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城池內不斷傳出巨響,木橋連帶海面一同顫抖,就連港口的地面都受到波及。
時而有一陣馬蹄聲傳出,再而是炮彈爆炸的聲響、鐵靴踏在地面上傳出的冰冷聲音,這些聲音無一例外應該是安森鹿造成的。
阿德爾和余明道呆怔在原地,冷汗衝刷著他們的背部。
光是這動靜就足夠令人聞風喪膽。
他們根本不敢想象......
當自己真正地站在那頭高達六米的巨物面前時,會是什麽樣的感官衝擊,他們還能站得住麽,真的不會被嚇得立刻竄逃嗎?
交給安森鹿指揮,或許是對的......阿德爾有力粗大的右手在顫抖著,他這樣想。
明明只是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安森鹿卻有著足夠的膽識,踏入這座建立於海上的城池之中,去面對那偌大的神一般的巨物。
這到底是何等強大的心理素質......
不僅如此,不管是漆原律,還是尤瑞,都表現得實在淡定過頭了。
他們就好像對死亡不抱有哪怕一分的恐懼,就連這樣的情況都能夠坦然面對。
“我算是明白你說的意思了,明道....”阿德爾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他們確實是怪物,是我們窮極一生都難以望其項背的怪物。”
“你手別抖啊,多丟人....”余明道呵笑一聲,揶揄道:
“阿德爾,你敢肯定自己走到這座城池裡頭,還有余力去指揮別的玩家麽?”
“我做不到。”阿德爾回答得很坦蕩。
“但他能做到。”余明道叼起一根煙,用打火機點燃,自嘲地說:
“我們需要做的,只有把性命托付給他,相信他能帶我們活下去。”
聽著耳邊震耳欲聾的轟響,余明道深吸一口氣,被風吹得凌亂的發絲遮蔽著他的雙眼。
無力感、自我厭惡、悔恨感,不斷從他的心中湧溢而出,壓抑成災卻又極力遏製的情緒,就像被這根點燃的香煙,不露柴火,隻留淡薄的煙霧繚繞指尖。
“把性命托付給一個小孩......”阿德爾說,“我好歹也是一名退役的軍人,真是從來都沒想到過會有這麽可笑的事情發生。”
余明道抬起頭,看向大海,“阿德爾,剛才在街道上,死去的四名玩家裡,有一個是我的弟弟。”
阿德爾怔了一下,沉默地看向余明道。
“他說不希望因為他是我家人,就讓我對他放低要求.....”余明道深深地嘶了一口煙,緩緩地說:
“我看著他被那些畜生用刀貫穿心臟,卻什麽都做不了,那時我如果選擇去救他,很有可能會搭上自己的性命.....
最後,結局就是整支隊伍失去指揮,亂成一團,全軍覆沒。”
“呵,呵呵......”阿德爾沉默良久,不和場合地笑了,“在這樣的一個時代,身為一個平凡的人,我們的存在真是太無力了。”
“所以,安心地交給他們吧。”
五分鍾過後。
兩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玩家,屁顛屁顛地朝著港口這邊趕來。
為首的那個胖子滿臉驚恐,躡手躡腳地越過人群,衝向余明道,氣喘籲籲地問:
“系統說,鹿哥,鹿哥進去了裡面,他們就兩個人進去了裡面?!”
胖子旁邊的高個子也是一臉擔憂,他和丸山潤在聽到系統提示音後,就趕緊朝著港口這邊趕來。
“你們是?”余明道蹙著眉頭。
他不知道這是哪來的人,明明昨天到今天都沒看到過這兩人出現過,這會兒卻突然蹦出來,口裡還念叨著安森鹿的名字。
“我叫丸山潤,他叫岩田稔。”丸山潤咽了一口水,瞪著眼睛問,“安森鹿,安森鹿他真的進去那裡面了。”
這時,岩田稔抬起頭,呆滯的雙眼,靜靜地注視著那座不斷傳來震響的海上城池。
“對,安森鹿在裡面,”阿德爾看向停在橋欄上的那隻烏鴉,代替余明道回答,“不過,他應該很快就會出來了。”
他的話語剛剛落下,橋欄那隻烏鴉消逝開來,取而代之——安森鹿和漆原律兩個人出現在橋欄上方。
【檢測到有玩家利用穿梭類技能,離開了海上城池,本次副本挑戰宣告失敗】
【本次Boss戰挑戰失敗,海上城池已關閉,直到次日的凌晨0點才可以再次挑戰。】
【挑戰機會:剩余1次】
“臥槽!”
安森鹿忽然意識到自己站的是橋欄,他的腳一扭,重心頓時傾向後方,就快要掉入洶湧的浪潮之中。
就在這時,一隻蒼白的手拉住了他,讓他的身體往橋內部傾斜。
手的觸感有些冰涼。
安森鹿從橋欄上落了下來,站到橋面上,懵懵地對上這個白發少女的視線,“謝謝。”
“不用。”尤瑞偏過臉頰。
“抱歉,鹿君。”漆原律也從橋欄上落下,他把弄著一個攝影機,“我忘記事先讓烏鴉停在了橋欄上。”
安森鹿扶著額頭,頭疼地說:“你小子搞蓄意謀害是吧,要是我真掉下去成水鬼了,我特麽的第一個拖你下水嗷。”
“抱歉抱歉....”漆原律微微一笑,調出了攝影機拍攝的視頻,“話說回來,可真壯觀呢.....一個接近六米的巨人。”
“他的技能基本都摸清了,最後那個三連斬真的是有夠嚇人的,我反應再慢點就嗝屁了.....”安森鹿手抵下巴,說:
“所以,你的視頻拍得清楚麽,讓烏鴉叼著攝影機,也就你想得出來了。”
“它拍得挺清楚,我之前就讓它叼著攝影機,飛在半空中,和Boss保持一定距離。”漆原律收起攝像機,微笑著說:
“最後,在出城池前,我從烏鴉的嘴裡把攝影機要回來了。”
“那沒事了。”
安森鹿挑了挑眉,漆原律的行動力真的是從沒讓他失望過,在這次行動中一點失誤都沒犯過。
他們就憑著兩個人,基本把Boss的所有攻擊規律都摸透了。
但是只有兩個人,想乾掉“鬼將軍”實在有些異想天開。
這時,幾乎全場所有玩家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安森鹿身上。
他們在等待著一個結果,等待著這位指揮官,說出一句肯定的話。
安森鹿順著木橋,緩緩走向港口,聲音平靜地說:
“我們剛才大致摸清這個副本Boss的實力在哪個檔次了,並且,用攝影機把它釋放的技能全都錄了下來。”
余明道愣了一下,猛拍大腿地稱讚道:“做得好啊!”
阿德爾也不得不服氣,嘴角上揚地說:“不愧是你,小子。”
但是,即使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港口聚集著的那些玩家依舊躁動不安。
他們都聽見了從海上城池裡傳出的動靜,無論紙上談兵談得多好,真的要在實戰中對上這種怪物,該感到恐懼還是會感到恐懼。
安森鹿站在木橋上,深褐色的眼瞳,靜靜地俯視著港口的一眾玩家。
“還有,我希望你們聽我說一句話。”他說。
所有的玩家都將目光投向安森鹿,這些目光中有的帶著質疑,有的帶著動搖,有的帶著對死亡的恐懼,有的帶著崇拜,甚至是信仰。
“只要你們能做到,足夠冷靜地執行我的命令,那我向你們保證......”
安森鹿把雙手插進校服口袋中,微微勾起嘴角,幾乎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們不該死的,一個都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