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位於永寧坊、西街裡尾的一排宅群中。
這裡的每間宅子不僅裝潢精致,面積也比黃庶的小院大上幾倍,是永寧坊有名的富人區。
李羽跟在顧明身後,剛穿過大門,便聽到好幾道犬吠聲。
聲音低沉而有穿透力,一聽就知是大狼狗!
顧明轉過身,笑著解釋:“前段時間不是飛賊鬧得凶嗎?家父為了防賊,特意花高價從西市買了五隻安西犬護院!”
李羽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
防賊?應該是怕被殺死滅口吧!
來的路上,李羽已經問明,顧之平和宋家生一樣,是長垣作坊四大執事之一。
從當初黑衣人的話來看,顧之平很可能和宋家生一樣,知道什麽秘密。
他們不讓宋家生離開長安,自然是怕宋家生脫離他們控制!
也就是說,顧之平很可能也在他們監視之中。
想起那些黑衣人的肆無忌憚,孤身犯險不大妥當。
雖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沒必要孤身闖虎穴,完全可以回去多召集點人手。
念及此處,李羽道:“二郎,我突然想起有些急事,你在家中等我片刻,我一會再過來。”
顧明愣了愣,一時不知他是真有事,還是想抽身而退。
一旁的賴小文笑道:“李兄自管去,有我也是一樣。”
李羽不再停留,轉身離開顧府,剛上到大街,竟看到了伍天明和小尖。
“你這是去哪?”伍天明皺起眉頭。
李羽反問:“伍兄為何在此處?”
“我本是要告訴你一個消息,不過既然你不管顧府的事了,我想就沒必要告訴你了。”
李羽恍然:“伍兄也是為顧府而來?”
“不錯。”
李羽欣然道:“有伍兄在此,我就放心多了,伍兄先進去吧,稍後再見。”
轉身快步離開了顧府。
一路回到金吾衛署衙,召集了本隊的二十多名金吾衛,讓他們帶上手弩,背上重弓。
騎著馬,浩浩湯湯朝顧府而來。
再到顧府時,已是午後未初,天空依然陰沉,看不到半縷陽光。
手下騎衛孫玉敲了半天門,顧府管家才將門打開。
他一邊引著李羽等人進去,一邊說道:“李爺總算來了,二少爺候您多時了!”
在狗叫聲中,李羽等人來到顧府大堂。
大堂外的庭院,女童小尖正拿著一根木頭戳著螞蟻玩,瞧見李羽後,笑嘻嘻的打了聲招呼。
李羽剛回了個招呼,忽聽一道暴躁的聲音從大堂內傳來。
“我等不了了!臭老頭在磨蹭什麽?也不看看什麽時辰,我下午還和人有約呢!”
顧明的聲音跟著響起:“大哥,你是和人約著賭牌吧!”
暴躁聲音道:“是又如何?臭老頭管我,你也想管我嗎?”
顧明道:“大哥,平日我從不過問你的事,但今天父親有命,讓大家都在正廳等他,你就再等等吧!”
便在這時,管家引著李羽和孫玉入內,其他金吾衛被李羽安排在門外。
大廳內共有六個人。
伍天明站在門邊,探頭看了一眼門外的金吾衛,心道:“原來他是去召集人手。”
賴小文坐在椅子上,把玩著一個翡翠戒指。
顧明坐在他下手,另有兩名陌生男子坐在對面,都很年輕,應該不是顧之平。
最後一人是名婢女,端著茶盤站在一旁。
顧明站起身,喜道:“李隊頭,您終於來了!”
說著,為李羽介紹了兩名陌生男子,一人是顧之平長子顧天,剛才那道暴躁聲音就是他。
另一人叫秦立,是長垣作坊四大執事中另一人的兒子,臉色陰沉,顯得心事重重。
顧天不耐煩道:“人家李隊頭都來了,老頭總不能再躲著不見人吧!我去書房喊他!”
“大哥!你急什麽!父親說了讓我們等著,你就聽他一次話吧!別胡鬧了好嗎?”顧明勸止道。
顧天似乎被觸動了逆鱗,神情大變。
“我胡鬧?他不把家業給我這個親兒子,卻給你這個野種,到底是誰胡鬧!我看他死了,怎麽去見列祖列宗!”
顧明臉色瞬間脹的通紅,氣的呼呼喘著氣。
秦立忽然道:“顧大郎,要不是你沉溺賭籌,顧世伯怎會做此決定?”
“這是我們家的事,用不著你這個外人管!”
李羽喝道:“都別吵了,誰能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顧之平人呢?你們為何在這裡等候?”
