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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鄉之路》第88章 藏身之處
  呂柏溪目送著劉惠茹上了台階,一股馨香頓時消失。然後就聽到木板合上的聲音,接著就是旋轉觀音菩薩像的動靜。最後一切都歸於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呂柏溪回到那個按西北窯洞挖出來的房間,坐到鋪著席子的床上。他的心緒仍然未定,這些天的生活像過山車一樣起落,是不是自己的流年還沒過去?從1942年到1945年,整整四年多時間,許多國家的國運都改變了,而自己還在顛沛流離,時不時地還處在危險之中。從八一五之後,他始終被本溪湖藏寶洞這個惡夢纏繞著。而這個惡運也影響了自己身邊的人,現在,陳福臣、李樹鎮、崔淑賢母女肯定逃不脫何大虎帶的這夥土匪的黑手。怎麽能把他們救出來呢?等劉鳳吉他們回來最穩妥,但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能回來,而陳福臣他們隨時就可能遇到死亡的危脅。現在最現實的辦法求助劉惠茹,只有她才能想出辦法搭救陳福臣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在黑暗的地窖裡,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突然,呂柏溪聽到了來自於上邊挪動觀音菩薩像的聲音。呂柏溪拿出劉鳳吉給他的南部十四手槍,他還有十五發子彈,這把槍和子彈,呂柏溪是隨身帶著的。他躲進那個有抽水馬桶的那個衛生間,如果出現最壞的情況,他不能讓人家堵在屋裡。同時,那個衛生間也方便看到從台階上下來的人。

  下來一個人,從輕盈的腳步聲,呂柏溪知道來人是劉惠茹。呂柏溪緊繃是神經松弛下來,地窖入口射進些許光亮,下來的人果然只有劉惠茹一人。劉惠茹兩手抱著被褥,呂柏溪急忙從衛生間裡出來,上了三步台階接過行李。“現在天氣不冷,用不著這麽厚的被褥,”一看劉惠茹送來了行李,呂柏溪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這地窖內雖然不冷,但卻很潮濕。這些被褥你看著挺厚,其實不是一套被褥,而是兩套。看起來挺厚,其實一分開,被褥還是挺薄的。平常你用一套,另一套我來時帶出去曬。”劉惠茹一番關於送來的被褥的說辭,不經意間打動了呂柏溪心裡的最柔軟的那部分。呂柏溪在海外漂泊多年,近四年盡管回到了國內,但卻是在日本人的監禁之下。在這近十年時間裡,何曾有過女性這樣關懷自己,他一時感動的鼻子有點酸。

  室內雖然有點晦暗,但呂柏溪的面部表情劉惠茹還是看得清的。劉惠茹突然想起來還沒有告訴他關於前院那幾個人的情況呢,於是她說:“土匪已把你們那四個人押到他們老窩裡去了,那六匹馬也牽走了。”

  劉惠茹說的這些情況就是她不說,呂柏溪也知道是這個結果。他從東側倒座房他們住宿的地方出來去馬廄的時候,李樹鎮正在炕上睡覺,陳福臣正拆卸擦拭他那把德國造駁殼槍,崔淑賢正在洗衣服,金英姿在院子裡玩。身處危險自己卻渾然不知,這是他們本身的真實寫照。自從呂柏溪被解救以來,孟憲成就把他們幾人出勞工以來的事兒講給他聽。講了在煤礦日本人和二鬼子是如何欺負他們;講了他們是如何對付日本人和二鬼子,重點講了八一五之後他們如何找二鬼子和日本人報仇。在整個講述過程中,無不透露出他們的自信,顯示出他們的無敵。在所有行動中,無論發生什麽樣的困難和危險,無不迎刃而解,困難無不被他們踩在腳下。聽到了這些,呂柏溪聯想到他們利用挖牆洞來救自己,也被那種自信的情緒感染了。但他也隱隱地感覺到不安,似乎有危險在前頭等著他們。現在,他知道了自己感到不安的原因,

