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給比爾點了一支煙之後，就開始解釋了起來。

這華殷帝國官方為了壓價，確實可以先不買交易市場上的坯布，這種做法看起來非常強硬，但實際上卻是有隱患的。

因為等到消費市場上的布減少到一定程度，那價格就會上漲。棉布是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資，一旦漲價，就會帶動其他的東西一起上漲。

到那個時候，對於華殷帝國來說，就不是賺錢賠錢的事情了，而是天下大亂的問題了，華人承受不了這個後果。

華人能耐再大，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克裡斯解釋清楚了，比爾也聽清楚了。

這番分析倒是很有道理，但是前提就是華殷帝國手裡沒有那麽多布，否則完全可以把比爾這些商人耗死。

“財政部的手裡有足夠的布嗎?”

“這絕對不可能，我每天都派人在交易中心裡面呆著，財政部買入了多少布匹我了如指掌，他們的倉庫裡沒有那麽多布匹存貨來平抑物價的。”

克裡斯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筆記本，這本筆記本只有手掌大小，已經泛黃了，不知道粘上了什麽奇怪的液體。

“您看看吧，這是我這大半年來記的帳。”說著他就把真本筆記本交到了比爾的手上。

比爾不願意去碰這本肮髒的帳本，但是為了生意還是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慢慢地翻看著。

筆記本不厚，記錄的內容很粗糙，但是已經夠用了。

克裡斯沒有說謊，華殷帝國這一兩個月來並沒有買太多的布，他們手裡的存貨不多。

每周都有一萬人的移民從丘吉爾港登錄，需要大量的棉布。

如果華殷帝國財政部為了壓價不買布的話，那麽物價用不了多久就會漲起來的。

而整個新美洲殖民地，乃至整個北美大陸，大部分的坯布都掌控在比爾的手裡，只有他才能滿足華殷帝國的需求。

比爾聽到這裡，心裡面已經有了打算，那塊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

看來這些華人並不像傳言中說的那樣毫無經商的能力，但是實在是太短視了。

這筆生意就成了比爾和財務部的一次博弈:比爾不降價，那麽他就能從華殷帝國的手裡賺到錢;如果華殷帝國能控制住棉布的價格，那麽就能從比爾的手裡獲得低價的棉布。

而華殷帝國顯然不可能控制住棉布的價格，那麽勝利者自然就是比爾了。

“我明白了，您的建議對我非常有幫助。”

比爾把手裡的那本帳本交還給了克裡斯，又從兜裡掏出了一塊絲綢手絹，仔細地擦了擦手。

“我會聽取您的意見的，要堅持下去，讓那些華人來求著買我們的布，給白人出一口氣。”

比爾信心滿滿地說道，這番豪言壯語引來了克裡斯一番吹噓。

“那我祝比爾先生凱旋！”

克裡斯說完，就舉起了手裡的酒杯，一飲而盡。

比爾也不不含湖，把自己杯子裡的半兩白酒喝了下去。

在酒精的刺激之下，比爾有點飄飄欲仙了。

比爾喝完這杯酒，心滿意足地離開了丁丁酒吧，整個人搖搖晃晃，看起來隨時都會摔摔倒。

克裡斯站在酒吧門口，看著遠去的克裡斯，沉默地抽著煙。

這個時候，一個華人跟著從酒吧裡走了出來，來到了克裡斯的旁邊，不是別人，正是保密局丘吉爾站的站長宋勇。

“聊得怎麽樣?”宋勇問道。

“哦，宋站長！”克裡斯非常恭敬地說道，“聊得不錯，他就是一個徒有其表的廢物，現在已經完全相信了我的說法，他已經認為自己手裡布是奇貨可居了。

”“好，很好，但是他還有一個搭檔，那個搭檔的哥哥可是總督的首席智囊。”

“如果他真的那麽聰明，就不會跟著這個比爾來這裡做這筆生意了，正常人乾不出這樣冒險又貪婪的事情。”

“他們為什麽還要做呢?”宋勇問道。

“呵呵，貪唄，這就是我們白人的特點，火中取栗，目光短淺，自以為是。”克裡斯越說越興奮，也不知道說的是肺腑之言，還是為了討好宋勇。

“那就好，為了這個大魚計劃】我們動用了很多力量，一定不能出錯。”

“當然，當然！”

說到這裡，比爾已經從兩個人的視線中完全消失了。

和克裡斯猜測的一樣，比爾已經徹底相信了他的那一套說辭。

他搖搖晃晃地回到了旅館之後，沒有倒頭就睡，而是興奮地把查理給搖醒了。

接著，比爾滿身酒氣地把克裡斯說的那番話轉述給了查理。

果然不出所料，查理正心慌意亂著，聽完比爾的解釋之後，立刻就完全相信了，甚至比比爾更加相信。

“那我們一定不能讓華人得手，要讓他們來求著買我們的布。”

“而且之後要把價格抬得更高。”

“為了總督的名譽！”

“為了白人的榮耀！”

帶著這樣的美夢，兩個人進入到了夢鄉。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他們就像兩條大魚，已經一點點地進入到了華殷帝國編織出來的大網裡。

第二天，比爾和查理再一次來到了大宗貨物交易中心，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前一天的位置上，他們再一次把那一萬匹布按照5英鎊的價格掛了出去。

克裡斯隨後也到了，也把昨天的一千匹布按照0.6英鎊的價格掛了出去。

當克裡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時，還和比爾對視了一眼，似乎再給比爾打氣，鼓勵他不要向華人妥協。

鐵打的交易中心，流水的商人。

已經完成交易的商人暫時離開了，但是剛剛抵達的商人又會迫不及待地走進了交易大廳。

在接下去的幾天時間裡，那兩批價格懸殊的坯布成為了交易大廳裡的一個景致，吸引著每一個來往商人的目光。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

商人們換了一撥又一撥，就連克裡斯都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不知所蹤了，但是比爾和查理還是雷打不動地出現在同一張桌子上。

整整七天的時間，不管是商人還是李處長，都沒有從比爾的手裡買一匹布。

比爾和查理越來越沉默，那被酒精和話語攛掇起來的信心正在一點點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