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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漢》第244章:避實
光和六年,八月二十三日,一隻兩千人的軍伍急行在京索之間。

 這隻軍隊自然就是決定奔襲的汝南黃巾何儀部。

 但在他們攻擊滎陽之前,他們必須要先打下中間的一個小邑索亭。說來,這京邑到索亭的這段路也被稱為京索道。

 在那場決定漢室天命的楚漢對峙中,京索之間曾發生過一場雖小,但決定戰事發展的戰役,那就是京索之戰。

 那年五月,剛剛經歷過彭城大敗的劉邦,一路風聲鶴唳的逃到了滎陽。蕭何發關中老弱全部支援前線的劉邦,但依舊抵擋不住西楚霸王的進攻。就是這時,韓信率部支援劉邦,並在這京索之間與項羽大戰,大勝。這是漢軍第一次在正面戰場上擊敗不敗神話的項羽,可知韓信這一戰對漢軍軍吏的精神世界到底有如何大的衝擊。此戰一後,楚兵再不能西進。

 可以說京索之戰才是劉漢天命的開始。而這一次,時隔近四百年,一隻黃巾軍再一次在這裡向龐然大物的敵人揮臂而起,但這一次結果是如何呢?

 

 隊伍中奔行中的何伯此時再忍不住了,他問一邊的的渠帥何儀,問道:

 “侄,你到底怎麽想的。明明和泰山軍一起行動更安全,為何還要冒險呢?”

 這裡只有何儀與何伯,沒有旁人。所以何儀到底說了實話:

 “叔,你知道‘先入關中者為王’這個典故嗎?”

 “那是啥?”

 “叔,我早就告訴你要多聽一些有用的。那些讀書人說的還是有些東西的。”

 “說這些幹啥,你就告訴叔你想說啥。”

 何儀歎了口氣道:

 “漢室的開創者劉邦,當年也是和我一樣就是個亭長。但最後他得了天下,其中最關鍵的轉折就是……”

 何儀還要說,何伯突然打斷:

 “啥,漢室的開創者和你一樣都是個亭長?怎麽可能,那漢家皇帝不都是上天在人間之子嗎?我從小都聽過赤帝斬白蛇的故事。你現在說那天子竟然是小小一亭長?”

 何儀被打斷有點不快,他埋怨:

 “叔,所以我告訴你要多聽讀書人講古。你整天聽的那些東西哪個是真的,反而人家讀書人隨意從書裡看到的東西就是你我一輩子不知道的密辛。所以,讀不了書就聽書。”

 何伯訕訕一笑,意思何儀繼續。

 何儀無奈,繼續道:

 “當年劉邦和項羽一同受封於楚王,當時楚王就與二人相約,誰要是能先入關中,滅亡暴秦,就能做新的秦王。然後二人就用自己的方式來爭取入關中。當時最強的是項羽,而劉邦怎麽看都沒有可能。但最後的結果卻是劉邦先入了關中,你知道為何?”

 “為何?”

 “就是因為項羽最強,所以吸引了秦軍的全部注意力。而劉邦就是在項羽和秦軍大戰的時候,從武關偷襲,率先進入了關中。”

 “額,侄。你說這個是想說啥?”

 何儀眼神發亮,沉道:

 “你不覺得現在我們和泰山軍就是這樣嗎?泰山軍確實更強大,但也正應為強大所以吸引了漢軍的全部注意。而現在的滎陽定然空虛,我若假輕兵兩千,倍道襲之,唾手可得。你想想,攻破滎陽的功勞會給我們帶來什麽?到時候,天下黃巾都會將我何儀當成推翻漢室的最大功臣。等人公百年,我未嘗不能爭一爭那個位置。”

 何伯嘴角發澀,囁嚅了句:

 “我明白了,但……”

 “怎麽了?”