那就是他們全體的大意和疏於防范。因為就連一貫怯懦的李樹鎮都自信滿滿的,向他表示以後就沒事了。想到這裡,呂柏溪問;“這夥土匪是哪個綹子的?”  “聽說他們是附近紫金山的綹子。這個綹子有些來歷,在張作霖時代,它就存在了。據說貴山得到了日本關東軍特務機關長土肥原賢二的支持。別看他的老巢紫金山就在本溪湖跟前,奉軍楞是不敢碰。九一八事變後,本溪湖別的綹子大都被日本守備隊剿滅了,卻獨獨把紫金山貴山的綹子留了下來。”

  “難道日本人在滿洲國還要養寇以自重?”呂柏溪不解地問。

  “關東軍倒沒那個意思。其實,日本人留下紫金山的綹子,是要貴山做一些髒活,也就是乾一些見不得陽光的事兒。”劉惠茹解釋道。

  “難道日本人還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不敢做?”呂柏溪在日本集中營裡呆了差不多四年,在集中營裡,他見識過日本人的各種醜惡嘴臉,日本人可沒有什麽事不敢乾。

  “當然有了!比如,從三一年九一八到四一年一二七,他與美英並未宣戰,與這些國家還有外交關系。而這些國家在華都有利益,這些國家也是不允許日本人獨佔滿洲的。如果日本人發現這些國家在滿洲做的事嚴重地影響了它,日本人就會派貴山這類綹子暗中使用手段來搞這些國家。再有一種就是日本人在滿洲做的事嚴重偏離了人類道德底線,日本人也會讓貴山這類人來乾。”劉惠茹道出了紫金山的綹子對日本人的重要性。

  “那麽說紫金山的綹子這十四年得發展到一定規模了?”呂柏溪判斷道。

  “那也不見得,日本人會限制紫金山這類綹子的發展規模,不會讓他做大。它現在的人數也不超過五十人。”

  “何大虎是怎麽回事?他既然是滿洲國的村長,為什麽還與土匪勾結?”呂柏溪問。

  “滿洲國之前何大虎就與貴山是拜把子兄弟,何大虎雖然不是山上的人,可他卻是山上的眼線。 我們村是這條官道上臥龍河唯一的渡口,所以來往商賈是逃不過何大虎的監視的。這十多年在這商路上,何大虎坑得無數人傾家蕩產。”劉惠茹知知甚詳。

  “這些年貴山沒有碰上對手或者大一點有武裝的商隊嗎?”呂柏溪問。

  “貴山的綹子跟那些打家劫舍和明火執仗地搶劫的土匪不一樣。他們是沿著這條官道布置眾多的眼線,消息來源非常可靠。在這一路上,商隊總得有打尖吃飯,或者在客棧住宿的時候吧。他們就利用這些機會來偷襲,商隊打尖吃飯,他們就在飯菜和酒水裡下藥,商隊在客棧住宿,他們就使用迷香。得手後,他們把商隊的貨物和人全都弄上紫金山。貨物和錢財就不用說了,他們還把商隊的人作人質,讓其家人來贖人。如果家裡人贖不起,他們就撕票。”劉惠茹把紫金山的綹子的作案方式說得頭頭是道。

  “這麽說,我們的那四個人目前還沒有性命之虞。”呂柏溪發現了這個事還有轉圜的機會。貴山的綹子不會一聲不吭就撕票。劉鳳吉回來後一定會想出辦法救出陳福臣他們四人。

  劉惠茹說;“對,他們不會馬上撕票,但他們還有更大的陰謀。我公爹聽到他們計劃在村口截擊走了的那幾個人。”

  聽到了劉惠茹說的這句話,呂柏溪不禁呆住了。呂柏溪想,我還不能就這麽藏在這兒。我要離開這裡,設法在劉鳳吉他們回來之前找到他們。怎麽能出去呢,這還得讓劉惠茹想辦法。想到這裡,呂柏溪說;“求你……”話剛說兩個字,呂柏溪發現劉惠茹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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