顧天雖然對顧明、秦立凶得很,卻最不敢惹官差,小心翼翼地回答:
“這位伍爺和賴爺來的時候,爹親自見了他們,隻說要將甚麽物事交給他們,讓我們大家都在這等他。”
李羽心中一沉:“你們等多久了?”
顧明答道:“有一個時辰了。”
“不等了,立刻帶我去見他!”
顧明見李羽表情堅決,不敢拒絕,引路道:“請跟我來。”
伍天明緊跟在李羽身邊,皺眉道:“李兄,你是懷疑顧之平可能會有危險,才回金吾衛叫人的嗎?”
李羽一邊快步走著,一邊點了點頭。
伍天明道:“那你大可放心,顧之平買的幾條安西犬我都看過,都是純良犬種,外人只要進來,就不可能瞞過它們!”
李羽沒有回答,默默跟著顧明來到顧府書房外。
顧明喊了幾聲,屋內沒有回答。
李羽大急,伸手推開大門,瞧見屋中情況後,後背一涼。
一名老者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最吃驚的要數伍天明。
他一個箭步來到老者身邊,探了探鼻息,怔怔道:“人已經死了,臉色烏青,應該是中毒而死。”
顧明一聲悲鳴,跑了過去,就要趴在屍體上痛哭,被賴小文拉住了,喝道:“都不準觸碰屍體。”
顧天忽然像見鬼一樣,指著屍體左手旁的幾個字,叫道:“這是哪個混蛋寫的!怎麽可能是我殺了爹?”
原來,在顧之平左手上方一尺的距離,寫著‘顧天殺我’四個大字。
賴小文扣住顧天手臂,嘿嘿冷笑:“自然是令尊寫的,不然還能有誰!凶手就是你不會錯了!”
伍天明蹲在屍體旁邊,摸了摸屍體溫度,沉聲道:“屍體還是熱的,死亡時間絕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賴小文眼中閃著光:“那更不會錯了!剛才在大廳時,只有這小子離開過屋子!”
顧天驚懼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出去是為了出恭,管家和小春也離開過屋子,也可能是他們殺了人!”
那小婢臉色煞白:“我、我怎會殺了老爺?”
管家跟著道:“我是半個時辰之前離開屋子,給狗兒喂食,不可能是我啊!”
秦立陰沉著臉道:“小春姑娘出屋子的時候,我恰好看過屋角漏刻,也是半個時辰之前!”
賴小文瞪著顧天,大聲道:“案情再明顯不過了,就是你殺了你爹!而且我看你也有這個動機!”
顧明眼中閃著怒火:“大哥,父親不讓你接替家業是怕你敗光家產,你竟然殺了他,你、你還是人嗎?!”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天呐,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李羽忽然道:“顧二郎,你們家只有這幾個人嗎?女眷在哪?”
顧二郎哽咽道:“半個月前,父親便讓母親她們去了登州……按照計劃,我們過些時日也要跟著去登州……誰知道……”
李羽想了想,又道:“你們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外人作案?”
伍天明斷然道:“我剛才就說過,顧府的狗十分機警,輕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避過它們。 凶手定是屋中某個人!”
賴小文大聲道:“還什麽某個人?除了顧天有作案時間,還能有誰?”
李羽道:“你們等候顧之平的時候,狗叫過沒有!”
伍天明愣了愣:“好像確實叫過!”
顧明急忙道:“當時我也聽到了,不過那是因為有外人敲門,管家去開了門!”
李羽眼中精光微閃:“是什麽時候的事?”
伍天明沉聲道:“確實是半個時辰以內。不過管家去了不到一盞茶時間,而且是朝前門去的,根本不可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殺人!”
李羽眉頭緊皺,向管家問:“當時敲門的是什麽人?”
管家答道:“不知道,我去開門時,外面空無一人。”
賴小文哼道:“興許是哪家的小孩調皮吧!”
李羽皺了皺眉,目視著屍體,又道:“顧明,你爹是左撇子嗎?”
顧明愣了愣:“不是啊!”
“那他為何用左手寫字?”
伍天明指著屍體右手道:“這個我知道。你們看,屍體右手受傷了!傷口很新,看起來像匕首劃開,應該就是剛才造成!”
“莫非是顧世伯與凶手搏鬥時,不慎傷了右手?”秦立皺眉猜測。
賴小文大聲道:
“真相應該是這樣,顧大郎借著如廁借口,來到書房用匕首逼顧之平服下毒藥!顧之平反抗時被劃傷了手!”
“顧大郎以為顧之平死了,便離開屋子,不想顧之平還有口氣,用左手寫下他的名字,方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