼎湖鎮,在肇慶鼎湖鎮乾活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湖南的女子,工作之余,經常在一起聊聊天,不方便把他的名字說出來,就叫她阿穎吧!阿穎是湖南懷化人,她自己介紹說,16歲就跟著小姐妹來到廣東打工呢,一開始在服裝廠裡面做車工,每個月300多塊錢,自己留下50塊錢,剩下的全部寄回家裡,幾年以後,在工廠裡認識了車間裡面的一個修理電動縫紉機的機修工,兩人互有好感,產生了愛情,從那以後自己賺的工資並不再寄回家裡,都給了那個機修工,並且慢慢的學會了打麻將,有一年,她的父親從湖南老家來找他,質問她母親生病了,為什麽不給家裡寄錢?阿穎那個時候很傷心,責怪父親不懂愛情,父親狠狠的打了她一耳光,生氣的說,就當沒有生她這個女兒。後來她懷了孕,機修工卻愛上了別的女人,拋棄了她,懷孕四五個月的時候,因為肚子一天一天的大,工廠把她辭退了,90年代初,沒有結婚證,沒有男朋友陪同,醫院不肯給她做人流手術,她幾次尋找那個機修工,機修工都避而不見,她實在沒有辦法,選擇去酒店坐台,賺到點錢買了落胎藥,自己,把孩子打掉了。但是夜晚無人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悄悄的哭,總是非常後悔自己親手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她自己介紹說,在酒店坐台,經常受到客人的虐待,各種羞辱,她都忍了,因為她想活下去。ZQ市的天寧北路,是ZQ市最大的夜市,天寧北路的兩邊種滿了黃花梨樹,白天路邊停滿了各種小轎車,到了夜晚,華燈初上,就會擺出各種各樣的大排檔,在這條不到800米長的燈光夜市街上,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夜市上賣服裝的最多,那個時候用的都是按鍵手機,有錢的人會買諾基亞摩托羅拉,沒有錢的人,就是買小靈通。但是手機飾品非常的多。阿穎用的是一部摩托羅拉手機,翻蓋的,買了一條紅色的飄帶,穿在手機的小孔上,掛在脖子上,那個時候很多女孩子流行把手機掛在脖子上。我和阿穎坐在大排檔的白色塑料椅上,看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靜靜的聽著她敘說阿穎倒了兩杯藍帶啤酒,一杯給我,自己一飲而盡,然後繼續說:“自從跟父親鬧掰以後,已經好幾年沒有回過家了,也沒有再給父母寄過錢,打過兩次電話,但是都沒有人接聽,打村裡的公共電話,讓村裡的老板娘去喊父親來聽,父親始終不來,她其實很想回家的。阿穎已經25歲了,她自己說想嫁人了,但是如果別人知道她是坐台女,沒有人娶她的。所以她每天晚上都喝酒,每天晚上都喝的爛醉。我也只能聽著
ZQ市蓮塘鎮,蓮塘鎮是一個風景比較優美的小鎮,廣州至肇慶的鐵路,從這裡經過,鐵路下,一片金黃的油菜花,美的就像一幅畫,油菜花旁邊是幾塊很大的魚塘,種滿了荷花,荷花要到夏天才會開,但是荷葉肥嫩青綠,腿兒細長的白鷺鳥,在荷塘上飛來飛去,山坡上到處都是桔子樹,種植著四會著名的沙糖桔,橘子花開的正豔,蜜蜂啊,飛來飛去,蓮塘鎮農貿市場,人生頂峰,高大的牌坊,手繪著各種中國古代的仁義禮,智孝著名的典故。我背著一個素描畫板,在菜市場門口給人家畫素描,一九九九年的時候沒有城管,只有收衛生費的大姐,和收地攤稅的大姐,只要交三塊錢的地攤稅,兩塊錢的衛生稅,就不會有人驅趕你走。繪畫只要拿起筆來,就會有很多的人圍觀,菜市場的人也樂於我在這裡擺攤,