 “我將咱們奔襲滎陽的事告訴張衝了。”

 “你……。罷了,總之泰山軍要是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索亭距離京縣只有十五裡不到。

 隻行了半日,何儀帶著兩千大軍行至了索亭城外。

 索亭城很小,但因為此城屬於軍塞,所以負責防務的不是縣令長,而是一位戍長。索亭作為滎陽的外圍軍塞,所以有一隻二百人的營兵駐守。

 但索亭因為處在內腹,已經很久沒有聽聞烽火。延熹年間,滎陽地區發生過一場地震,使得索亭的城牆塌了一段,大概有一裡左右。當時的戍長幾次匯報給滎陽令,讓其撥款修繕,但上面總用各種理由搪塞了。

 畢竟說到底,天下承平,城牆塌了一段就塌了一段唄。沒見到南方的縣城,連城牆都沒有,只不過用籬笆荊棘圍了一圈而已。

 但這一刻,這段坍圮的城牆,成了索亭上下的催命符。

 那邊何儀帶著大軍剛抵達,那邊索亭就開了壁,索亭的戍長帶著女眷直接從北壁逃竄了。但這哪能跑的了,最後索亭戍長戰至力竭,被何儀俘虜了。

 何儀需要此人告訴他,此刻滎陽城內的虛實。索亭戍長被拉前問話時,沒撐多久就投降了。說到底,他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吏,這大漢輪不到他來盡忠,他還不配。

 有了索亭戍長的幫助,何儀很快就招降了城內的二百名戍卒。附近的一些山寮眾在聽到黃巾軍已經殺到了索亭,紛紛來投。

 世上從來就不缺聰明人。這些投何儀的山寮眾們知道黃巾軍下一個目標就是打滎陽。打滎陽不就是打敖倉?敖倉是什麽地方,那可是粟山粟海,只要隨黃巾軍搶一把,那日後還會缺糧吃嗎?

 之後何儀向索亭戍長仔細詢問了滎陽的情況。

 從中得知,此刻的滎陽的確空虛。其本來有兵兩千,但一半之眾已經匯集附近幾個縣的縣卒,南下管城,欲阻擋駐軍在苑陵的張衝部。

 很顯然,滎陽方面並沒有料到,會有一隻賊軍會飛度嵩山,從密索道奔襲而來。

 得了這個情報的何儀,大喜,決定加快速度,抓緊戰機,所以他並未在索亭修整,隻稍微整頓了剛投降的兩百戍卒,就向著二十五裡外的滎陽而去。

 其部於當日申時,趕在太陽下山前,行至距離滎陽城只有不到十裡的一處平原,駐軍修整。就這樣,從二十二日伏殺京縣援軍,到二十三此刻兵圍滎陽,何儀一共只花了一日便趕到,可以說相當之順利。

 其實事情的發展確實如那位投降的索亭戍長所言,此刻的滎陽分外空虛。

 無論何儀是不是私信太重,自己率軍獨走,但有一說一,他抓的時機是真的好。此時,何儀連破京縣、索亭兩處,日驅四十裡,所當無一合之敵,證明了走京索道確實避實就虛,正得兵法之妙。

 此外,何儀用兵果決也是其中重要因素。何儀伏殺了京縣兵後就有了奔襲滎陽的念頭,而等順利擊破京縣,這個念頭直接被他果斷執行。這是一個優秀的將領應有的素養。

 而且為了保證突襲不被發現,達到出敵意料的目的,何儀專門選了山間僻徑間道而行,一路上要是遇到樵采的樵夫,也擄到軍中,以防其報官。

 當然何儀順利完成此突襲,和他麾下的這兩千部下也是密不可分的。之前他從張衝那領了伏擊任務,就從自己麾下六千軍卒揀選了兩千精銳,而且不帶家屬和輜重。正是這一隻精乾武裝,又輕裝簡行,才完成了突襲滎陽之戰略目的。

 正是上述之種種,當何儀率部駐扎距離滎陽城不足十裡的地方時,滎陽城內的滎陽令得到了城外商旅的報警。

 這些商旅稟告城外十裡外有黃巾軍。

 滎陽令根本不信,直接將這些商旅以欺軍之罪給斬了,首級還吊在外面的城頭。

 就在外面這些首級還淋淋滴血的時候,正巡縣的郡督郵慌忙帶著輿隊逃竄入城,並給滎陽令帶來一個絕望的消息:

