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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漢》第237章:查田
張衝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要回答這件事,還得從高升說起。

 高升這人是真有點“內秀”,早在董訪一意要采取獻土的方式來處理收田工作,高升就已經將情況匯報給了張衝。

 張衝隻回了四個字:

 “且往後看。”

 既然渠帥說往後看,那就繼續看唄。之後的高升一方面為董訪查漏補缺,一方面將情況都傳給張衝,都換來的是一句:

 “且往後看!”

 等後來高升報告了鄄縣孫、趙兩氏械鬥爭水的事,渠帥的回信是這樣的:

 “再看!”

 等鄄縣爆發了大規模民變,渠帥的回信已經是這樣的了:

 “勿急,已在路上,不日即到。”

 收到回信的高升一驚,沒想到渠帥竟然坐不住了,竟然要親自來了。這裡距離潁陽要有五百裡,渠帥怎麽過來。

 渠帥當然是快馬加急,一路換了四匹馬。十一日大亂爆發,十二日張衝已在路上,只花了兩日,也就是七月十四日,張衝帶著蔡確、郭祖已經到了鄄縣,住進了高升的府內。

 到了當天,張衝等人什麽都沒做,直接睡了一整天。

 真的是太累了。

 此世的驛送牒報雖然也理論上達到日行三百裡的速度,但要知道驛道上那是每隔三十裡一置,到了就換馬休息。而張衝三人,是任生生的跑,就是張衝這樣的鐵人,都有點吃不消,更不提蔡確、郭祖了。

 三人到了後,一覺就是第二日。

 七月十五日,也就是漢軍撤走的當日,張衝醒來後就開始聽高升匯報這幾日的情況。當聽到,濟陰郡的漢兵趁民亂北上的時候,張衝並不意外,實際上當他收到鄄縣出現械鬥的時候,他就已經出發了。

 一系列的事情讓張衝判斷這不是孤立的,再加上董訪在政策上的偏離,張衝不得不來鄄縣一趟。

 但讓張衝意外的是,馬武只是帶著百騎夜襲了一次,對面的漢軍就撤退了。馬武這個人,他是知道的,是個驍將,還有文化素養,是個能培養的。然後他就將馬武的名字記在了他隨身的小冊上,上面都是這些年湧現的可堪造就的人才,如於禁部的李敢,王罕部的張闓,都在冊上。

 在高升匯報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人,正是王罕。

 高升想讓張衝先避到屏風後,但張衝搖了搖頭,這不是他的作風,考驗部下不是這麽考驗的。

 所以當王罕一入室,看到張衝笑晏晏的坐在堂上,直接驚了。誰能料到渠帥竟然會在這裡,更可怕的是,渠帥沒去招討使那裡,而是到了主簿這裡。

 再結合今天他收到的信,招討使,完了。

 做此想,王罕直接將今日的情況告訴了張衝。

 看著案幾上的兩封信,張衝如何也不相信董訪會背叛他。他還是會看人的,董訪這人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好壞。但人又是會變的,最巨大的傷害往往就是你認為最不會背叛的人的背刺。

 所以張衝就布置了這一切,而顯然董訪抓住了這個機會。

 當張衝走進董訪的大堂,董訪的汗都流了出來。這事不能細想,一想他的汗就止不住。

 張衝走到董昭面前,笑道:

 “董生,你遠道而來訪親,咱們泰山軍倒是怠慢了。先不急,一會咱們好好認識認識。”

 董昭在經歷了開始的震驚後,此時已經鎮定了下來。看著自己弟弟的神情,很顯然自己面前此人就是泰山軍的渠帥,黃巾軍的衝天大將軍張衝。

 對張衝,董昭自然是好奇的。天下各路渠帥中,就屬這衝天大將軍的泰山軍能打。每一動,就天下側目。還就別說,好像與他對陣的漢庭諸帥臣沒有一個不是折戟在他手上的,有一說一,真是豪傑啊。

 也正因為如此,自己的弟弟董訪才會被其人給蠱惑了吧,但他這個弟弟是真的傻,沒見到人家不信你呀。演了這一出,你還能呆得下去?

