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的聲音懶洋洋，肖瀚一聽就知道他在洗腳:“咳，老劉啊，我是想谘詢個事兒。”

　　“哪兒的洗腳城好?老瀚啊，不是哥說你，終於開竅了，浦東新區@@@湯泉浴宮，嘿嘿，新開的，速度。”

　　“不是，我是想問問，咱們上海的小學，一般報名的話需要什麽條件。”

　　“嘿，感情我這BB了半天，你就跟我討論這個?話說你問這個幹什麽，別跟我說我有孫子了。”

　　“是親戚家孩子要上學了，想問問小學一般要什麽手續。”

　　“那還用問?戶口本，出生證明，房產證，要是沒這個的就得用《租房合同》，還有計劃生育證明亂七八糟的，你家親戚不可能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肖瀚就跟聽天書似的，頭一回接觸這些東西，出生證明他這裡有，租房合同也有，但戶口本這是個問題。

　　“那如果沒戶口本呢?”

　　“沒戶口本你想上學?夢夢呢，現在哪個孩子不上戶，你家親戚腦子有問題啊，我跟你說啊，這種事兒少管，自己都是個半吊子還管別人。”

　　老大哥依舊刺耳的大大咧咧，肖瀚有點心虛沒敢跟他交底，要是讓這貨知道他收養了個小姑娘，很可能會損死他:

　　“那行，先這樣吧。”

　　“嗯嗯，沒戶口本就盡快上戶，天下還有這麽操蛋的娘老子，爺還是第一次聽說。”

　　老劉罵罵咧咧的掛了電話，肖瀚放下手機，他們家是上海本地戶口，但想給她上戶，好像還得要領養證明。

　　上午從縣城裡回來的時候他特意查了查百度，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養規則很嚴格，一般像他這種單身男人，想領養孩子就要具備以下條件:

　　1:要年滿三十周歲，而且要是單身領養，要和被領養人之間年齡差距達到四十周歲。

　　2:要被領養人同意，而且被領養人的年齡不能超過十四周歲。

　　3:沒有什麽疾病，而且要具備領養能力。

　　如果他想按照領養的算，根本不可能辦下來領養證明，沒有領養證就別想入戶了，顯然這學就上不成。

　　不上學這肯定不能，眼下解決的辦法倒不是沒有，就目前局勢來看，能滿足領養條件的，只有他老爸老媽。

　　入戶在爸媽名下，這個想法剛剛冒出，肖瀚頓時否決了，老爸今年都快奔六了，這要是多個八歲的女兒，出去得被笑話成什麽樣。

　　第二個就是，他得找個年過三十歲的女人結婚，父母年齡都超過三十周歲，就能把小敏入戶在他們家裡，但他上哪兒找三十歲的女人去。

　　而且問題顯然不止這一個，他還得上班。

　　一想到這個，肖瀚的笑容徹底沒了，程序員這一門坑的就是加班，他每天基本九點多下班，這個時間段哪個小學都放學了，到時候她該怎麽辦。

　　當現實的光打破了憧憬而虛擬的幻想，肖瀚終於意識到領養一個孩子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重重的艱難。

　　心裡忡忡，飯館的桌子上，對面坐著的楊小敏看到他犯愁的樣子，有些不安:

　　“大瀚，你怎麽了。”

　　“沒事。”他擠出了點笑容，心裡卻憂心忡忡，突如其來的問題像一盆冷水，徹底澆醒了他。

　　該怎麽辦.....

　　第一次面臨這種問題，他想好好照顧這個孩子，但又害怕會做不好，會讓她受委屈，肖瀚硬著頭皮給老劉打過去。

　　“老瀚，搞毛線呢。

”　　“老劉，我再問問，要是孩子暫時上不了學，而且她父母也有工作，忙得照顧不過來，這怎麽解決。”

　　“臥槽，你家這親戚夠蠢的，找個小飯桌不就行了，現在小孩給小飯桌托管多正常的事兒。”

　　“這也行?”

　　肖瀚眼睛亮了，他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意思把她送到小飯桌就行?”

　　“廢話，現在小飯桌都有專人照顧，實在不行就送幼兒園裡，不過那也得要戶口本。”

　　“謝了啊老劉，愛你。”

　　“滾！小赤佬。”

　　掛了電話，雖然心裡還是亂糟糟的，但起碼有解決問題的方法了。

　　小飯桌.....

　　這可能是唯一的去處了，他還要上班，不能把這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裡，沒吃沒喝的，他也不放心。

　　該去哪個小飯桌呢。

　　正當他捉摸著，聲音忽然響起:

　　“大瀚，我是不是做錯事情了。”

　　肖瀚下意識抬頭，看到這孩子的眼睛已經紅了，淚花泛出，他腦子頓時空白了:

　　“啊?”

