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大理寺時,已是晌午時分,三人在附近找了家酒樓用過午膳,然後在大理寺外等候。
開審時間是未時,不少好事百姓也都在門外看熱鬧。
聰明的小販在街邊搭起了茶棚,李羽三人便坐在茶棚中候著。
大約未中時分,大理寺大門打開,耿寺丞帶著人走了出來,命手下衙役在南牆貼下審理結果。
眾人一擁而上。
伍天明眼尖,遠遠便看清了公告,朝李羽看了一眼,道:“五皇孫殿下招認了,並未翻供!”
李羽眉頭一皺,難道自己猜錯了?
公孫蘭望著大理寺大門方向,說:“你們快瞧,那個人是不是寧國公主府的魏總管?”
李羽抬眼看去,只見一名中年太監站在寺署門口,與耿寺丞說著話,神情倨傲,確系公主府管家。
過了一會,魏公公離開大門,來到街上一輛馬車旁。
在他上車前,李羽趕了上來,笑著拱手道:“魏公公,真巧,你也在這等消息嗎?”
魏公公對他態度友善了許多,笑吟吟的回道:“還不是公主殿下關心五皇孫殿下,這才派我過來等消息嗎?”
李羽忙問:“剛才瞧見公公與耿寺丞說話,不知可問到甚麽消息沒有?”
魏公公歎了口氣,道:“和公告上寫的一樣,五皇孫殿下已經認罪了。”
李羽目光灼灼道:“五皇孫殿下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
魏公公驚奇地看了李羽一眼,道:“李副街使如何知道?”
李羽目光一亮:“五皇孫殿下有甚麽要求?”
魏公公答道:“他希望最後能見上聖人一面。”
李羽心中大定,道了聲謝,目視著魏公公離去。
公孫蘭還有些困惑,伍天明卻已經想明白了,說道:“接下來,咱們只需等著就行了吧?”
李羽笑道:“是的,等華清宮消息吧!”
……
兩日後,華清宮,長生殿。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李隆基獨自坐在寬大的龍椅上。
一般在華清宮處理政務時,他一向不避楊玉環,不過這次,卻是楊玉環自己告退。
這位貴妃最喜風雅之事,厭惡刀兵劍血,當王忠嗣拿著血紋金刀進來時,她便匆匆忙忙離開了。
按時間來算,王忠嗣本要過幾日才能獻刀,不料他派人去讓李光弼送刀時,李光弼提前便派人送了來。
王忠嗣馬不停蹄,立刻拿著刀來見李隆基。
當王忠嗣將此刀來歷說明後,李隆基龍顏大悅,分別賜了王忠嗣和李羽五十兩金子,語重心長道:
“忠嗣,金刀歸入國庫,突厥人已不足為慮,朕所憂慮者,唯吐蕃耳!右相和董將軍聯名上書,皆認為開春後,是對石堡城用兵的好時機,你以為如何?”
王忠嗣默然半晌,沉聲道:“臣以為可行。”
李隆基大喜:“那便最好,由你做主攻,讓董將軍給你做策應,只要拿下石堡城,吐蕃人也得向我朝俯首稱臣!”
王忠嗣忙道:“陛下,石堡城之戰必定是場硬仗,董將軍不擅打這種仗,臣舉薦李光弼做副軍主將,哥舒翰將軍為臣副將!”
李隆基微笑道:“只要你能為朕拿下石堡城,朕甚麽都答應你!”
這時,高力士輕輕提醒道:“陛下,五皇孫殿下還在外面候著呢。”
王忠嗣拱手就要告退,李隆基一抬手道:“李俅也是你侄兒,留下來,
聽聽他還有什麽要說的。以後,你也幫朕多管教這些不肖子孫!” 王忠嗣隻好答應。
過了半晌,李俅被侍衛帶了進來,蓬頭垢面,形容憔悴。
李隆基年老心軟,歎道:“朕以前那般嚴厲的管教爾等,難道不是為了你們好嗎?如今做下這種事來,怨得了誰?”
李俅眼圈兒瞬間就紅了,跪倒在地,哭訴道:“皇爺爺,救救孫兒吧!”
李隆基默然半晌,道:“看在你父王面上,罰你在百孫院禁足十年,好好給朕反省吧!”
李俅急道:“孫兒冤枉啊!”
李隆基一驚,身體向前傾探,道:“你剛才說什麽?”
“孫兒冤枉啊!人不是孫兒殺死的!”李俅淚流滿面。
李隆基錯愕道:“那三司會審時,你為何要認罪?”
李俅哭訴道:“孫兒被關在宗正寺時,某天夜晚,有一黑衣蒙面人潛入孫兒房間,逼著孫兒認罪,還說隨時都能殺了孫兒!”
李隆基龍顏大怒,拍案而起:“豈有此理,堂堂皇孫竟會遭到脅迫,高卿,立即讓宗正卿來見朕!”
高力士答應一聲,正要去傳旨,李隆基又道:“等會。”眼中多了些狐疑之色,盯著李俅道:“你不會為了脫罪,故意編出這些謊話吧?”
李俅急道:“孫兒所言句句屬實。皇爺爺不信的話,可以將壽寧侯、濟昌侯召來詢問,那女子被殺時,孫兒一直和他們在一起!”
李隆基點了點頭:“高卿,傳旨,把壽寧侯、濟昌侯一並召來覲見。”
……
一月中旬,天氣轉暖,萬物複蘇。
國子監某間學堂中,李春正在聚精會神的聽著講學博士講課。
他小時候家裡負擔還不重時,上過一年私塾,直到家中又添兩口人後,才斷了學,因此有些底子。
話雖如此,聽課的前幾日,依然十分艱難,如聽天書。
不過他性子沉毅,很珍惜這難得的讀書機會,咬牙堅持,到了今日,已漸漸能聽懂一些。
“咚咚咚!”
下學的鼓聲響起,講學博士是個守時的人, 絕不拖堂,留下一個五言絕句的題目後,飛快的走了。
其他學子都歡呼雀躍,相互嬉笑著明日去哪裡玩耍,只有李春覺得可惜,心中期盼著博士能多講一會。
默默收拾著課本,將書全裝入書匣子後,站起身便要離開學堂。
旁邊忽然過來一少年,長的白白嫩嫩、眉清目秀的,朝李春笑道:
“李兄,明日是沐假日,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吃飯,我父親昨晚買了駝峰,味道可鮮了,我再將說好的磁硯送你。”
少年名叫謝鍾,父親是長安城有名的馬球人,家境頗為殷實。
李春以李羽之弟身份入學,早引起不少學子注意。
謝鍾年紀雖小,卻是個有心人,回家後便將此事告訴了父親。
他父親謝子安是個功名心很重的人,考過三次武舉,都落了選,後來改打馬球,也是衝著馬球都尉去的。
得知李春身份後,立刻囑咐兒子多與李春來往,多往家裡帶。
李春從小在農裡長大,沒什麽見識,來國子監的頭一天,便鬧了不少笑話,全靠謝鍾一旁幫襯。
故而對這個朋友十分珍惜,起身解釋道:“謝兄,今日兄長要帶我去孟博士家行拜師之禮,所以我要早點回去。”
謝鍾笑嘻嘻的拍了拍他肩膀,道:“那算了,明天你來學堂不來?”
李春道:“來。”
謝鍾笑道:“那好,我明天也過來,順便把磁硯帶過來,咱們一起讀書!”
李春笑著答應了,兩名少年說說笑笑出了國子監,在大門口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