 當然這些董昭看出來了,但都沒說。對這個弟弟,他還是愛護的。不然,這會他再挑破了,直接讓這個弟弟和泰山軍的關系破裂了。

 董昭被帶了下去,董訪就低著頭,一直在抖。

 張衝拍了一下董訪:

 “抖個啥,在我身邊呆這麽久。我信任你正如你信任我。你在這事上有錯,但沒有罪。你錯在認為咱們做的這個事有多溫文爾雅,收了人家地以為是從人家攤裡拿了根蔥。這是要死人的。有些事,只有死了人才能結束。至於那什麽寫給漢庭的降表,我已經替你燒了。這不過是你兄長的離間計罷了!”

 董訪聽得這話,才抬起頭,這個精勇的男兒此刻眼眶微紅,尤其是那句“我信任你正如你信任我”更是讓他心中溫暖。

 拍了拍董訪的肩,張衝坦言道:

 “但,阿訪,我也實話實說,就是這個招討使,你是做不成了。原因你自己也應該是清楚的,我就不說什麽。你對後面的安排有什麽想法,也可以和我說。”

 董訪搖了搖頭:

 “一切都聽渠帥安排。”

 對於招討使這個職位被褫奪,他早有準備。畢竟一個軍府總共就這幾個高級軍吏,一個和他鬧翻,一個背著他查他,還有一個直接傳書給渠帥,他要是還留著,不說權威吧,就這工作都沒辦法開展。

 “轟,哢,轟……”

 一聲聲炸雷,打破了沉悶,暴雨如注,消散了七月的悶暑。

 天轉眼烏雲蓋頂,廳外候著的扈兵們沒人離開躲雨,暴雨打在他們的臉頰上、鐵甲裡,浸涼涼的,但仍然驅不走他們迷茫。

 他們都是董訪的扈兵,他們不清楚為什麽自家主將突然就跪地流涕,大人物的紛爭總是讓他們看不透。

 董訪穿著武袴走出了大廳,走進了雨幕,突然他轉身跪在了地上,對著廳內看著他的渠帥,重重磕了三個頭。

 雨水打濕了董訪,混著淚水一起灌進嘴角,董訪大吼一聲:

 “渠帥,董訪錯了。”

 張衝笑了,也走到了大雨中,他拿起一頂蓑笠帶在了董訪頭上:

 “嗯,錯了改就行。別著涼了,病了還怎麽給我帶兵。”

 董訪抱著張衝的腿腳,嚎啕大哭,再無一句話。

 

 八月十五以後,鄄縣、廩丘的工作就由張衝主持了。

 遠在廩丘駐兵的奚慎在得知渠帥到了鄄縣,飛馬而來,聆聽渠帥的指示。

 此時,張衝將河濟方面的諸多軍吏、分田吏皆喊了回來,布置下一階段工作的重點。

 那就是查田。

 當時很多人奇怪,不已經是查了田,分了田了嗎?難道要重新分?

 確實是這個意思。

 在張衝看來,河濟地區雖然兩個月前就已經開始展開了聲勢浩大的分田行動,但在張衝看來,這是不合格的。

 這兩月,河濟地區大概有上百座塢壁推翻了鄉豪,沒收了他們的土地,但並沒有能蕩滌他們在鄉野的勢力。反而因為董訪在執行政策時的綏靖,已經有不少鄉豪子弟混入了泰山軍在地方上的隊伍。

 這些人利用宗族關系和對鄉野黔首們的影響,或隱瞞土地,或錢物收買,或打著溫情的名義欺騙,或在輿論和武力上恐嚇,使得大量的土地,名義上在黔首、貧苦手上,實際上土地的收益仍然在鄉豪手裡。所以,這次查田就是要將這部分給打掉。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為何這次鄉豪輕而易舉就蠱惑了眾多已經分了土地的黔首們一起作亂?按理說,泰山軍給他們分了土地,他們不說感激戴德,為什麽還拿起犁耙鋤頭攻擊泰山軍呢?

