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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出門看黃歷》第26章 盤會
  九月初五。

  聖京熱。

  宜:嫁娶,出行,移徒,交易,入宅,開市,動土,祈福,栽種,安床,掛匾,修造,拆卸,入殮,成服,出火,除服,伐木,進人口,開光,破土,求嗣,上梁。

  忌:無。

  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黃道吉日。

  但以上繁多的今日宜事項,和宅家的余閑基本無關。

  他只能大清早去花圃砍了一棵樹,扛去隔壁府宅送給二叔。

  但可能是余閑變得太乖巧了,二叔有些受寵若驚,死活不肯收。

  余閑也不在意,反正綠色福緣已經到帳了。

  他把那棵也叫不上名的樹丟到了院子裡,走進機關房參觀,順口問道:“二叔,詭道也精通機關術?”

  聞言,二叔詫異的睜大眼睛,隨即默默的關上門窗,道:“是昨日的那些詭道者,在你面前展示了什麽吧?”

  余閑就把昨日的隧道和木馬大概描述了一下。

  “詭道被薑國奉為國教,傳承果真是源遠流長。”二叔感歎道,隨即就給余閑做科普:“機關術的確是詭道的長技之一,詭明子先生博學多聞,極擅長工巧製作,據傳說他能在頃刻間將三寸之木削為可載五百斤的軸承,第一代用於農耕灌溉的桔槔,就是他以杠杆原理研製而成,還有軍用的轆轤、滑車,皆是他的傑作。”

  “那等於說,詭明子還是二叔你的祖師爺了?”余閑來了些興致。

  二叔沉吟道:“算半個祖師爺吧,工巧只是詭明子先生的愛好,並未發揚光大。真正將機關術開宗立派的,是詭明子先生的弟子大盤。”

  “大盤?”余閑的神情有些古怪。

  “大盤先生出身不詳,混跡於社會底層,以木匠為謀生,常給人做茶盤,久而久之,周圍人都習慣稱他叫大盤了。”二叔緩緩道:“大盤先生的妻子身有殘疾,連粗重活也做不了,然而大盤先生一直不離不棄,兩人伉儷情深,但天有不測,有一日大盤先生的妻子為給夫君送飯,失足掉落水渠中溺亡。大盤先生悲傷欲絕,幾欲尋短見。”

  “有幸,大盤先生遇到了詭明子先生,詭道提倡非命,收門徒不拘一格、不論出身,見大盤先生孤苦,詭明子收他為弟子,傳授機關術。大盤先生很快便學以致用,舉一反三,研發出木鳶,能翱翔在空中三日不停。”

  “但大盤先生仍不滿足,他想製造出像他亡妻一樣的人偶,他足不出戶,埋頭鑽研,三年不成,五年小成,十年終成。傳言那人偶栩栩如生,和真人幾乎無異,然而那仍只是不言不語的人偶。就是這時,大盤先生想到了將詭道之術融進機關術的主意……”

  余閑動容:“於是他就真的復活了他的亡妻?”

  “應該是吧。”二叔說道:“又過了十年,有人見到大盤先生常攜著一位婦人招搖過市,那婦人頭戴帷帽,看不清真容,且走路姿勢古怪,似有殘疾。到了夜晚,時常有歡聲笑語從大盤先生的屋子裡傳出。”

  好一出人鬼情未了。

  如果傳說是真的,那大盤應該是這個世界第一個發明機器人的科學家了。

  隨後,二叔又簡單講述了機關術的發展。

  詭明子死後,詭道逐漸分化為兩大派,一派專注搞理論,一派專注搞研發,分庭抗禮,誰也不服誰,甚至互相傾軋窩裡鬥,致使詭道元氣大傷。

  後來大盤的後人們索性自立門戶,搞了個新學派:盤會。

  致力於機關學、數學、光學、力學等學科的研究。

  也幸虧這次分家。

  滅亡薑國後,天元皇帝因為種種原因封殺了詭道。

  但對促進工農業發展的盤會則網開一面。

  當然,這也跟盤會成員的社會成分有關,大多是些社會底層的販夫走卒、工匠技人,對統治構不成威脅。

  余閑了然,看了眼二叔,試探道:“二叔,你有沒有參加盤會?”

  二叔臉色一僵,急忙否認:“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

  隨口問問嘛,緊張什麽。

  “你最近不要再給二叔送木料了,這裡有。”二叔生怕這小子悶在家裡成天禍害自己,可是想到從昨天開始的腥風血雨,又不免憂心忡忡。

  “最近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吧,外面多事之秋,雖然這把火暫時燒不到咱們家,但也還需多謹慎。”

  余閑滿口答應。

  在這個暗流湧動的聖京,他隻想做一股純純的清流。

  ……

  聖京這場腥風血雨的風暴眼,無疑是皇宮。

  知道皇帝今天心情很差,很多人都識趣的不敢叨擾。

  因此,牧歌上門求見,很順利的被放行了。

  來到勤政殿。

  皇帝正在看著陸綱剛呈遞上來的奏折,看到一個個熟悉的官員名字,以及一串串觸目驚心的數字,皇帝氣得直接把奏折摔了出去。

  “一查到底!一個不留!一網打盡!”