 “黃巾蛾賊,大兵壓境。”

 此任的滎陽令叫楊懿,出自顯赫的弘農楊氏。其人有著傳統的公族子弟的習氣,那就是極度自信又目中無人。但公族的教育,又使得此人頗有能力。

 但可惜楊懿已經為尚書台的選部銓選升遷了。他已經坐滿了三年縣職,要上京敘職去。當然這個年資一滿即能升遷的待遇也就是他們這些公族子弟才有的。要是都這樣,那也不會有那麽多一輩子都在縣丞任上蹉跎一輩子的老吏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楊懿不願多生枝節,對城內防務軍陣一概不理,只等新的滎陽令到任,他這裡一交接,就可以回京做他的議郎了。

 但誰知,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黃巾兵殺來了,而這時候新的滎陽令卻還未趕到。沒奈何,楊懿只能再此攬下這個爛攤子,重新接過滎陽防務。

 楊懿還是非常有能力的。他做了三年滎陽令,非常清楚滎陽防衛的重點就是滎陽的北側水門。靠這條水門就可以直入黃河,再下洛水,然後一路可進入京都。換句話說,滎陽就是丟了,這水門也不能丟。楊懿一定要守住滎陽水門這條水道。後面的敖倉、廣武城都在這條水道上。

 於是,他以滎陽令的名義,發檄征調滎陽丁口八千,上至耄耋,下至束發之齡,只要能拿得動戈矛,統統在被征之列。甚至丁女也被征發,用給城頭上的丁男轉輸補給。

 楊懿這次是真的狠。河南郡作為京畿郡,在籍人口大致在百萬。但其中洛陽一地就劃去了三十萬。而河南郡領縣有二十一城。換句話說,拋開京都,剩下諸城平均每城不過有口兩萬。滎陽城大,稍微多些,但也不過三萬人上下。

 而楊懿這一次直接征了八千丁男,可以說將滎陽城掃地為兵,若不是此地大族眾多,也都支持楊懿,這種征調規模是不可能做到的。

 要知道,此世畢竟不是秦漢的軍國體制,可以用行政命令調動全國資源。東漢他雖然是漢,但到底和西漢不同了。

 楊懿征了這八千丁男,再並上自己手上的千余縣卒,就做如下布置。

 趁著敵還未圍城。立馬在城南修造三處壁壘工事,和城牆上的弓弩兵互為犄角。然後在最重要的北門水門,沉了三條巨舟用以堵塞水道。

 對這一決定,滎陽城內諸多大族是堅決不同意的。往公說,滎陽這條水道是漕運水道,還是最重要的一條通道,每日來往舟船如織,可以說是金子流淌的不為過。這裡一沉,後面日費何止萬金。

 而往私的說,這雖然上不得台面,但卻是最重要的。就是你楊懿把這水道一堵,萬一後面滎陽城破,他們這些大族如何逃脫?

 但楊懿就是知道這些,所以才在夜裡偷偷鑿沉了三艘巨舟,為的就是將城內這些大族的後路給斷了,逼他們和楊懿一起堅守滎陽。

 楊懿當然知道此舉的反噬,城內的鄭氏是不輸他們弘農楊氏的巨族。他這麽做算是得罪死了鄭氏,以後的前程估計是要黯淡了。

 但又如何,他楊懿在乎這些?