可以吸引大量的人流。下午的時候,一個騎摩托車搭客的大叔,50多歲年紀,挺著個啤酒肚子,臉上的肥肉很像豬八戒,說請我去他家裡幫他畫一幅畫。我說好,便答應了他,下午收了攤子,坐著他的摩托車,跟她去了她家裡。他在家是一個三層小樓,很大的一個院子,打開門,裝修的極為豪華,他帶我敬上二樓,也是一個很大的客廳。客廳裡,一個20來歲的姑娘正躺在沙發上在睡覺,老頭喊醒她。讓他去倒杯茶。老頭對我說:“你能幫我們兩個畫一張素描肖像,要畫的很逼真,要畫的像黑白照片一樣,錢我多多的給你。”我說可以啊!老頭接著說:“你要把我畫的瘦一點,畫的年輕一點,把她畫的成熟一點,盡量畫得像黑白照片一模一樣,然後我用她,拍成照片,寄給我老婆的河南老家,我想用它辦一張結婚證”。我感到很詫異,問他:“您太太?”老頭指著那位20來歲的女子說:“她就是我太太呀。”那女子氣好了茶,走了過來,倒好兩杯茶,遞給我一杯,問我能不能畫的很像?一口標準的河南口音。我心裡突然感到非常的悲涼,很明顯,這名女子,為了留在廣東,居然嫁給這麽老的人。我從內心裡不願意做這樣的事,便推辭說,我畫不好的,水平實在不夠,老頭掏出300塊錢,說夠了沒有?你在外面畫一幅畫就三十塊錢,我給你300,用點心,用點心。但是我心裡不願意這麽做,勉勉強強的給他畫了,但是我自己知道根本就不像,老頭看了看,說還行吧。然後送我出門,心裡面長長的一聲歎息,離開了老頭的村子,在路口攔了一輛摩的,十塊錢坐到了蓮塘鎮,公路綠化帶裡開著紅色的花,綠油油的稻田,就像一張巨大的地毯。我的心卻很難受 七月,廣東肇慶鼎湖鎮,七月的肇慶,天氣異常的炎熱,鼎湖鎮有一個鼎湖山,鼎湖山旁有一個大湖,山上樹木鬱鬱蔥蔥,每到早晨的時候,有上千隻,也許有幾千隻,白鷺鳥,在湖面上盤旋,樹林裡,各種蟲子,蟬,發出陣陣的鳴叫,如果不打工的時候,躺在湖邊的木椅上,也是人生一大享受。
鼎湖的農村的房子大部分都建的好像別墅一樣,當地老百姓是很有錢的,當然,也有一些老房子,綠瓦紅磚,沒有什麽裝飾,保留著非常淳樸的農村氣息。鼎湖山下十公裡處,便是一個龐大的建築工地,到處都在新建廠房,有的地方建著建著就爛尾了,這一天,老板叫我和小丁,去拆除一個,爛尾工地上的,泡沫工棚,上下兩層,三角鐵搭建的結構,兩邊都是泡沫板,,為已經長期沒有人居住很久很久了,底層的泡沫板已經被人踹得亂七八糟,塑鋼窗已經全部被人偷走了,走在二樓上,踩著樓板,感覺底層的三角鐵都在晃動,小丁非常的害怕,走了兩步就跑下去了,我大聲的喊他上來,但是他死活都不肯,說寧願不掙這個錢,也不上去,但是老板交代的任務不能不做呀。
於是隻好自己一個人,男人一把鐵錘,把上面的泡沫板一塊一塊的敲掉,,屋頂的鋼架子,慢慢的拆,拆了好幾個小時,二樓的鋼架子,轟隆的一聲,踏了下去,二樓基本上就算拆完了。
然後拆一樓,,一樓的放了好多的,石棉瓦,我叫小丁找一個長長的木棍,慢慢的推樓頂的木板,把木板一塊一塊的往下推,小丁做事挺冒事,像個愣頭青一樣,讓他乾東,他非要乾西,突然之間聽到工棚的腳手架三角鐵開始晃動,感覺不對,趕緊讓小丁出去,小丁慌忙左顧右盼,大叫一聲,跑了出去,我想找一個鋼管頂住三角鐵歪斜的地方,但是已經來不及,工棚轟然倒塌,我被壓在了裡面,樓頂全部都是預置的木板,木板,砸在了身上,感覺特別的疼,好像一都快被砸斷了,好在一樓裡面放了好多的石棉瓦,雖然仍被壓在裡面,,但是仍然能夠隱隱約約的看見外面的陽光,。
