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飛和馬鈞抄小道,銜枚疾走,不出半炷香的工夫,便回到了驛站。
此時諸葛孔明外出辦事歸來,屋中一豆燈火幽幽閃爍,似燃未燃,似滅未滅。
簡飛跨步上前,輕輕叩門。
“是阿飛嗎?進來吧。”諸葛亮緩緩說道。
簡飛推門而入,見諸葛亮正端站在窗前,手搖羽扇滿面愁容。
諸葛亮看了一眼簡飛,說道:“簡飛,明日我們便會拜會魯子敬,你可有什麽收獲?”
簡飛向諸葛亮拱手行禮,說道:“托師父的洪福,徒兒這一行還真查到了一些消息。”
“哦?”諸葛亮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徒兒給師父引見一人。徒兒正是靠著此人,從蔣斡莊中拿到了這些消息。還請師父讓徒兒引見此人。”
簡飛此言一出,諸葛亮差點氣得七竅生煙。他心想,簡飛啊簡飛,如此機密之事,怎可托付他人?
簡飛從門口探頭出去,把馬鈞叫了進來。諸葛亮見馬鈞只不過是一個八九歲的孩童,心中氣惱瞬間消去了三分。
他再一看,只見馬鈞長得十分機靈可愛,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歡喜,對簡飛的魯莽便全然不怪了。
馬鈞一聽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臥龍”諸葛亮,好奇心登時大盛。他抬起眼皮,偷瞄了一眼諸葛亮,只見他羽扇綸巾,面如冠玉,淵渟嶽峙,心中更加敬佩,雙膝一軟,撲通一聲,不自覺地跪在了諸葛亮面前。
小馬鈞虔誠地伸出雙手,將懷中的竹筒脫出,交在諸葛亮的手裡。
諸葛亮將竹筒打開,從中取出一張黃色的牛皮紙。他將牛皮紙在燭光下緩緩攤開,凝神一看,不禁啞然失色。
原來這牛皮紙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東吳的軍隊部署,文官設置,甚至連孫權的愛好家室,都記載得清清楚楚。
他第一時間意識到,這封牛皮紙一定出自高級間諜之手。
而彼時,擁有高級間諜的,只有曹操。
難道說,這蔣斡,竟然“身在東吳心在曹”?
諸葛亮激動地將馬鈞拉了起來,急切地問道:
“你是從哪裡得到這個竹筒的?”
馬鈞這一下被諸葛亮嚇了一大跳。他撓了撓頭,說道:
“我遵照阿飛將軍的命令,去蔣斡的書房之中尋找線索。可是我翻來翻去,也找不到任何信息。”
“正當我垂頭喪氣,準備放棄的時候,我跑到外面,忽然看見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和一個婢女從偏房之中出來,笑嘻嘻地跑去觀看火災。”
“那個婢女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我心下好奇,就跑去她的房間查看。果然讓我發現了奇怪之中。”
“她的房中到處都是金銀玉器,名貴字畫,只不過在一堆寶貝之中,竟然放著這隻竹筒,我心想,這竹筒有什麽寶貝的,竟然和那些寶貝放在一起?於是好奇心指使之下,便打開了這個竹筒。”
諸葛亮雙目放光,兩隻手抓住馬鈞的兩個肩膀,不停地搖晃。
“你真聰明,你真聰明,是啊,間諜從來不會把重要的物品放在自己身邊,他們一定會悄悄藏在他處,你小小年紀,便有這般的心智,將來定然會成為我大漢一代功臣。”
馬鈞被諸葛亮一誇,小臉一紅,心裡美滋滋的。
簡飛心中納罕,問道:“師父,那牛皮紙上寫了什麽,竟然會讓您這麽興奮。”
諸葛亮笑呵呵地說道:“怎麽,
你的屬下得了消息,你自己不先看一看嗎?” 簡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道:“如此重要的機密,當然是請師父您先看,我怎麽能先看呢?你說是吧?”
