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長風臉上就仿佛被人打了三拳又踢了一腳，慌慌忙忙站起身，將小爐子都撞到了。

　滾燙的茶水潑在地上，升起一股熱騰騰的水汽。

　“我們是合法做生意，又沒像胭脂虎那樣暗中拐賣人口，他沒道理對付咱們吧?”

　大執事苦著臉道:“洪安是王家仆人，聽說李街使與王家小姐關系很好，只怕是為洪安出頭來的！”

　馬長風摸了摸大光頭，道:“娘的，這幫當官的真不是東西，這樣，你去準備二十緡錢，待會咱們免了洪安的債，再給他二十緡錢，他總能滿意吧！”

　大執事提醒道:“爺，據說這位李街使從不收錢，估摸著只收暗錢，咱們是不是裝茶餅裡比較好?”

　馬長風點頭道:“對對，趕緊去準備，我先過去了，這幫狗日的可沒什麽好耐性！”

　來到後堂，馬長風立刻瞧見了李羽和伍天明，隨即發現一名高挑女子和李羽並坐上首。

　媽的，伍天明也來了，這女的又是誰，怎麽還坐在伍天明上頭，今日只怕是要大破血了！

　他立刻將自己高大的身軀彎了一半，喜氣洋洋地走了進去，拱手道:“鄙人今早起來，就看到院子裡站著一排喜鵲，知道定有貴人要來，沒想到來的竟是李街使和伍副街使，真是……”

　李羽抬手打斷道:“我等公務在身，就不與馬東家廢話了，請問，近日是否有一個叫張述的男子來過貴樓?”

　馬長風一愣，道:“張述?”

　洪安急忙道:“就是前日上午啊，那人比我高一些，還和我說過話，穿著黑衣窄袖，面色像僵屍一樣硬邦邦的！”

　馬長風見對方並非衝自己而來，暗暗欣喜，大喊道:“來人，讓三位執事立刻過來！”

　門外有人答應一聲，不久，雞樓三大執事都來了，馬長風將李羽的問題向三人問了。

　二執事忙道:“是有這麽一個人，因長的形跡可疑，我特別留心了一下。後來見他沒有鬧事，就沒有向您匯報！”

　李羽問:“他隻來過一次嗎?”

　二執事遲疑了一下，眼神有些閃躲，低著頭道:“是的！”

　不用小怪獸提醒，李羽也看出他在撒謊，冷冷道:“你知道欺騙本官的下場嗎?”

　二執事嚇的一哆嗦，急忙道:“他確實隻來了一次，不過……不過……”

　馬長風怒喝道:“不過什麽，還不趕緊說！”

　二執事低聲道:“我們瞧見了他和洪安兄弟的事，認為他是條大魚，派出‘白狐狸’給他下套，贏了他十緡錢！”

　高華挑眉道:“白狐狸是誰?”

　馬長風臉色有些尷尬，支支吾吾道:“這個嘛……”

　伍天明淡淡道:“是你們雞場的‘鉤子’吧?”

　高華訝道:“鉤子是什麽?”

　伍天明道:“就是一些無賴混混，裝作賭客的樣子，其實暗中與賭場合作，誘騙那些有錢的賭客！”

　李羽冷著臉道:“立刻把白狐狸帶過來，不然我就封了你的雞樓！”

　馬長風暗暗叫苦，只能將氣發在手下執事身上，咆哮道:“沒聽到李街使的話嗎?還不快去！”

　白狐狸是個精瘦如猴的男子，嘴上兩撇鼠須，一進門後眼珠子就咕嚕嚕亂轉，叫道:“老爺，小人冤枉啊！”

　高華沒好氣道:“我們還沒問你呢，你冤枉甚麽?”

　白狐狸賠笑道:“小人沒有做過任何貪贓枉法的事，所以冤枉！”

　伍天明冷喝道:“白狐狸，我們沒空和你囉嗦，我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倘若答的不好，我們就送你去邊境勞役！”

　他知道這些潑皮賴子最不怕坐牢，卻唯獨害怕去邊境。

　果然，白狐狸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跪倒在地道:“小人一定老實回答，您可千萬別送我去邊境，我這瘦弱身板，去了哪還能活著回來?”

　李羽便問:“兩日前，是不是有個叫張述、面相像僵屍的人來過雞樓?”