迷迷糊糊了十幾分鍾,感覺特別的燥熱,大聲喊小丁,但是沒有任何人回應,拚命的想起身,但是好多塊木板堆著,根本直不起腰,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突然之間覺得上帝離自己非常的近,突然之間心裡面極度的恐懼,極度的迷茫,腦海中忽然好像看電影一樣,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幾歲的時候在甘肅上小學,在甘肅讀初中,在AH讀高中,在上海松江打工,在東北的鞍山,嫣紅的笑臉,恐懼之中,突然融入了生命的力量,撐起兩隻手,使勁的往外爬,感覺到無法呼吸了
1997年五月,肇慶鼎湖鎮,,五月的廣東,雨水挺多的,有一天,阿穎的朋友李月,突然來找我,說兩天沒有看見阿穎了,有沒有來過你這裡?
我急忙去找公用電話,給她打電話,但是一直在關機,心裡急的要命,急忙和李月到處找她,找了很多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從白天找到天黑,又饑又餓,始終沒有找到。
突然想起她喜歡在鼎湖山那裡玩,鼎湖山下有好幾個木頭長椅,相信以前和他聊天的時候,坐在長椅上看湖水,心裡想她會不會在那裡?
急忙找了一個摩的,打摩的去了鼎湖的湖邊,在昏黃的霓虹路燈下,湖邊的長椅上,隱隱約約果然看見一個女子,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手中拿著一束玫瑰花,在霓虹燈的掩映下,顯得格外的美麗迷人,跑快兩步,走近一看,果然是阿穎。
急忙邊跑邊喊她的名字,她突然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嚎陶大哭,用手指著我,讓我站住,哭著說:“我想結婚,但是也許我這輩子已經結不了婚了,什麽人會娶一個坐台女?”然後就是哈哈的大笑,笑聲中,夾雜著一種哭泣的聲音,讓人聽得心驚。
突然之間,她跑了起來, 縱身一躍,跳入了湖水中。
我嚇了一跳,毫不猶豫的撲入水中,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死命的往岸上拖,湖水中有好多碎玻璃,不小心踩上,當時穿的是一雙拖鞋,為廣東的五說實在很熱,平時都是穿著拖鞋,玻璃刺破拖鞋,插入了腳底。但是顧不了那麽多,死死的拖住阿穎,好在湖邊的水並不深,剛剛沒過脖子,使勁遊兩下就到了岸邊,把她抱上岸來。
用一些乾枯的樹葉擦乾淨木椅,讓她坐在木椅上,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阿穎,只是一個人在那裡哭,我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她,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突然從牙縫裡蹦出一句話:“我陪你回湖南懷化老家吧!,你父親一定會原諒你的,我知道你肯定也想家了。”
阿穎起頭,止住了哭聲,淚眼朦朧中,我看到她笑了。
湖南懷化
湖南懷化,九分山半分田,合阿穎坐火車,然後轉汽車,快到她家的時候,天空烏雲密布,雷聲陣陣,突然下起雨來,因為雨水越下越大,我和她跑快兩步,找到村口的一家小店,坐在小店的門口休息,小店的老板娘,遞給我們一人一瓶汽水,然後緊緊的盯著阿穎看,說了一句湖南話,我聽不懂,阿穎含含糊糊的答應了。
老板娘顯得非常的高興,馬上打起了店裡的電話,過了不到半個小時,村口的山坡上,一個快50歲的中年人,撐著一把雨傘,背稍微有點彎,那中年人沒幾分鍾就來到了小店,阿穎站起身來,說:爸爸,我回來了,對不起!你能原諒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