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叔放下酒杯笑了笑，“跟我說說，你們想幹啥，需要多少錢?”

　　“想開家電線電纜的鋪子，咱這不是產這些東西嘛。”我拉住即將開口的老鵬，回答道。

　　“需要多少錢呢?”坤叔夾一口菜，眯起眼睛看著我。

　　“嗯。。沒細算過，連貨底子再租店面，啟動資金需要二十萬左右，後期再有十萬塊錢，也就轉起來了。”我不知道坤叔在賣什麽關子，不想讓我賣玉麒麟?自己想收入囊中?難道想借錢給我們開買賣?腦子中充斥著無數個問題，眼下也只能坤叔問什麽，答什麽。

　　“你們倆都沒接觸過電纜吧，有多大把握能賺錢?”坤叔雙手交叉托住下巴問道，那神態就像老師在問學生，做對這道題，你有多大把握。

　　這個問題還真把我難住了，想到做電纜生意，是因為我們當地產電纜，而在BJ打拚那幾年，又有幾個朋友有這方面需求，尤其是工地上，需求量還不小。至於有多大把握賺錢，還真沒想過，我和老鵬都沒怎麽接觸過這個行業，甚至連電纜型號還沒全弄明白。

　　“做著看吧。。”我不住得搓著手，那感覺就像一個被老師問住的學生，這話說的自己也覺得沒底氣。“咱這是電纜產地，又有那麽多人做這個賺了錢，總會有活路的。”我又補充道。

　　“嗯，寧兒腦子活，我膽子大，我們倆一定能做起來！”老鵬也在旁邊鼓著勁，那勁頭兒好像我們倆今天是來借錢，向坤叔表決心的。

　　“哈哈哈哈。。”坤叔笑了起來，笑得我們倆直臉紅。“來，來，吃菜，吃菜。”坤叔說著，給我和老鵬分別夾了一塊醬牛肉。

　　“寧兒，鵬，我和你嬸兒是看著你們倆長大的，你倆那股子勁頭兒，我信，可這做買賣自古賠賺兩分，賠了可別哭鼻子，小哥倆也別因為這個鬧別扭。”坤叔是為我們好，可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我們馬上要賠了似的，讓人聽著心裡酸溜溜的。

　　“那不會，甭管它賠賺，革命情誼地久天長，老話兒怎麽說來著，失敗是成功他二舅，沒有失敗，哪來成功。”老鵬說著端起酒杯，我也跟著端起來。

　　“要是賠了，玉麒麟還能回來嗎?你們倆再上哪淘換錢呢?”坤叔沒有舉杯，而是嚴肅地看著我們倆。

　　“二十萬賠了算啥，咱有五百萬呢，哎，對啊，咱有五百萬，為啥還非得乾電纜呢?”老鵬拍拍腦袋，好像突然想明白什麽似的看著我。要說他這腦子，打小就不靈光，也不知道怎麽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我沒搭理老鵬，知道坤叔有話要說。“坤叔，您是父輩，看我們就像自己孩子，有話您就直說吧，我們倆聽您的。”說完我飲盡杯中酒，老鵬也一起幹了，坤叔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口。

　　“行了他叔，你這左一句右一句調對，看把倆孩子急的，有話就不能痛快說。”坤嬸兒這會也忙完坐在桌旁，一邊數落坤叔，一邊招呼我們倆，“嘗嘗這京醬肉絲，今天炒得有點老了，還對口味兒嗎?”

　　“嗯，嗯，跟著寧兒天天吃快餐，可算吃著一頓正經飯了。”老鵬邊說，邊把剛卷好的肉絲塞進嘴裡，“坤嬸兒，炒老了味兒還這麽地道，您老不開飯店真是可惜了。”

　　“呵呵呵呵。。”坤嬸兒開心地笑道，臉卻轉向我，“寧兒，你也嘗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了。”邊說邊親自給我卷了肉絲。

　　我趕忙接過來，眼睛卻始終沒離開坤叔。

　　“寧兒，還是我說吧，

打你小你坤叔就看好你，那天你爸媽特地來家裡，說了玉麒麟的事兒，你坤叔就有個想法，想收你做徒弟，這個想法我也支持，這段日子我們也在琢磨怎麽跟你開口，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坤嬸兒說道。　　“寧兒，還記得你小時候總愛鑽我屋裡，看這些老玩意兒嗎?”坤叔接著說道。

　　“記得！”坤嬸兒的話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打小喜歡歷史，喜歡看老玩意兒，但真做這個行業，卻從未想過，更不會想到以坤叔這麽大的腕兒，能收我做弟子，這得是多大的榮幸啊，尤其是對眼下走投無路的我來說。

　　“那時候沒一個孩子感興趣，就你往我屋子鑽。”聽到我的回答，坤叔很高興，一口飲盡沒喝完的半杯酒，我趕緊又給坤叔滿上。

　　“還記得你那時候想報北大考古系嗎，我還幫你勸過你爸呢，當然了，最後沒報也不是壞事，畢竟冷門嘛。”坤叔笑著繼續說道，滿眼親切得看著我，聲音也提高了幾分，就好像我們已經成了師徒。