　　“你說要給我找小飯桌，小飯桌是不是福利院，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小手緊緊的攥著小裙子，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肖瀚立刻明白這小姑娘理解錯了，他解釋道:

　　“怎麽可能，小飯桌就是可以讓你吃飯的地方，你看，你八歲了，肯定要上小學吧。”

　　他稀裡糊塗的解釋了一通，好像並沒有想象的效果，小姑娘啜泣著，小手揉著眼睛:

　　“是你把我帶回來的，你不能不要我。”

　　心裡霎時那個疼啊，肖瀚忽然反應過來剛才他的表情肯定很難看。

　　是啊，小孩子就是這麽的敏感，會不斷地觀察大人的臉色，大人高興了小孩子才會跟著高興，說白了還是因為他，這陌生的城市裡，她能跟著的，不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奶奶剛剛去世，她也第一天來到陌生的辰時，說到底，他還是沒有給這個孩子想要的安全感，這對他來說無異於是一種更深刻的批判和責備，一時間愧疚和心疼百感交集，大手輕輕握住了她的小手。

　　“我怎麽可能不要你，我很喜歡你哦，雖然我們剛認識不久，但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一定不會不要你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們以後還要一起生活，怎麽可能隨便就放開彼此、”

　　什麽時候說過這麽肉麻的話，肖瀚的臉羞恥的紅了一大片，也不知道這丫頭聽懂沒，不過好像起作用了，小姑娘總算不哭了，聲音細細的:

　　“那可以拉勾勾嗎?”

　　肖瀚立刻點頭，寵溺的伸出小拇指:

　　“沒問題，拉勾勾。”

　　小姑娘也伸出小拇指，小小的指頭跟他大大的手指勾在一起，好看的大眼睛中噙著淚，秀氣滿滿的小瑤鼻吸著，很認真的說道:

　　“奶奶說過，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騙，騙人就是壞孩子。”

　　這樣幼稚的把戲，卻在這個孩子的眼裡，被覆蓋上了很神聖也很信任的顏色，肖瀚很是嚴肅:

　　“嗯，騙人就是壞孩子。”

　　總算是把她哄住了，肖瀚默默記下了這一點，以後有什麽心思絕對不能在孩子面前展現。

　　很快他們點的菜上桌了，什麽魚香肉絲乾炸裡脊，還有什麽羊雜鍋子，但兩個人的胃口顯然都不是很好，剩下了很多只能打包回家了。

　　回到客廳已經七點多，肖瀚剛想躺沙發上休息休息，卻被小姑娘拉住:

　　“奶奶說，睡覺前要洗腳，大瀚要和我洗腳。”

　　肖瀚心裡湧起了點暖意，這個奶奶的孩子，仿佛真的像是在奶奶管著他一樣。

　　恍然想起了小的時候，是那麽的一個小房子裡，木門鎖住窗外的星空，燈光通透的小房子， 紅磚地上，大腳和小腳泡在木盆裡，如今歲月流轉，仿佛讓他又回到了那麽多年前。

　　只是，那位老人已經不在了，仿佛化作了一縷清風，化作了一片晚霞，再驀然回首時，燈火闌珊的地方，已經多了一個眼睛紅紅的小姑娘，似乎在等著和他回家。

　　奶奶啊.......

　　肖瀚嘴角一點點的揚起，溫暖的浴室中，大腳和小白腳丫一起泡在熱氣騰騰的洗腳盆中。

　　“大瀚的腳好大。”

　　他的腳足足佔滿了盆子，她的小腳很可憐的被擠在中間，看著那兩隻白生生的小白腳丫，就像是精工巧玉雕琢般，第一次和她一起洗腳，肖瀚越看越喜愛得不行:

　　“瞧我的，呀吼。”

　　他一抬腳，頓時夾住了她的小腳丫，腳趾狡黠的撓癢癢，小姑娘頓時噗嗤笑出了聲，開始反過來捉他的大腳:

　　“大瀚不許動。”

　　水花四濺，沒幾下功夫大腳就投降了，乖乖被小腳腳踩著，時不時動一下腳趾想反抗，浴室中時不時的歡快笑聲，融洽而溫馨的暖意，流動在他們同居的第一個夜晚。

　　第一次才知道，原來陪孩子洗腳也是一種幸福和樂趣，這樣的簡單事情，肖瀚卻已經樂在其中。

　　洗了腳，楊小敏鑽入了自己的小被子中，整理著準備睡覺，肖瀚則來到了客廳，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這次為了打落奶奶請了三天的假，明天就得上班，所以他得先找到小飯桌，進入高德地圖，搜索了下自己家附近。

　　很快，一長串的詞條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