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目送拂曉的列車”

  盡管，是的確地收到了撤退的命令。

  “菲德？不會吧、難道…！”

  但望向雷達上那突然消失了的友軍的識別信號，洛東川還是猛然地轉過頭，臉色一驚。

  “沃爾夫隊長！…菲德他…！”

  爾後，他對此時也還沒有撤退的沃爾夫呼喊道。

  對方則也是同樣面色凝重的回應：

  “我也看到了…這個混蛋。一定是從剛開開始就在逞強…開路就由我來負責、快點把他救出來，洛！這是命令！”

  “——了解！”

  洛東川還是頭一次這麽慶幸，自己的上官會是這麽一位會把義理人情放在命令之先的人物。

  於是，在托魯基斯和被釋放出來的機蟲巴格的掩護下，吉姆狙擊型K9重新衝進敵陣，將身陷其中的原型救世主高達給奮不顧身地救出。

  而也許是它本身的相轉移裝甲還在啟動中的原因吧，雖然落地以後，它也受到了一部分Beta們的攻擊，但表層部還是沒有受到更進一步的損傷。

  跟著，吉姆狙擊型K9便牽引著原型救世主高達，在脫離了劃定的戰場區域後，啟動空間傳送的功能，再度回到作為基地的衛星之中。

  ***
  在回到衛星之後，洛東川第一時間裡便借助抬升架將自己運送到了原型救世主的方向，從外部半強行地打開了它的機艙。

  然後看見了自己的同伴——

  或者說…裡面的“東西”，應該是自己的同伴吧。

  真是諷刺的事情。

  明明是見到了熟悉的面孔…

  可第一時間泛上洛東川心底裡的，卻是某種看見了異物般地、冰涼而不適的感觸。

  他的身體非常小。有約莫一半的部位都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焦黑和猩紅相間的灼傷創面。

  而恐怕是驅使著被嚴重燒傷的軀體，強行進行高速度飛行的緣故…

  他的傷口更是寸寸開裂。這種傷勢，恐怕無論誰都會搖頭歎息吧。

  “…菲德。”

  也不在乎已經初見氧化了的黯色血液會染上衣袖。

  “撐著點。冷靜下來。你會沒事——你會沒事的。相信自己！”

  握起對方那已經有些冰涼了的手，洛東川倉猝地編排起鼓勵的語句，並將其急促地說出口。

  “……洛先生？”

  菲德爾則是重新艱澀地睜開眼睛，微微動起嘴唇回應。

  “身體還能動嗎？…現在是回到了基地中！這樣的傷勢…嘖、這樣的傷勢，在這裡的話是能想辦法治好的才是…！”

  “…洛先生。”

  “最差的情況。就算消失了…就算消失了。也說不定會被紅色一號再召喚過來。畢竟我們都有一樣的經歷不是嗎？所以菲德，現在，你…”

  “洛先生…！”

  直到菲德爾第三次用奄奄一息的聲音呼喚了洛東川，他才有點如夢方醒地停下了一連串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的言語。

  而菲德爾接下來更是輕輕地啟齒，用沙啞的嗓子說道：
  “已經可以了。不用再在意這些了。我自己、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情況…就算、現在給我最高級的醫療。我恐怕也是治不好了吧。”

  隨後他指了指自己的身體。

  身軀的各部已經被融化後又冷凝的金屬和血肉，死死地粘連在了座艙之內。

  恐怕一旦被分離，隨之而來的大出血就會奪取他的性命。

  “…菲德。”

  洛東川只是重複著對方的昵稱。就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一樣。

  他何嘗不清楚菲德爾的傷勢有多嚴重——只是從剛才開始，都不想承認罷了。

  “所以我才說。別在意這些了。也不需要為我感到悲傷。能夠來到這裡…咳、咳…！…能夠遇見伱。沃爾夫隊長。還有指揮官…對我來說，這段時光、已經足夠了。”

  “就算你這麽說…！可惡、別擺出這麽一副釋然的樣子來啊，菲德…！你這樣的話，我可是會…”

  “…會怎麽樣、洛先生…？”

  “我可是會哭出來的啊、你這混蛋…！”

  但、對於這樣的洛東川，菲德爾隻一句話便把他的悲傷給堵住：
  “我說，洛先生。在出擊以前…在準備的最後。你、沒能說出來的那句話…是什麽？”

  偏轉過頭，他勉強地擺出一副笑臉。

  “…出擊以前的…？”

  “…對。‘可能性什麽的是太過浪漫的說法，不過…’…接下來呢？被沃爾夫隊長給打斷了，所以、沒有說完整…不是嗎？”

  ——啊。是那句話。

  洛東川想起來了。

  “不過…”

  跟著，他低下頭。

  從他面龐上墜落下來的什麽東西、滴答滴答地打濕了男人胸前的銀色墜飾。

  那是——一串軍牌。

  看的出來是批量地衝壓製造，字體死板而圖案簡單。

  上面還鐫刻著“EFGF-地球聯邦軍陸軍”的模糊標記。

  它們的原主、曾經和他一同歡笑、一同生活、一同戰鬥過。

  ——只是，那些人現在都已經不在了。

  在一場遭遇戰之中，被數倍於己的吉翁部隊包圍。

  是以幾乎全體的犧牲為代價，才換來了慘烈的勝利。

  而洛東川，便是那場戰鬥的生還者之一…並且是唯一。

  在那以後，洛東川便變得獨來獨往起來。

  跟著更是成為了極東方面軍，為機械化混成大隊所直屬、專門執行一些陰暗而不可見光的事項的特務兵。

  他本以為，若是這樣的話。

  這串掛飾的重量，就再也不會增加。

  沒想到，在他犧牲之後、在今天——估算就被打破了。

  這對洛東川來講，可不是什麽美好的舊事重提。

  而現在——

  “…不過呢。會有這種想法的家夥啊…才會像你不是嗎？今後，你也只要這樣下去就好了。…對吧，菲德…？”

  …斷斷續續地吐出言語以後，洛東川才抬起頭。

  而他能看見的，名為菲德爾.亞希瑪的男子——

  此時已經不在了。眼神渙散、胸口也再看不見任何的起伏。

  “…菲德？”

  而即使是他輕聲呼喚起對方的名字，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看來死神已經先人一步地，在他的頭頂殘忍地輕揮下鐮刀。

  那麽，自己最後的話語，究竟有沒有傳達到呢？

  洛東川不知道。

  只是，望著眼前的褐發青年，面龐上那帶著些釋然般的微笑。

  他撐在駕駛艙內壁的手指痙攣起來。

  面上的表情，也因為止不住的苦痛而有些扭曲。

  然而，在最後——

  “…晚安。戰友。”

  男人吐出的話語，卻隻如同睡前的告別一般隨性。

  而站起身來，他擦乾淚滴。朝著逝去的戰士的方向敬禮致意。

  “我今後也會好好活下去的。和你的可能性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