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如晦。

　　“也就是說，那行家和那個賈華敬是使了個連環套，用一套三千兩的功法，加一千兩回扣和五百兩定銀，就騙去了你一萬九千兩現銀?”葉子啟問道。

　　“不錯。”霍更悲道:“家父得知此事後，當場就氣死了。當鋪出了這麽大紕漏，經營每況愈下，撐不到三個月，就歇業了。後來我舉家投奔外地親戚，家母不堪輾轉之苦，也隨家父而去了。”

　　“可這和唐家有什麽關系?”顧峰問道。

　　“我先前之所以信得過那個賈華敬，就因為他是唐家客卿！”霍更怒道。

　　“作孽啊。”葉子啟歎道:“那你事後，就沒去唐家討個說法嗎?”

　　“自然是去了的。”霍更應道:“可那唐府卻說，賈華敬早已辭別還鄉了。我就想，他騙去那麽多錢，哪還有寄人籬下的道理?當時也就信了。又告到官府去，這回卻奇了，官府說依我所立契據，兩邊都不欠我的，不肯立案，再告，也只是推諉。

　　求天無應，求地無門。我隻得寄居他鄉，日日頹廢。可就在一年前，我在寒葉城的友人傳來消息，見到了賈華敬依然在唐府出入！”

　　“這沒道理，家財萬貫還給唐府當客卿……難道，他設的騙局，從一開始就和唐府有關?”葉子啟驚道。

　　“不錯！”霍更道:“我連忙趕回寒葉城查探，這回才弄清楚了一些東西，那賈華敬和那叫做劉閩的行家，都與唐府一直來往，萬兩白銀最後多半也是落到唐府手裡，所以他們官官相護，官府才不肯為我伸冤！”

　　“這麽說也有疑處，唐府公卿世家，怎麽貪騙你一個平民的錢財?”顧峰問道。

　　“你以為他們還是當年的光景呢！”霍更說道:“據我所查，唐家底子早已衰竭，外強中乾，就連後輩男子裡都沒生出一個成器的，這是敗落之兆。

　　可他們卻兀自強撐門面，絲毫不肯節約用度，導致府內虛空，因此打起了歪主意來，這些年，利用以前祖宗積攢下的聲譽，坑騙不少大戶。

　　終究，是用了我霍家的財產，給他這條百足之蟲續了命了！”

　　密集的大雨從遠處忽隆隆黑壓壓地橫掃了過來，霍更仰天長歎道:“義滿盈，惡滿盈。義滿盈的家亡破，偏偏那惡滿盈的富貴久！”

　　“從那以後，我就隱去名字，藏在這寒葉城裡當個小二，隻為找到機會，將此事徹底查個水落石出。

　　我雖是落魄已極了，所幸自幼父母就花重金求師，給我傳授武藝，所以身上還有二十年的功夫。只是以我一人之力，終究難以對抗唐府，這才等到了今日。”

　　如此情至深處，葉顧二人不再懷疑，葉子啟一巴掌猛拍在桌面上，接著將手敞開，桌面上赫然露出一張被拍碎成四瓣的葉子。

　　“這是——?”霍更問道。

　　“一點小法術。”葉子啟撿起一瓣葉子揉碎，另外三瓣立刻向碎葉跳動過去，“撕葉引路術，我們一人拾一瓣，一會兒遇到了敵人，就撕葉示警，彼此支援照應。”

　　“少俠的意思是——”

　　“唐府就在城西，今夜，我們就讓他惡有惡報！”

　　霍更嘴唇嗡動了一下，跟著淚盈眼眶，道:“這真是蒼天開眼了，好！”

　　之後，三人付了酒錢，便一路商議著，踏雨趕到唐府外。

　　霍更這一年確實不是白守的，路上向葉顧二人透露了許多唐家秘密:

　　首先，唐家養了兩名厲害術士，

一名卜逸才，一名卜逸仁，卜逸仁在唐府內設下了陣術防備盜賊，若貿然潛入，必被發現;　　其次，唐府如今常去香葉樓的是二少和三少，去時必帶卜逸仁同行，長子唐昭因有二房妻妾，如今去得少了，這時多半還在府裡。最後，霍更還給他們畫了張唐府布局圖。

　　“也就是卜逸才還在府裡。”葉子啟道:“你不是術士，不容易對付。我來對付他。”

　　“那陣法怎麽辦?”霍更問道。

　　此刻，大雨吹得天昏地暗，三人都站在唐府院牆上，尚未被發現。

　　葉子啟仔細往府中盯望一圈，道:“這個陣法我在書上見過，破陣我不會，但這陣法本身就有個致命缺點。”

　　葉子啟拍了拍顧峰背上的巨大行囊，這裡面裝著他們從酒肆離開時，帶走的九樽酒壇:

　　“打草驚蛇是免不了了，一會兒把這些酒壇子，往我在地圖上指的地方砸，我保證，法陣會八方一齊告急，讓他們以為四面八方都跳進人了，不知究竟該去哪處防備，我們趁亂去找各自的仇人。”

　　說罷，葉子啟在霍更的地圖上指了幾個點，便一人拿走三壺酒，各自行動開來。

　　“啪！”

　　“啪！”

　　“啪！”

　　“哪裡的醉漢在摔碗子?老二和老三回來了?”

　　唐昭正欲入睡，卻被擾走困意，在屋裡不耐煩地說道。

　　可接著屋門就被一個身材臃腫的胖子踹開了。

　　“少爺，有賊人入府了！”這個名叫卜逸才的胖術士喊道。

　　“你慌什麽，流民入城以後，來的賊還少嗎?這回是幾個?”

　　“少說十個。”

　　“什麽！”

　　一個個護院行動了，腳不停蹄地趕往了藏寶閣。

　　“那些窮瘋了的東西！”唐昭也大吼著跑到藏寶閣前。

　　葉子啟和顧峰這時正躲在附近屋簷上，這回看到唐昭，葉子啟默默咬起了牙。

　　“失策了，想到他們都會來守這裡，對重要人物的守備就會減弱。可沒想到是唐昭在這裡親自坐鎮。三十多個護院圍著他，要收拾他更難了。”葉子啟道。

　　這時唐昭在雨中怒吼道:“都把招子弄亮了！管他賊是哪來的，明天報官一個個地抓回來。可要是這裡面的東西有了閃失，你們就和那些賊子一塊兒死！”

　　“是！”三十多個護院紛紛應道，一時呼聲破雨，逼面而來。

　　“也就是武舉裡的尋常水平，劍握好了，單打獨鬥，你也能對付十個。”顧峰說道。

　　顧峰眼光一向準，這話讓葉子啟定了定心，但是——

　　“怎麽可能輪著跟你單打獨鬥啊。”葉子啟歎道。

　　雨中三十多把佩刀銀光閃閃。

　　還有緊緊守衛在唐昭旁邊的一個肥胖術士。

　　是進是退?

　　“疼！”葉子啟輕忽一聲，回頭就看見一條小蛇一樣的東西在雨中一閃而逝。

　　府裡養蛇?葉子啟沒多想，又回過頭去，他可不擔心在這麽大的雨裡，一聲輕呼也會被聽了去。

　　可就在他回過頭來的一霎那，胖術士卜逸才伸出手，直直指著他！

　　“賊在那裡，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