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嬴高還越說越來勁,忍無可忍的始皇帝出聲呵斥道。
本來好好的造個紙,結果你造出來就是為了如廁之用的麽?
看著低眉搭眼的嬴高,始皇帝無語望天。
自己這些個兒子稍稍聰慧點的除了胡亥外,真正是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
老大天天跟自己對著乾,滿口仁義;好不容易這個十六子險死還生下醒了早慧,最類自己,腦子裡總是想些跟常人不同的事情,實在是讓始皇帝有些莫可奈何。
“此事,朕知曉了,汝若是無事就退下吧。”
罵,看著十六子的疲懶樣,定然是沒用的;打,輕了沒用,重了這十六子身子還沒好,又舍不得;
罰,這小子倔強的緊,當初被罰險些跪死在宗廟前……
最後還不是依了他?讓他開了那“秦時明月”,自己還一大早眼巴巴去給他捧場……
心累……
所以,始皇帝還是覺得就這樣吧,趕緊滾蛋,眼不見心不煩。
“父親……”
嬴高欲言又止。
“言來。”
始皇帝轉身向著自己的皇座行去,頭也不回的道。
大殿正中的銅案後,蒲團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雕龍畫鳳、看不出材質的黑色巨椅。
不過在嬴高看來,始皇帝這新換的椅子完全可以稱之為床了。
只是殿中群臣今天坐的還是蒲團,估計應該是少府那邊還沒製作好。
“此次左將軍北上,高意欲同往,還望父親準之。”
嬴高咬咬牙,拜伏於地直接出聲道。
“何事!?”
原本腳步未停的始皇帝聽到嬴高這話,豁然回身,疑聲道。
始皇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侍立在大殿一側的趙高,則是愕然的張大了嘴巴。
趙高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都已經說了讓這十六公子不要觸怒陛下,不曾想這十六公子竟是直接扔出這樣一件石破天驚之事。
他現在是真有些搞不懂,這十六公子為何行事總是如此讓人摸不著頭腦。
那是面對匈奴蠻夷,那是戰場廝殺,不是跟十八公子的角鬥……
“高意欲跟隨左將軍一同北上上郡,還望父親準之。”
“汝再言之。”
始皇帝疑惑的看了看垂著腦袋的趙高,隨後將目光停在拜伏與地的嬴高身上,緩聲道。
始皇帝這個時候很想撬開自己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十六子腦袋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麽物事。
想過這豎子說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是始皇帝從來沒有想過,這讓人不省心的十六子竟然想跟著北上上郡。
而且還不是跟著蒙恬的大軍,是跟著李信的前鋒,在今日北上。
“高意欲跟隨左將軍李信同往北郡,還請父親準之。”
反正話都已經出口了,嬴高反而淡定了,很乾脆的再次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始皇帝真正的確認了,這豎子顯然又是鐵了心了。
始皇帝緩緩踱步順階而下,走到嬴高身前站定,死死盯著拜伏與地的嬴高。
偏殿內,空氣幾乎凝固。
殿內候著的一眾近侍,包括趙高在內,不知何時已經齊齊趴伏在地上,將腦袋深深的埋在雙手之間。
“豎子!汝以為李信北上是遊山玩水乎?汝以為是蹴鞠角鬥乎?”
始皇帝抬腳欲踢,只是在即將踢到嬴高身上的時候止住。
“父親,
敢問父親,當初父親跟隨祖母自趙國歸秦時,可曾有數萬大軍衛護?趙國追兵前後圍堵,父親可曾想過退卻? 今日,匈奴蠻夷大軍南侵我大秦,高今日僅只是跟隨大軍北上,身周有著數萬精銳同行,又有何懼?”
嬴高反正也是豁出去了,如果開始他還有些猶豫的話,那麽此刻他已經下定決心真的要去北郡走上一遭了。
先前始皇帝和李斯、尉繚、馮毋擇三人談國事,嬴高一直有些神思不屬,是因為他有些納悶。
因為,按照原本歷史的走向,後世存留的那些古籍中根本沒有這個時間段匈奴人大舉南侵攻入大秦的記載。
或許小規模的劫掠有,但是匈奴同時南侵攻入大秦三郡之地,這顯然已經不是小規模的劫掠了。
又或許是因為大秦國祚太過短暫,很多史料和記載都被項羽在焚燒阿房宮的時候付諸一炬。
可是匈奴人如此程度的南侵大秦,再如何應該有所記載才是應該。
當然,按照始皇帝的脾性,不可能僅僅因為盧生的“亡秦者胡”而突然大舉發兵北擊匈奴。更大的可能是中間肯定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不過這些對嬴高來說都不重要,如今的情況是,不管是不是因為他的到來而扇動蝴蝶翅膀導致歷史的進程發生了偏差。
現如今因為匈奴人大舉南侵的事情,始皇帝開春之後的東巡,顯然要推遲。
而對嬴高而言,既然這一次匈奴人已經來了,那麽趁早的斬斷匈奴人一些軀乾,才是更為現實的。
今天始皇帝的調兵遣將之舉,很快就將傳遍朝野上下。
原本已經有了些許矛頭的跟扶蘇爭儲的傳聞,恐怕更將甚囂塵上。
嬴高實在不想將自己有限的精力浪費在這些無謂的小事上,生命無常,始皇帝或許真的還有五年,或許因為他的到來能夠更長壽一些。
但是無論是哪一種,嬴高都不想留在鹹陽城,跟扶蘇真的因為儲君的事情發生正面衝突。
畢竟,有很多時候,即便扶蘇和他都不想,但是事情真的是他們兄弟兩人能控制的嗎?
要是扶蘇能控制,就不會有槐狀“望夷宮”之舉了。
如今,扶蘇的老師前丞相槐狀已經被始皇帝下令囚禁在廷尉府,要是再因他而死,他不信扶蘇還能真正的無動於衷。
“豎子!沙場之上,刀箭無眼,匈奴蠻夷豈能識得汝是何人?”
始皇帝氣的胸膛不斷起伏,厲聲喝道。
“父親,誠然,高乃父親子嗣,有著公子之稱,然我大秦數萬精銳,何人不是家中二三子?
更或許那些二三子,上有乃父乃母,中有娘子昆仲,下有嗷嗷待哺之幼子。
而高,僅有父親,尚不曾婚配,更不曾有子嗣。
我大秦精銳戰死沙場可,高若是時運不濟戰死在沙場上,亦是為父親守土殺敵,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