其實簡飛沒有看這裡面的消息,全然是因為他是個大大的文盲,大字不識一個,就算給他看上一年,也看不出個子午卯酉。所謂的讓諸葛亮先看,純粹就是放屁。
諸葛亮欣慰地點了點頭,又從袍袖之中拿出一張地圖,平攤在桌上。
簡飛和馬鈞圍攏在諸葛亮身邊,諸葛亮一指地圖,說道:
“看,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柴桑。周公瑾在此有三萬水軍,雖然覆甲極低,但是都是久經水戰的兵士,而且又有大小艨艟戰船三百七十二艘。”
“這裡是主公、雲長和劉琦公子所在的江夏,我們手中也有甲士一萬五千余人。主公靠著自己的威望,等待開戰之時,應該也有兩萬有余。”
“而曹操南下之時,不過十萬精兵,又得荊州劉琮水軍七八萬,加在一起也不過二十萬人,以一敵四,我有把握和周郎合作,贏下這一場戰爭。”
簡飛見諸葛亮如此信心滿滿,心中大快,問道:“師父英明神武,定然將那曹賊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諸葛亮微微一笑,說道:“簡飛,你人很好,只是愛油腔滑調,沒有個將軍的樣子。這個牛皮紙已經被盜,想來那蔣斡此時必然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白骨’組織安插在東吳的奸細。想來他搜集到這麽多的情報,一定花了非常多的時間。只不過這次全賴你和馬鈞精明能乾,才能將這麽重要的情報截獲。”
“等到明天,他一定會動用自己的勢力在全場大肆搜捕。好在他一定會把目光放在東吳的諜報人員之上,不會懷疑我們,此地不可久留,你我師徒明日見過魯肅之後,便動身前往孫權在柴桑的行宮,勸說他出兵。”
“而蔣斡的莊子一定十分危險,你們二人千萬不可貪功,再往虎穴。”
簡飛一聽諸葛亮不讓自己去蔣斡府上,便面露難色,喃喃說道:
“師父不知,我身邊的侍女昭彤,這次刺探也出了很大的力,現在被蔣斡抓在牢獄之中,恐怕有危險,弟子,弟子想去救援。”
諸葛亮拍了拍簡飛的肩膀,朗聲說道:“簡飛, 為師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大丈夫,應該立志高遠,以存報效天下,匡扶漢室之志,決不可為了兒女情長,便荒廢大事。”
“為師也知道你喜歡那昭彤,但是若是你此行丟了性命,豈不是白白枉費了為師的一片教導和主公的殷殷期盼?”
“大丈夫征戰四方,何患無妻。將來收復荊州,我在南陽給你介紹幾個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定然不會辱沒了你的英明。”
簡飛心裡雖然不開心,但是想到對方是諸葛亮,將來是要進文武廟,受到歷朝歷代達官貴人和黎民百姓頂禮膜拜的,怎麽也說不過他。便口是心非地答應了下來。
簡飛走到外面,抬頭一看,只見冰魄皎皎似銀盆,朗朗月華傾瀉而下,仿佛給院中的景物鋪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
那潔白的月光,正像昭彤欺霜傲雪的肌膚,那皎皎的明月,又如她靡顏膩理的臉頰,想到昭彤此刻正在牢中受苦,心中便猶如有一根鐵絲在反覆扡插的痛。
簡飛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諸葛亮的屋子,心想,你自己娶了個醜得要命的老婆,偏偏不讓我娶那如花似玉的昭彤,今天我簡飛偏要看看,這蔣斡的屁股是摸得,還是摸不得?
……
夫志當存高遠,慕先賢,絕情欲,棄凝滯,使庶幾之志,揭然有所存,惻然有所感;忍屈伸,去細碎,廣谘問,除嫌吝,雖有淹留,何損於美趣,何患於不濟。若志不強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滯於俗,默默束於情,永竄伏於凡庸,不免於下流矣!
諸葛亮,《誡外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