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衛星之內沒有什麽光照可言,但是為了便於駕駛員們的平日休息,還是人為設定了晝夜的區間。
而根據預先設置好的時間點,現在毫無疑問是黑夜。
衛星基地裡的一切燈光都暗淡下來了,是為了讓駕駛員們好好休息…
可菲德爾.亞希瑪卻辜負了這份好意。他只是坐在機庫裡沉思著什麽,面前的屏幕還亮著明光。
“喲,菲德。…都這麽晚了,在這個地方幹什麽?不回臥室嗎?”
而這舉動就招致了同隊的人物——他的隊長、沃爾夫的疑惑。
從菲德爾的身旁走過,他帶點好奇地詢問道。
“…是沃爾夫隊長嗎?沒什麽。只是,我在反思先前經過的戰鬥…”
“反思?有什麽好反思的?”
沃爾夫上前幾步,看向了菲德爾正在觀摩的那份作戰記錄。
那是有幾次,在戰場上察覺到菲德爾的方向遇到危機,而出手幫忙的紅色一號的影像。
“…哦。是老大的援護嗎。這又怎樣了?在戰場上的話,同伴之間相互扶持才正常不是嗎。”
“說是這樣。但是,我很害怕這些欠下的人情沒法返還…”
“——有什麽沒法返還的?覺得有不足的話,只要鍛煉然後變強就可以了吧。”
沃爾夫詫異地問詢。
“…不行啊。我。”
對此,菲德爾卻只是消沉地搖了搖頭。
“啊、沃爾夫隊長不知道吧。”
接著,好似想到了什麽一般,他露出有點蒼白的笑。
“——我出生的世界,是能夠依靠調整遺傳因子,來決定好一個人前程的世界。然後…我也在一場名為‘命運計劃’的實踐裡,通過DNA鑒定,拿到了自己的發展報告。”
“是嗎。那份報告怎麽說?”
“…說,我已經沒有辦法前進了。”
菲德爾低下頭。
“至少在作為士兵的這一方面,我的天賦就到此為止了。再怎麽努力也沒有用…像我一樣普通的調整者是有極限的。不像是那些‘超級調整者’,擁有近乎無限的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份自怨自艾還未到半,卻被沃爾夫朗聲的大笑給打斷。
“沃爾夫隊長…?”
“我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就是這點小事啊。我說,能讓無聊的遺傳學和數據決定的人生,那不是太過淒慘了嗎?聽好,菲德。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拍了拍菲德的肩膀,沃爾夫一改平日那副散漫樣子地認真說道。
“就算你命中注定無法成為什麽沒有上限的超級調整者。那成為能夠打破那極限的、‘超級駕駛員’不就好了?”
“超級、駕駛員…?”
咀嚼著這有點生硬的名詞,菲德爾有點愕然地發問道。
“就是很厲害的MS機師。就像本大爺一樣…咳咳、多言了!…”
沃爾夫揮揮手,示意剛才的話語權是打趣。
“總之,真正強大的人啊,從來不是什麽DNA的檢驗報告優秀的家夥。”
而接著,面對菲德爾的方向,沃爾夫面容肅穆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那是心臟跳動著的地方。
“…而是‘這裡’強大的家夥啊。你就是你。有只有你才能夠做到的事情——相信著這一點,然後就去努力吧、菲德。”
“沃爾夫隊長…”
“別擔心!我之前也認識個和你差不多的小子呢。
收到張測試的報告單,就說自己沒有成為像他老爹一樣的人物的天賦、然後開始哭哭啼啼地失魂落魄了…最後還是我出手、才好不容易讓那小子沒那麽消沉!…” “是嗎。那、之後呢…?”
“——不知道。”
“哎?”
“…因為我還沒看見那小子成長的那天,就不幸和世界說再見啦。不過我猜的話,應該是做到了吧?比起誰都了不起的,超級駕駛員…”
腦海裡回蕩起令人感懷的記憶,沃爾夫也不由得露出微笑的表情。
“你說不定也是一樣啊,菲德。哈欠…真是的,都這個點了!你也快去睡覺吧。晚安咯!”
然後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便回到臥室之中。
“嗯。沃爾夫隊長。我會的。”
隻留下菲德爾還坐在原地,細細地琢磨著對方的教誨。
“…超級駕駛員。嗎…”
他緊緊地攥起拳頭。
***
次日、蓬萊島。
坐在道路的一旁,被壓得有點彎曲了的樹杈上。
“還沒出來——嗎。真是的。明明已經過了放學時間有半個鍾頭了的說…”
紅發的少女——蛙阪來彌,晃著修長而光潔的雙腿、擺出了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由於並非是要舉行例行的開學儀式的周一,所以今日學校也沒有嚴格地統一要求服裝。
來彌也穿了自己平日裡習慣了的常服出來活動。
葉綠色的無袖夾克和短褲,總之是一切以方便活動和避暑為大前提的著裝。
而她,之所以會在這裡的理由——
她在等人。
說的更具體的一點的話,是在等喻曉。
畢竟,根據她這幾日的竊聽——不對、監聽。
喻曉被耳語現象困擾的次數,似乎越來越多了。
尤其是在四天以前的那時候最為嚴重。
什麽預兆也沒有地,便突然開始不安地急促喘息,好像是同時受著莫大的精神壓力。
對這樣的景象,她實在是沒有辦法置之不理。
故而、就算冒著可能失職的風險——
她也要找到對方,並且說出自己的忠告。
“…啊!來了!”
而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是叫她等到了。
於是一如往常地,她從樹上一躍而下。
“嗨呀、喻君——!”
並且落地之後揮手,頗為熱情地問候道。
“哇啊?!…我就知道是你。來彌…!”
但自然這動作,是把喻曉嚇了個不輕。
“嘿嘿。忍者啊,就是要這樣子出其不意的才對吧?”
“…那也要看情況吧。不過,來彌…精心準備了這些,不會只是想和我說這句話的吧?”
“那當然不是啦!不過…說真的。的確我呢、我…最近,也一直有一句話想和你說。”
“哎…什麽話?”
“嗯——就是。 如果呢。喻君——如果哪天。你遇見自己一個人,實在沒辦法處理,也搞不明白的奇怪情況的話。”
說到這裡,來彌深深地吸了口氣。
“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承擔。一定要找人說一下哦。找詩奧妮老師、或者…”
她頓了頓。莫名的糾結神色也攀上臉頰。
是對於自己透露的信息,是否會有點過線了的擔憂吧。
“或者、或者是我!…我也可以啦。好不好?”
而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就使得喻曉有點不知所措。
“喂,突然說這些、要幹什麽啊…?”
這姑娘,最近難不成看了什麽煽情影片或者演講麽…?
像是以前,學校常常請到的“勵志大師”們會喜歡做的那樣?
“不過…好吧。來彌。我答應你。”
但接著,他還是面色重新如常地應承。
雖然稍稍奇怪了點,可終究是對方的一番好意吧。推辭掉也是不好的。他想。
不過喻曉跟著還是低下頭,有點喪氣感覺地吐槽一句:
“…雖說如此啦。但我經歷過的最奇怪的事情、或許就是遇見了你也說不定…”
“欸,是這樣嗎?謝謝!”
“——不是在誇你!”
緊接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往家的方向進行著。
對話的內容有時不免會令人發笑,但兩人都已經習以為常。
畢竟這對他們,或者說,對整個蓬萊島而言——
都已經成為日常生活裡不可或缺的一份風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