  皇帝發下聖諭,陸綱連聲答應。

  深吸了一口氣後,皇帝突然道:“此案牽涉眾多,難保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沒人參與。就不必搞三司會審了,由你負責查案,沈修負責斷案,最後交由我裁決即可。”

  陸綱雙眼一亮,喜上眉梢。

  這是一個擴大自己和天羅衛影響力的絕佳機會!

  天羅衛是皇帝在國師謀逆案後設立的情報機構。

  雖然有皇帝的支持,但根基太淺。

  如今皇帝打壓勳貴集團,天羅衛倒是時常派上用途,但權力有限,往往只有搜集情報的職權。

  查案斷案判案的權力,還被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牢牢把持著,畢竟皇帝要重用文官集團。

  但現在文官集團也被擼了,這方面的權力終於落在了天羅衛的手中!

  “請陛下放心,臣定當竭盡全力,不負皇恩!”陸綱已經思忖起如何拷問這些喜歡以理服人的文官了。

  陸綱心滿意足的出門了,看見站在外頭等候的牧歌,忽然想起了什麽,暗想道:“北涼侯這會也不好受了。”

  北涼侯一家自然不好受。

  昨晚扶靈後,皇帝又傳下一道口諭:讓牧笛暫時安置在報國寺中。

  這是一個既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安排。

  傳統習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無論喪夫還是被休,女子都不能回娘家的。

  尤其是她的婆家還獲重罪要滿門抄斬,她雖被網開一面,但在世人眼中也等於是犯婦。

  牧笛似乎早有預料,很平靜的接受了。

  牧歌就不答應了,百般勸解姐姐回北涼。

  然而牧笛看似柔弱,實則主見極強,直接帶著女兒回孫府收拾行李。

  牧歌拗不過,隻好來找皇帝,希望收回成命。

  “臣女牧歌叩見陛下!”

  看到牧歌,皇帝的神情居然由陰轉晴,笑道:“瞧瞧,這是誰啊?當年那個流鼻涕的小丫頭,竟出落得這麽秀麗動人了,快,讓朕好好看看。”

  說著,皇帝就讓太監搬上一張凳子。

  這莫大的禮儀,也就是一些得寵的皇孫有機會享受到。

  然而牧歌依舊伏跪在地。

  “怎麽?還跟你皇爺爺生分了。”皇帝打趣道。

  “臣女不敢,只是臣女有些話怕惹陛下不喜,若是皇爺爺等會責罰,再跪回去也麻煩。”牧歌淡淡道。

  要換別人說出這種大不敬的話,不等說正事,皇帝就得先賞兩個大逼兜過去了。

  但對於牧歌,皇帝眼中只有滿滿的寵溺,“你坐著,朕保證,無論你說什麽都不生氣。”

  牧歌二話不說,站起身坐在了凳子上。

  “說吧。”

  “陛下,我姐的事……”

  “好了,打住。”

  皇帝擺擺手,“朕其實知道你的來意,是想給你姐求情,不讓她去寺裡。那朕只能回你,沒得商量。”

  “陛下,真的一點轉機都沒有嗎?”牧歌急道。

  “那你告訴朕,除了讓你姐進寺院,還有什麽妥善法子?”

  “陳規教條就真的那麽重要嗎?”

  “無規矩不成方圓啊, 當下我大景奉法家尊儒家,若是上面的人都不遵守,還怎麽治國平天下呢。”

  聞言,牧歌的心冷了,但她仍不願氣餒,道:“那臣女請求皇爺爺,能準許臣女在聖京落腳,也好照拂姐姐母女。”

  “你又給朕出了一道難題啊。”皇帝輕歎一氣。

  外地藩王公侯,非必要原因不得久居聖京。

  但對於藩王的子女,皇帝是很歡迎的,原因不言自明。

  人家不會明著說要扣押人質,而是以任職、嫁娶和求學等名義。

  如今天下剛定沒多久,皇帝處於安撫人心的目的,沒有強行推行此令。

  一旦皇帝讓某位外地藩王公侯的子女進京,那大概率是有猜忌的想法了。

  皇帝對北涼侯的感情很特殊,他就是動其他親兒子藩王的世子,也不會輕易對牧雄下狠手。

  “要留在聖京,總需要一個理由。你是女兒身,無法在朝廷任職,求學……你又已拜在太華山門下,這可如何是好?”

  皇帝顯得十分糾結,瞄了眼牧歌同樣糾結的神情,突然沉吟道:“要麽,朕給你許一門婚事?”

  牧歌瞪大明眸,隨即雙頰染上一層玫紅,卻能鼓起勇氣問道:“皇爺爺是想將我許配給誰?”

  “這是朕的突發奇想,一時間也沒個頭緒,但話說回來,你確實到了婚配嫁娶的年齡了。”

  皇帝思索了一會,冷不丁問道:“朕突然想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你也見過的。”

  牧歌心裡怦然一跳:“誰?”

  “威遠侯的嫡長子,余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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