 此地區確實也起複雜因素,就是宗族林立,聚族而居,宗族勢力強大。但這並不能掩蓋一個問題,那就是只有恩而沒有威,恩不長久。

 從主簿高升自己調查的結果來看。分田前後,此地區的黔首擁軍熱情大幅度下降。

 就高升自己走的幾個聚落,就發現原先一個聚落可以支援軍中一百雙草鞋,但分田後,直接降到了六十雙。原先除了會定軍戶,還會定一戶養戶,就是擔心日後泰山軍日後和漢軍大戰,好能將一些受傷的戰士放在養戶這裡修養。但高升下去摸查後,分田後,原定的養戶已經無一人。

 高升也和此地的橫撞隊頭問了情況。他們都表示,很多黔首農戶分到土地後,就想著娶個媳婦,建個家,然後關上門過自己的太平日子。至於分田給他們的泰山軍,他們不反對,但也沒有那麽踴躍了。

 高升將這些情況都匯報給過張衝。對於黔首農戶的短視,張衝早就知道,幾千年了,中國的農民們都還是眼裡只看的到腳下的土,看不到外面的改變。

 此時是什麽時候?不是他們泰山軍已經打了天下的時候。他們這些分了地的黔首以為自己得了土地,沒有泰山軍做主,他們就能自己關起門過自己日子?沒有泰山軍做主,這些人和他們的土地就像鬧市持金的小兒,眨眼間就會被漢室的豪強吞的渣都不剩。

 只有泰山軍,做主將土地分給了他們,才會真的保護他們的權益。但泰山軍要想打贏這場戰爭,不在最大程度掌控和調動鄉野的人力、物力,那怎麽贏?

 其實在張衝看來,他會關心每一個具體的人,但多數人沒可能讓他了解到他們的具體,所以很多時候,張衝考慮問題,是從抽象的群體來考慮的。

 對於張衝來說,分田,固然是因為黔首悲哀的人生,但更重要的是,它在整個系統中重整社會資源的作用。頗有點,我對你好,與你無關的味道。

 而且說實話,就張衝在後世的經驗來說,在前期這些得了田的黔首們不一定真的能獲得多大的好處,畢竟此時漢庭的勢力過於強大,連泰山軍都不一定能活下去,更何況他們呢?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他們的後人,子孫將會生活在一個他們從來不敢想的時代,而他們只要做的,就是和泰山軍站在一起,為所有窮苦人的未來鬥爭。他們當中可能很多人會死去,但這就是人生,這就是這個時代,即便張衝什麽都不做,也會有無數人在這場綿延百年的內亂中如狗一般死去。

 所以,既然有些人並不珍惜他們現在的,並不願意跟隨泰山軍為天下窮苦人而努力,那就不是他張衝的兄弟。畢竟,所有的禮物都已經被命運標注好了價格。想白嫖張衝,那真的是想多了。

 正是在這個情況下,張衝決定查田。徹底解決鄉豪勢力在此地區的隱患。河濟地區將在張衝日後的計劃中承擔著巨大的任務,他不會容許再出現一次這樣的變亂。

 所以張衝在軍議上,就申明了此次查田的重點,就是清洗一切混入進泰山軍的鄉豪勢力及其暗探,提拔一批在這次變亂中跟著泰山軍走的黔首。

 這下子,在場的軍吏都明白了。查田不是再分田,而是查身份。不符合者的土地,將再一次被收回,而新的忠誠者將被提拔。

 總之,這一次泰山軍要在鄉野建立一個真正屬於泰山軍的基層組織。

 此外關於護田兵的政策上,在原基礎上,張衝下令,以後每七戶中,就要選一戶作為護田兵。再從護田兵中,選高大勇銳的,補入河濟軍團序列。

 在具體實施上,其余六戶分田者,將優先替軍戶耕作,然後再為自己耕作。原先的護田兵將從這次忠誠者揀選,這些人以後將脫產,專司軍事訓練。而其中優秀者,在補入河濟軍團後,每月由公所負責發餉。總之,一定要使得,擁軍分子在基層獲得優勢。

