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官府中人到來時,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
雖然黃韜的說辭並無錯漏,然而經衙役調查後,黃韜依然被鎖定為第一嫌疑人。
因為發現薛琳手臂時,幾乎所有人都下山了,只有六名和尚和黃韜留在寺中。
那六名和尚中有四人守著藏經閣,相互證明,誰都沒離開過。
剩下兩人是弘治和服侍他起居的小沙彌,兩人也都在一起。
這種情況下,只有黃韜沒有人證,而且恰好和死者在一起。
只要不出現新的證據,他必將以凶犯的身份被帶走。
高華來到瀑崖時,發現李羽正拿著一根長竹竿,將一頭伸入弘明的屋子,上前問道:“你在幹嘛呢?”
李羽沒有答話,將另一頭移到瀑布上,很快,瀑布中的水順著竹竿,流入窗戶內。
高華皺眉道:“你不會懷疑凶手是用這種方式,將水滴落在弘明臉上的吧?”
李羽將竹竿收了回來,笑道:“你覺得不可能嗎?”
“不是不可能,而是沒必要!他直接在屋子裡殺人不更方便嗎,何必這麽麻煩?”
“那你覺得凶手是誰?”李羽反問。
高華猶豫了一下,道:“根據仵作檢驗,弘明是在我們到達前,半個時辰內被殺。雖然黃韜的那番說辭看起來沒問題,但從實際情況來看,只有他能殺死弘明了!”
“其他人怎麽看?”
高華道:“大部分人都覺得是黃韜,也有少部分人懷疑是山妖作祟。”
李羽將竹竿靠在牆上,道:“真理往往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
高華吃驚道:“你也相信有山妖?”
李羽笑道:“怎麽會,我只是隨口一說。對了,他們有沒有調查那隻手臂?”
高華點頭道:“已經確認是薛琳的手臂,不過上面有些奇怪。”
“奇怪?”
高華抱著胳膊,道:“手臂上有撞擊過的痕跡,上面卻沒有淤青。”
李羽動容道:“這說明手臂是被砍斷後,才受到撞擊。”
高華道:“我也是這樣猜想的。”頓了一下,道:“目前那些衙役已經排除了弘治的嫌疑,他晚上一直在屋裡,有幾名和尚能作證,鑰匙也沒有被盜的跡象。”
李羽雙眉一揚,道:“那他們有什麽看法?”
高華撇了撇嘴,道:“那些衙役能有什麽見識?他們認定是四個慧字輩的和尚趁著看守鑰匙時,去城裡打了把一模一樣的,然後昨天晚上將薛琳帶入瀑崖殺害!”
“之前我們在寺裡根本找不到薛琳,他們不知道嗎?”
高華攤手道:“他們覺得是我們找的不夠仔細,漏過了什麽地方!”
“那薛琳屍體呢?照他們的說法,薛琳屍體應該在雙嶺湖內才對!”
高華哼道:“他們正在派人搜湖呢!我以前和這些地方上的衙役打過交道,他們腦袋固化的很,查案時非常死板!”
李羽歎了口氣,道:“這也不能怪他們,這案子太過匪夷所思。”
高華歪著頭道:“你不會一點頭緒都沒有吧?”
李羽道:“那你有什麽發現嗎?”
高華臉一紅,道:“我雖然沒有,但我看你剛才離開時,嘴角帶著笑容。你若是沒有頭緒,傻笑什麽?”
李羽失笑道:“你眼睛真夠尖的!”
高華喜道:“你果然發現什麽了吧,快告訴我!”
李羽頓了一下,道:“我現在也只是些胡亂猜想,
還需要驗證一番才行。” 高華忙問:“怎麽驗證?”
李羽摸著下巴凝思了一會,道:“先去找弘治,這案子很可能與當年那對夫妻有關,咱們再了解一下當年情況!”
崇福寺弘字輩的僧人本有四名,弘空和弘普死了後,便只剩下弘明方丈和弘治和尚。
根據高華打聽到的情報,弘治和尚平易近人,對弟子又極有耐心,以前是寺中人緣最好的長輩。
後來弘空、弘普相繼死亡後,他性格也發生很大變化,很少再出現在年輕弟子面前。
獨居在觀音殿旁邊的小殿。
除了晚上保存一下瀑崖鑰匙外,幾乎不再接觸寺中俗事。
李羽二人繞過迎賓館,從觀音殿經過時,忽然瞧見崔子行、玉玲姑娘正在和慧信爭吵。
李羽上前問道:“你們在吵什麽?”
