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六月,廣州太和鎮,夜晚的太和鎮,燈光璀璨,遊人如織,錄像廳門口是最熱鬧的地方,白天在工廠打工的年輕人,唯一的娛樂就是錄像廳,夜市門口的街心公園,有賣各種廉價衣服的,賣各種仿冒運動鞋,總之,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有,都是很廉價的,地攤上是很難賣的貴一點,所以也很少有真的。也有很多擦皮鞋的姑娘,看到有人經過,就喊一聲:“先生,擦不擦皮鞋?”。一大群擦皮鞋的人中,有一個年輕的女士,長的文靜美麗,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給人擦皮鞋,旁邊放著一個帆布包,一個陶瓷茶缸,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坐在他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一些故意調戲的話。旁邊圍著一群爛仔,故意起哄。借著街市店鋪的燈光,可以看到她的眼淚,已經的流了下來,秀美的臉龐,就像沾著雨水的梨花。不忍心再看他,想著買點菜就回家了,養豬場的豬糞還沒有清完呢,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兩聲清脆的耳光,那個擦皮鞋的女子,站起身來,狠狠的抽打了調戲他的老者,旁邊的爛仔,一腳踢翻了它擦皮鞋的工具,罵罵咧咧的,踢打那個女子。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自己著了魔,扔下手中提著的空心菜,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扒開那些爛仔,嘴裡大聲的說:“莫打交!
夜晚的太和鎮,擦皮鞋的姑娘因為抽了調戲她的老頭兩耳光,被旁邊一群爛仔,狠勁的踢打,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好像著了魔,拚命的扒開那些爛仔,勸他們不要打。其中一個爛仔嘲笑著說:“死撈仔,想做架梁,沒死過?信不信撲死你個冚家產?行開,莫多管閑事。”但是,自己卻並沒有理會,只是陪著笑臉,說請大家喝茶,給個面子,那個爛仔笑了笑:“你個撈仔,都幾醒目,五夠水,點嗎?如果你錢?就行開。”我翻了翻口袋,把所有的錢全部掏出來,也只是不到200而已,那個爛仔看了看,一把搶過,說:“算了,俾面你”然後他們就散去了。轉身再看那個擦皮鞋的小女孩,臉上已經被人打到烏青,走路一瘸一拐,顯然,腿也被人踢傷,幫他把擦皮鞋的工具收攏在一起,遞給她,說:“晚上你不要出來擦皮鞋,挺亂的,回去吧!”那女子看著我,眼淚流得更多,好像林黛玉一樣,說著一些感謝的話,但是我已經並不想聽,轉頭尋找我的空心菜,已經被人踩成了菜麽子。歎了口氣,回頭又看見那個擦皮鞋的女子,居然跟著我,心裡感到莫名其妙的擔心,撒丫子就跑,跑得飛快飛快,跑過幾條街,終於把她甩開了,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深夜,繼續喂豬。
1994年七月,廣州太和鎮。廣州的七月,走路都能熱一身的汗,養豬場裡豬糞的騷臭味,加上汗水,每天都感覺好像在蒸桑拿,為了保證豬的健康,上下班都要用鹼水洗腳消毒,不管天氣多熱,都要穿著厚厚的白大褂,每天最盼望的就是,下班衝涼洗澡。晚上得六七點鍾,才能有時間出門,騎著自行車,去集鎮上逛一逛,夜晚的太和鎮,霓虹燈一盞接著一盞,五光十色,燦若星河,馬路邊,一排一排的塑料白色靠椅,四方桌子,天南地北的兄弟姐妹,吃著炒粉,河粉,有錢的人,會來碗蛇羹,喝著啤酒,吸嗦著田螺,聽著大喇叭超分貝的音樂,享受著這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正在街上閑逛,忽然被人拉住了自行車,轉頭一看,隱隱約約,好像見過,再仔細一看,這不就是上個月那個擦皮鞋的女孩嗎?她一把拉著我的自行車,
還沒有說話,眼眶就已經有點發紅,也許是霓虹燈燈光的照射,顯得發紅吧!她,聲音有點顫抖的說:“終於等到你了,我一直在這條街上擦皮鞋,我相信你一定會出現的,一個多月了,終於再次看到你,挺高興,一直想跟你說一聲謝謝。”我看看她,仍然穿著一個月前的衣服,好像比一個月前更加瘦一點,忍不住問她:“最近好嗎?”然後兩個人找了一個大排檔坐下。 夜晚逛街的時候,又邂逅了那個擦皮鞋的女人,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我會祈求老天爺,讓我永遠不要再遇到她,她是一個湖南懷化的女子,到廣州來找她的姐姐的,她的姐姐出來打工兩年,沒有給家裡寫過一封信,沒有給家裡打過一個電話,今年他的父親病了,非常想她的大女兒,所以她就出來找她的姐姐,因為要找人,所以她不進工廠,選擇擦皮鞋,這樣時間比較自由,也可以去很多很多的地方,但是她來到廣州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找到她姐姐的一點點信息,她舍不得租房子,晚上躲在工地的水泥管裡,所以她的衣服都是很髒很髒的,她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洗過澡。後來我跟她多方打聽,聽說她的姐姐,跟一個大老板做了情人,讓她找到,那個老板,去找一幫爛仔,把我狠狠打了一頓,扔在江水裡,差點被淹死。回到養豬場以後,因為養豬場屬於軍隊的,羅政委嫌我惹事鬥非,也不讓我繼續在養豬廠裡工作了。收拾了行李,讓我走。有的時候熱心幫助別人,並不一定會得到非常好的結果,從那以後,我便很少再多管閑事,生活已經如此艱難,自己本來就是一個沒有根的野草,還要去跟別人學做菩薩,那是很荒唐的。後來去了東莞,在厚街鎮,找到一家鞋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