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的女兒，指著鼻子罵，並且還是在飯店裡面。

這樣的事情。

對於任何一父親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梁思寧同樣生氣，面色更是慘白無比，指著自己女兒，一陣搖晃後吐出一句:

“你……你這個孽障！”

“孽障?”梁凌笑了，之前的一通辱罵，似乎她的氣也消了幾分，重新冷淡起來:

“從我大學畢業開始，你就一直這麽說我了。”

“說實話，我已經這個稱呼習慣了。”

“你……”梁老嘴唇微動，似乎想到了什麽，難聽的話終於還是沒說出口。

他重新重重，的做回座位上。

擺了擺手:

“你走吧。”

“我不想再見到你。”

“就像你當你說的，你以後都不會把我當成你爸，不如就像以前一樣好了。”

“我們兩，再也不見。”

這個老人，一直都有著上世紀老人的頑固和要強，但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要強的老師。

而是一個普通老人。

仿佛在這短短的幾分鍾裡。

他瞬間衰老了十多歲一樣，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消失不見了。

梁凌柳眉微皺，歎了口氣:

“你老了。”

“雖然我不喜歡你，但你終究是我的父親，哪怕我不願意承認，但至少我小的時候。”

“你對我還是很好的。”

“所以，跟我走吧。”

“荷蘭也不錯，那裡空氣很好，醫療條件也更好，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見老人不說話，梁凌繼續道:

“你的年紀大了，終究需要人照顧你，我會給你請一個保姆，負責找你的飲食起居。”

“如果你對當年的項目還耿耿於懷，我也可以帶你去公司看看，給你一些資料看看。”

“這樣，總比你一個人留在國內，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學老師要好很多。”

可這樣的話。

依舊沒有打動梁老，梁思寧只是搖搖頭。

閉口不言。

“梁思寧，我這次回國，不想跟你吵架，也沒有和你鬧的不愉快的想法。”

梁凌嚴肅的看著自己父親:

“我只是希望。”

“你不要那麽自私。”

“自私?”梁思寧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顯然。

他沒想到，自己在女兒心裡，最後獲得了這樣的一個標簽。

“難道不是嗎?”梁凌搖頭:

“因為你的自私，我媽媽當年放棄了海外的醫療條件，最後死在醫療條件落後的衛生院。”

“可那個機構要求我叛國！”梁思寧反駁。

梁凌卻冷哼一聲:

“但最後呢?”

“你的國家對你做了什麽?”

“我的媽媽，得到了什麽樣的治療嗎?”

“就為了你所謂的忠誠，我媽媽付出了生命，甚至在她最後的那一刻，你還在實驗室裡工作！”

“你知不知道，我媽媽最後死的時候，甚至還叫我不要怪你！！！”

剛開始的時候，梁凌似乎還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但說到後面的時候。

甚至有幾分歇斯底裡。

“這……我……”

“你說不出來了吧?”梁凌冷哼一聲，繼續道:

“因為你的自私，我從小只能在你的強製要求下，學習一些我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東西。”

“因為你的自私，我從小學、中學、大學，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接受你的安排。”

“甚至，你還打算在我成年之後，依舊在干涉我的生活，干涉我的一切。”

梁思寧呐呐:“你的天賦……”

“天賦?”

梁凌毫不猶豫的，

打斷了梁老的話:“就因為我有天賦，所以我就要永遠在你的限制之下，按照你認為正確的方向走?”

“但你有沒有問過，我有什麽樣的想法，我喜不喜歡你的這些安排?”

“這……我……”梁思寧滿臉驚訝，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這個學識淵博的老人。

這一刻，竟然有些手足無措，眼神之中甚至都帶起了彷徨。

他將目光。

下意識的看向了一旁，始終充當背景板的顧修。

眼神之中帶著無措，帶著茫然，更加帶著幾分恐懼。

梁凌的話還在繼續:

“當年我大學畢業之後，第一時間選擇了出國，甚至無論你怎麽罵我都不聽。”

“你覺得是為什麽?”

梁思寧下意識的搖頭。

卻見梁凌哼笑一聲，帶著強壓著的歇斯底裡:

“是因為，我討厭這個國家，討厭這個家庭。”

“討厭這片土地！”

“我。”

“更討厭你！”

最後這三個字，猶如一把利劍，直刺在梁思寧的內心深處。

把這個原本就彷徨無措的老人，徹底擊潰當場。

可以清楚的看到。

梁思寧的臉色，從紅變白，又從白變紫，最後又從紫變白。

到後來，甚至呈現了一副灰色！

“所以，你還不覺得自己自私嗎?”

梁凌卻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父親的表情，只見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癱坐在椅子上的梁思寧:

“我這次回來，是想要不辜負當初母親的遺願。”

“並不是因為我原諒你了。”

“所以。”

“跟我出國，是你唯一的選擇！”

“後天我來接你。”

說完，梁凌轉身便走。

梁老也沒有再反駁，只是呆呆的，看著那個離開的身影，眼神依舊還有些呆滯。

“梁老師，您沒事吧……”

顧建軍此時湊了上來，他之前其實一直都注意著這邊。

不過人家父女的事。

他也不好插手。

現在才敢湊上來安慰。

梁老搖搖頭，歉意十足的道:“沒事的，建軍，沒事的，對不起給你添亂了，掃了興致了。”

“這有什麽，不過梁老你真的沒事嗎?”顧建軍有些擔憂。

梁思寧搖搖頭，抓著椅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老人的自尊，讓他拒絕了顧建軍的攙扶，穩了一會，他終於重新回復過來。

至少表面上看。

似乎之前的事情，並沒有讓這個老人受什麽傷。

他離開了。

沒有要顧建軍的幫助，一個人一步一步，堅定而又沉穩的，朝著美食美客門外走去。

顧建軍歎了口氣。

卻發現自己家小子，很有眼力勁，此時也一言不發，跟在梁老身後。

當即朝著他點點頭:“看好你顧老師。”

顧修沒有說話。

只是點了點頭。

眼神之中有些擔憂，手裡的手機更是死死的攥著。

走出們。

已經進入秋天，外面刮著秋風，將梁思寧身上的衣服，吹的獵獵作響。

老人回過頭，看向顧修:“顧修，你會恨我嗎?”

“不會。”顧修搖頭。

“為什麽呢?”

“因為我理解你。”

“理解我……”梁思寧愣了愣，猶豫了下再問:

“那……”

“你喜歡我當你老師嗎?”

問這話的時候，梁思寧眼神之中滿是擔憂，甚至又帶起了之前隱藏起來的彷徨無措。

讓老人松了口氣的是，思考片刻的顧修，竟然非常非常認真的點點頭:

“喜歡！”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老人難得的，露出了笑容，可似乎是晚風有點大，卷起了沙塵，讓老人的眼角露出些許溫熱。

伴隨著風聲，顧修隱約聽見一句:

“可我其實不喜歡。”

下一秒。

一陣黑暗襲來。

老人看到，顧修的身影慢慢模糊，依稀中，有幾個穿白大褂的正在衝來。

天空之中似乎有煙花綻放。

隨後迅速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