　白狐狸連聲道:“有，有，他是條大魚，而且十分警惕，若是其他鉤子，肯定釣不上他！”言語間不忘吹噓。

　李羽肅然道:“你把和他遇到的整個過程詳細說一遍，不得有任何隱瞞！”

　白狐狸答應了，回憶著道:“當時我看他竟然挑中了洪安做賭友，就覺得他有點傻，把他的情況匯報給二桌莊主！”

　“二桌莊主下話讓我釣他，我等他和洪安分手，便過去找他搭話。他一開始還不理我，用眼睛瞪著我，說什麽‘再纏著他就讓我後悔’！”

　“身為雞樓最優秀的鉤子，我自然不會輕易放棄，趁著二莊主開雞時，笑著說‘小骨頭’會贏。”

　高華奇道:“小骨頭?”

　馬長風笑著解釋道:“小骨頭是雞樓一隻雞，因為長的極為矮小瘦弱，才有這麽一個外號！”

　李羽道:“那隻雞應該很厲害吧?”

　馬長風拍馬屁道:“果然瞞不過李街使，那隻雞鬥起來極為凶狠，而且遇強越強，是我們雞樓一大法寶！”

　李羽點了點頭，向白狐狸道:“你繼續說吧。”

　白狐狸忙道:“那小子也覺得小骨頭不可能贏，我就用言語激他，罵他隻懂以貌取雞，他被挑動，便站在一邊看了，結果小骨頭果然贏了，他顯得很興奮，便跟著我一起賭了。”

　說到這，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那小子看起來精明，其實是隻呆雞，被我哄著連輸了十次，才省悟過來，還放下狠話，說什麽‘待大事一了，定要讓我後悔’！”

　李羽心道:“那人嘴裡的大事，很可能就是綁架王韞秀，可以斷定，他就是參與綁架王韞秀的賊人之一！”

　高華問道:“你知道那人住在哪裡嗎?又或者有什麽關於他的重要線索?”

　白狐狸想了一會，忽然叫道:“對了，我看到他取錢時，錢袋中有一隻青樓水牌，定是點了哪位姑娘時，沒有把水牌還給對方！”

　伍天明目光一亮，道:“水牌上應該有那位姑娘的名字吧?”

　白狐狸小聲道:“我只看到一個‘衛’字！”

　……

　長安城青樓藝館無數，然而青樓最多的地方，要數李羽住的平康坊。

　三人離開雞樓後，直奔平康坊，一番地毯式詢問後，找到三名藝名帶‘衛’的姑娘。

　其中兩人都說沒見過自稱張述的恩客，只有最後那名叫衛蕭的春回院姑娘對此人有印象，說:

　“嗯，那人奴家記得，他是個怪人，每次過來都不說話，隻讓我彈箜篌給他聽，還經常不將水牌還給我！”

　李羽正要再問，聶子瑤忽然帶著老鴇來到衛蕭屋中，微笑道:“李街使，好久不見了。”

　李羽驚喜道:“聶姑娘，你怎麽在這?”

　聶子瑤幽幽道:“奴家就在春回院呀，看來李街使已經忘了奴家呢！”

　李羽隻知聶子瑤是青樓頭牌，並不知是哪家青樓，正要解釋時，高華板著臉道:“咱們是來查案的，不是讓你們敘舊的！”

　聶子瑤瞧了高華一眼，便知她出身高貴，也不生氣，朝衛蕭道:“衛妹妹，李街使有什麽問題，你都據實回答，不得隱瞞！”

　她在青樓中地位特殊，連老鴇都得聽她的，衛蕭聽了後，連連點頭。

　高華立刻問:“你知道那人叫什麽名字嗎?又或者家住哪裡?”https://

　衛蕭搖頭道:“他每次過來都不曾說話，我對他一無所知！”

　高華正有些失望時，衛蕭又道:“不過他明天會過來，你們如果有事的話，可以當面找他問！”

　高華驚喜道:“你怎知他明日會來?”

　衛蕭道:“他每個月過來兩次，月初、月中各一次，都是固定時間，從無例外！”

　李羽頷首道:“多謝衛姑娘相告，明日我們會再過來，倘若他今晚過來了，還請立刻通知我們！”

　聶子瑤問:“那人犯了案子嗎?”

　李羽緩緩道:“犯了大案子！”

　“他如果又來了， 我會讓護院拿住他，送到你們衙門，你不必憂心！”聶子瑤微笑道。

　高華沒好氣道:“那人是要犯，倘若逃脫了，你們可吃罪不起，別多管閑事！”

　聶子瑤還是不生氣，微笑道:“這樣啊，奴家記住了，只要他過來，就會盡量穩住他，再通知你們。”

　高華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見聶子瑤總是笑吟吟的，實在板不住臉了，聲音放緩道:“那人很危險，你們也要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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