慧信啞口不言。
玉玲冷笑道:“我不過要在觀音殿供奉一塊牌位,這和尚卻就是不肯!”
崔子行道:“可不是嗎,這破廟黑心的很,一塊牌位一年收兩千錢!哼,我們都答應給錢了,這臭和尚竟還是不肯!”
慧信擺手道:“不行就是不行,你們速速離去吧!”
玉玲冷笑道:“是你們心虛了吧?當年做出那樣的事,也未見你們有懺悔之心,隻知一味的遮掩!”
慧信怒急道:“施主再口出不遜,莫怪小僧不客氣了!”
崔子行大怒:“我們怎麽口出不遜了,好霸道的和尚!別人都說佛門是藏汙納垢之地,我看一點沒錯!”
高華瞥了慧信一眼,見他臉上青筋暴起,訝道:“玉玲姑娘,你們到底要供奉誰,為何這和尚這般著急?”
玉玲沉默了一會,道:“她叫柳茹,是我以前的一個好姐妹。”
李羽腦中猛地一閃,道:“她是不是得過瘡病?”
玉玲愣了一下,吃驚道:“你也認識茹姐嗎?”
李羽心中豁然開朗,道:“只聽過她的事罷了,她丈夫是不是叫沈開?”
玉玲表情瞬間變得蒼白,默然半晌後,答道:“是的,茹姐嫁給了沈公子。”
李羽眼中閃著精光,道:“玉玲姑娘能不能和我們說一下他們夫妻的事?”
玉玲稍稍猶豫了一下後,點頭道:“可以。”
慧信插嘴道:“你們要說去別的地方說,別堵在觀音殿門口!”
高華目光如刀,瞪視著他道:“你再說一遍?”
慧信被高華氣勢所逼,囁嚅了半晌,轉頭走了。
高華轉向玉玲,道:“你可以說了。”
玉玲低下頭,輕輕道:“茹姐和我一樣,本是一名伶人。後來她被沈公子贖了身,又幫她改了良籍,嫁入沈府,當時姐妹們都好羨慕她。”
“後來聽說薛家聯合其他幾個豪商大家,將沈家的生意整垮了,沈公子賣了家中所有產業,方才還上債務。”
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可恨薛家大小姐依然不肯放過他們,兩人日子過得十分艱難。我去看過他們一次,當時茹姐已得了瘡病,成日自責,覺得是她害了沈公子。”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聽說他們離開了朔州城,也不知去了哪裡。後來我在城郊打探了幾次,終於知道沈公子是去找弘空和尚,希望他能救治茹姐的瘡病……”
高華沉著臉道:“後面的事你不必說了,我們已經知道了!”
玉玲氣憤道:“這破寺廟對茹姐見死不救,我就是要供著茹姐的牌位,讓這幫臭和尚也別想活得自在!”
便在這時,遠處傳來幾個和尚的喧嘩聲。
“甚麽?又出命案了?在哪?”
“還能在哪,當然是瀑崖啊!死狀和弘空師叔一模一樣,定是山妖作祟!”
“直娘賊,真是一天安生日子都沒有!我不念經了,我要還俗!”
李羽搶步上前,急問:“是誰死了?”
一名和尚嘟囔道:“好像是一名姓孫的施主。”
李羽更無二話,飛奔到瀑崖外,剛到鐵門,便聽到瀑崖傳來恐怖的驚叫聲。
“啊!!”
是郭嵐的聲音。
李羽和高華幾乎同時穿過鐵門,只見瀑崖上站著郭嵐、曹龍、艾琳、魏源、慧海五人,地上躺著孫榮。
孫榮已經沒氣了,卻沒有人去注意他。
五人全都抬頭望著對面山峰的峰頂。
李羽抬頭的瞬間,心臟驟停了一下,只見對面峰頂之上,站著一個頭頂雙角、青面獠牙的怪物。
那怪物平伸手掌,像野獸爪子一樣的手上,抓著高瘦青年嚴何的腦袋。
嚴何一動不動,雙目圓睜,被怪物凌空拎著。
腦袋和怪物肩膀差不多高,雙腳離地卻有一米左右!
由此可知,怪物確實有一丈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