　　“記得！坤叔，坤嬸兒，我敬您二老一杯！”我說著端起酒杯，坤叔坤嬸兒也端起了酒，老鵬也一樣。

　　“鵬，可別說叔嬸兒偏心眼，你跟寧兒是一樣的。”坤嬸兒說著用酒杯碰一下老鵬的杯，老鵬趕忙站起來把酒幹了。

　　“嗯，嗯，寧兒是漢劉邦，咱就是蕭何韓信，寧兒是宋江，咱就是武松李逵，保證不給叔嬸兒掉鏈子，放心吧！”老鵬拍著胸脯表著決心，逗地坤嬸兒一陣笑。

　　“我是唐僧，你他麽是豬八戒！咱倆一塊去取經！”我一句玩笑，逗得四個人都笑了。

　　“寧兒，如果你們對要做的生意有把握，叔不說什麽，但看來可不是那樣，我想聽聽你的想法。”笑罷坤叔說道。

　　“叔，嬸兒，您抬舉我，提攜我，我知道，可對於古玩我是一竅不通啊，現在入行。。”我沒再說下去，意思是您看我行嗎，別既賠了錢，也給您丟了臉，況且我也知道，就算玉麒麟真的能賣到五百萬，甚至一千萬，放在古玩行裡，那也是小錢兒，激不起一點兒浪花的。

　　“從頭學起吧，從小做起，只要你想學，我就能教！”坤叔鄭重得說道，我知道，坤叔和坤嬸兒是認真的，沒開半點兒玩笑。

　　“叔，就算是入行，也得有本錢，眼下還得琢磨怎麽把這玉麒麟出手。”我臉紅著低下頭，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我說的是實話，離婚時李麗給的五萬塊錢，恐怕現在連兩萬也剩不下了。

　　“這個問題我考慮了一段時間，也和你嬸兒商量過，你看這樣可不可以，玉麒麟你別賣了，我借給你十萬塊錢，作為你入行的本錢，你拿這錢去收貨。”

　　“那敢情好！”沒等坤叔說完，老鵬激動得喊道。

　　“別打岔，聽坤叔說。”我一把按住老鵬的肩膀，等著坤叔繼續吩咐。

　　“收貨歸收貨，我有兩個條件，一收來的貨只能送到我這兒，我給你公道的價錢，二收來贗品，或者收的價格高了，賠了，算你的，當然賺了錢，也是你的。”坤叔說完又是那副平靜的表情，看不出是笑，是沒笑。

　　“那十萬塊錢賠光了怎麽辦?”老鵬掰著手指頭想了想，問出了我想問的問題。

　　“那感情好，寧兒去店裡給我打雜，鵬，你就在這兒當保姆吧，伺候我跟你嬸兒，正好我們缺個兒子。”坤叔說完，一桌子人又笑了起來，真沒想到這未來師傅開玩笑時也這麽嚴肅，頗有幾分冷面笑匠的味道。

　　我們倆互相看看，伸伸舌頭，乞憐似的看著坤嬸兒，那意思您可得幫幫我們，要是這麽乾，我們倆門外漢非成楊白勞不可，而坤叔就是那萬惡的黃世仁。

　　坤嬸兒這時已笑得前仰後合，說不出一句話。

　　“坤叔，我們倆門外漢，您啥也不教給我，我乾脆直接去您店裡打雜吧，也不要那十萬塊錢了。”坤嬸兒不救我們，我也只能自救了。

　　“同意做我徒弟了?”坤叔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嗯！”我重重地點點頭，“嘿嘿，師傅，就算是交投名狀， 您也得先教幾招不是?”

　　坤叔笑一聲，用手指點點我的腦門兒，“收貨，一別去市場，那都是玩家兒挑了又挑剩下的，真貨價格高，假貨比真貨還多，找身邊的信息，最好是家裡有老物件兒，又不是專業做這行的，就像你們倆，二多查資料，問清來歷，別貪便宜，天上掉不下餡餅，就算掉下來，也全是黑心。”

　　“鵬，有你跟寧兒在一起，我也放心，寧兒做事謹慎，你膽大敢乾，你們倆正好互補，做好你的豬八戒。”沒想到坤叔這麽幽默，剛平靜下來的飯桌，又被笑聲淹沒了。

　　“坤叔，坤嬸兒，不，師傅，師娘，今天就當拜師宴吧，您二老在上，受徒兒一拜！”我借著酒勁兒起身到了屋子中央，說著就要跪下磕頭，也不知道這禮節對不對，反正電視上都是這麽演的。

　　“就這麽把你師傅師娘打發了，那可不行，得隆重點兒，找個大飯店擺上一桌，再把你爸媽，李麗和孩子叫上。”說到這，師娘似乎覺得失了口，慌亂地看向師傅，又笑笑低頭吃著菜。

　　“對，隆重點兒，都叫上，大丈夫，這點兒架子都放不下，也沒法當我徒弟！”師傅接著師娘的話說道，“就明天吧，趕日子不如撞日子，把你那兩瓶五糧液帶上。”

　　“嘿嘿，師傅，您有空赴我們的約了。”我從地上站起來，調皮得問道。

　　“臭小子，沒大沒小！快回來吃飯吧，菜都涼了。”師傅笑罵一句，我趕忙過來，給師傅把酒滿上。

　　那一刻起，再沒有坤叔、坤嬸兒，只有師傅、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