 你別說,三國之前,漢室公族子弟還是有其操守和理想的,你說他們有私心沒有?肯定有,但對於漢室,他們的忠誠,沒的說。

 如此布置後,楊懿再發了三道信兵,向身後的虎牢關校尉急催救兵。

 做完這些,楊懿自覺做了十二分努力,剩下的就看對面的黃巾賊如何出招了。

 駐扎在十裡外,何儀部的兵力也在迅速膨脹。

 之前已經說了,滎陽此地的黔首窮苦們因為年年都要被征發派役,生活苦不堪言。而現在聽黃巾殺到了滎陽,他們既興奮又遲疑。

 興奮不難理解,但遲疑的原因是,他們到底對黃巾賊不了解,萬一這些人也是一幫賊匪,他們雖然沒有鄉豪家那麽有錢,但到底也有些口糧,身上到底也有一身衣服,所以他們也擔心被這些賊匪搶掠。

 但一夜的觀察,他們對眼前這隻黃巾賊再無疑慮。這隻兵入境後,丁男無所掠,丁女無所犯,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隻紀律嚴明的王者之師。

 這也是何儀的精明之處。他自覺手上的兵力雖然精,但到底有限,知道不爭取當地的民心,攻打滎陽還是有些費勁的。

 所以他就和麾下眾將士下令,讓他們對周邊聚落秋毫不犯。

 當時何儀手下這些悍卒就不答應了,要是他們能被管束住,之前在京縣他們就不會燒殺搶掠。

 但何儀告訴他們,附近聚落圩市的都是一些窮困,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可能就是那犢鼻袴,你們搶他們能搶到什麽?

 但請你們望北看,對,就是那滎陽城。滎陽城內什麽沒有,只要他們攻下滎陽,他何儀許諾,三日不封刀,期間眾將士搶了多少就是多少,都是他們自己的。

 這下子,何儀麾下這些虎狼信了,嗷嗷叫,誓要打下滎陽,發一筆大財。

 說來也是可惜了,本來汝南黃巾的成分在太平道諸方中是最好的。就是因為老渠帥彭脫此人是農戶之子,加入太平道的初衷就是想給像他這樣的黔首求個活路。

 是以,他在教內提拔了無數像他這樣的底層黔首,教內的豪勢派在汝南方根本沒一點機會。汝南方六健將,就何儀和劉辟的家世稍微好些,但一個是不入流的亭長,一個也只是鄉遊檄。

 但隨著彭脫戰死,汝南黃巾諸小帥因為爭奪渠帥的位置也分裂了。像彭脫選的新渠帥黃邵,雖然夠底層,夠心系窮苦。但也正因為只在底層打轉,又沒有天資才情,所以格局視野都特別小。

 對於像何儀這樣試圖染指他地位的人,黃邵恨之入骨。如果黃邵能夠大氣一點,或許汝南黃巾還不會這樣。

 但如果也畢竟只是如果。何儀終究率軍而走,汝南黃巾終究也分裂兩軍。

 而何儀此人呢,野心手腕都是有的。但其人缺少理想,更相信利益。其人如此,那他用人自然也是以利驅之。

 他手下的這些悍卒就是如此。他們大多都是農戶黔首,本來也是窮苦人,按道理更懂得窮苦人的苦,一般來說是不會搶黔首的。

 但這搶掠是強刺激的事,只要做過一次,就很難停下來。他們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像當年鄉豪主人家那樣欺負別人,他們就有了一種幻覺,就是他們不再是窮苦,而是有權力的人,是能決定別人生死的人。

 正是這種迷幻的權力感,讓他們著迷。他們不是無名之輩了,也是個人物了。而一旦如此,他們劫掠窮苦就更甚。

 如此故事,也將在日後無數農民起義中一次又一次重演。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人性都是大抵類似的吧。

 但不管怎麽說,不論何儀是騙也好還是其他什麽的,靠著不封刀的許諾,何儀麾下到底約束了行止,做出了一副秋毫無犯的樣子。

 為了進一步爭取本地黔首,何儀甚至還將泰山軍的法寶也拿了出來。一路行軍,何儀就打著給滎陽民們分田的口號,要給滎陽黔首一個太平之世。

 這些種種策略,果然使得附近鄉野中那些活不下去的黔首們紛紛投軍。一時間,何儀的軍力,直接膨脹到了八千。

 然後,他就這樣,帶著這隻拚湊出來的雜軍,殺向了滎陽城。

 第一次滎陽之戰,就這樣正式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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