 這一政策的後果,張衝自然是清楚的。相當於過去的鄉豪被打倒,但擁軍分子將成為小鄉豪填補之前的空白。也就是說,鄉豪依舊在。

 但張衝更清楚的是,在現階段,一切政策都將以活下去為前提。活不下去,就沒有以後。對於張衝來說,此階段,將過去各行其是的漢庭鄉豪換成擁護自己的小鄉豪,這就是一次勝利。

 至於後面,別急,張衝自然有辦法,他夾帶裡的政策多著呢。

 後面具體如何查田,這些在場的分田吏心裡都知道。宣傳是一方面,規勸、舉報又是一方面。總之只要將跟隨泰山軍走的物質利益和身份待遇講清楚,有的是人出頭做這個。

 張衝這一次主要強調的是,如何不講空話,講一些黔首們聽得懂的,關心的話。對於一些有天下視野的士人,張衝可以用儒家至高理想來描繪一個太平之世。但是對於面朝黃土,背朝天,眼裡只有一畝三分地的黔首們,就不能這麽說。他們有自己的矛盾,有自己的訴求。找到大多數人共同憎恨的,滿足大多數人想要的。總之,就是抓住絕大數人。

 這一點,在場的分田吏們懂,渠帥說的文,在他們的解釋中就是:

 “誰家民憤大,就解決他。”

 這次開軍議,董訪也參加了。張衝還沒想好對他的安排,是以讓他也加入到這次查田行動中,讓他在行動中領悟分田的精神。

 所以,張衝就專門講了一個事情,那就是暴力。

 說實話,這次民亂,哪些亂賊中有沒有委屈,張衝相信肯定是有的。比如,就他從高升那裡聽到過,因為熟田不夠分,原先屬於自耕農的土地也被分田吏收了,而這種情況並不在少數。

 按理說,這些自耕農,自己一滴汗摔八瓣打出那點糧,所有收獲都靠自己的努力,地也是人家祖上傳下來的。這些人情況和張衝他們家一樣,都是最早漢庭組織開荒時,由漢庭分下去的開業田。

 打個比方,如果現在有人要奪張衝他們家地,以張衝他爹的性格,肯定是要聚人和那些壞種乾的。哦,不是肯定,而是一定。四年前,張衝剛到那會,張鐵戶他們家要豪奪張老爹這些自耕農的地,這些人不就是團起來和張鐵戶幹嘛?

 現在情況也是一樣,那些被奪了地的自耕農,如何會甘心,會忍,他們和鄉豪走到一起暴亂才是正常的。

 但張衝告訴在場所有軍吏:

 “凡是在暴動前,已經定好的分田細則,無論是否合理,一律不準翻案,已翻案者也無效。”

 張衝告訴這些分田吏:

 “現在是太平道和漢庭進行殊死鬥爭的最關鍵時期。為了獲得這場戰爭的勝利,暴力是必要的,說服也是必要的,但必須是暴力中說服。即便我們的暴力會造成個別不公平,這也是不可避免的。因為說到底,如果我們失敗了,那天下將要死多少人,到時候不是少數人的不公平,而是天下皆不公,而再沒有任何人會出來為此不公而發聲,因為他們都死了。”

 “我們做的是一件暴力的事,是用暴力去推翻鄉豪,是用暴力去獲得公平。我們不要有婦人之仁,不要以為溫情脈脈就能改天換地,我們要做好犧牲的準備,犧牲別人,甚至犧牲自己。”

 “今天我張衝就告訴大家,一家哭,與全天下哭,我會永遠選前者。即便那一家,是我張家!”

 “何謂我黃天之志?”

 “起刀兵,換太平,直叫天下複清明。”

 “何謂我黃天之業?”

 “耕有田,居有屋,隻把安康遺萬民。“

 “諸君!為此事業,你我何犧一死?”

 群體軍吏起身,對上首的渠帥,躬身大拜:

 “願隨渠帥再造太平!”

 至此,由張衝坐鎮,一場對鄄縣、廩丘廣大地區的新一輪查田就這樣浩浩蕩蕩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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