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虎在紫金山匪巢隻住了兩天就回了山嘴子。因為他與綠柳就住在梁家的頭進院子裡,所以他對梁家進出人的情況了如指掌。等了兩天不見動靜,他就派梁三去北台曲家探聽一下消息。梁三當天下午就回來了,他打聽到劉惠茹並沒有住在曲家,而是去了宮原火車站附近的南滿鐵路附屬地廖府。梁三哨聽到了本溪湖警備區司令官廖弼臣是劉惠茹的舅舅。何大虎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意思到自身的危險隨時就可以來到。嚇得何大虎第二天就搬離了梁家大院,住進了關帝廟的村公所。就是這樣他還認為不保險,於是派了梁三常住梁家大院,一經看到梁祖業回來,馬上就通知他好躲起來。
就這樣過了七、八天,何大虎每天都惶惶不可終日。這天中午,聽說梁祖業和劉惠茹回來了,護送他們的隊伍足有一個排。何大虎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嚇的目瞪口呆。他連綠柳都沒來得及告訴,就跑出了村子。跑到哪裡去呢?他選擇了紫金山。到紫金山見到貴山,何大虎仍然心有余悸。貴山安慰他道:“不要怕,我這裡的靠山是土肥原賢二,除了天皇,在這裡誰也不怕!”
“呆在這裡,我也知道不怕。可我不能老在這裡呆著呀!”何大虎感慨道。
關於這一點,貴山是再清楚不過了。因為何大虎對於山寨的重要性就是貴山設在臥龍河渡口的一個眼線,如果何大虎不在山嘴子村盯著,他就失去了他的作用了。於是他說:“明天我派貴由到山嘴子村找梁三打聽一下,看梁祖業能整出多大動靜來?”
數日後,貴由一大早就到了山嘴子村,他在村公所找到了梁三。此時,梁三由於不知何大虎的去向,正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貴由向梁三說明了來意,他這才明白了何大虎失蹤的原因。梁三道:“護送梁祖業回來的隊伍當天就走了。我親眼看到梁祖業病得不輕,虛弱得起不來炕。梁家仍是劉惠茹管家。”梁三最後得出結論:“梁家沒有能力也沒有心思報復何大虎。”
紫金山的插千打聽到廖弼臣並不是劉惠茹的親舅舅,而是曲家少奶奶劉惠萍的親舅舅。何大虎這才醒悟,劉惠茹那天為什麽去曲家。插千探到,劉惠茹的父親劉尚武共有四房妻妾,劉惠茹是四姨太所生。四姨太名叫筱桂雲,她是一個二流青衣,衷程派。但程研秋不收女弟子,故筱桂雲始終得不到真傳,成為二流青衣也是她自己努力的結果。在京劇四大名旦之中,劉尚武單單癡迷程派。一次在奉天看戲,發現了扮相俊美的程派青衣筱桂雲。後台探班,發現筱桂雲是一個比台上角色漂亮百倍的女人,於是就瘋狂追逐。采用各種手段,終於將筱桂雲收為四房。而大太太廖美華也特別喜歡程派,以至於愛屋及烏也喜歡上了筱桂雲。廖美華對劉尚武的前兩個妾室天然反感,卻獨獨與筱桂雲親如姐妹。這樣,劉惠萍與劉惠茹從小就特別要好。大當家的聽了老半天插千的敘述,也沒聽出個頭緒。於是就問插千道:“你說了半天,我也沒聽到廖弼臣能不能替梁祖業出頭,對何兄弟報復?”
插千答道:“經過情報綜合,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廖弼臣不會出手。”
“你這麽說不就結了,還囉嗦那些幹什麽!”大當家的有些不耐煩。
何大虎則不然,因為這與他性命攸關。他問道:“你說說,廖弼臣為什麽不會出手?”
“因為廖弼臣無暇顧及此事。現在需要廖弼臣處理的事情太多,一個抗聯就搞得他焦頭爛額。
況且還有許多山寨土匪要剿。再有廖弼臣不認為是你要對梁祖業置於死地,他更多地認為是日本人要這樣乾。所以他認為能把梁祖業從憲兵隊要出來就不錯了,他不會節外生枝再弄出別的事兒。”插千分析道。 何大虎認為插千分析得很對。尤其劉惠茹不能把實情和盤托出,如果那樣的話,她會顏面盡失。就是說,她不會在劉惠萍面前提起何大虎對她自己采用的手段,達到了哪一步。於是何大虎對大當家的說:“大哥,我今天就下山!”
何大虎回到村部,看到只有梁三還在這裡。他問梁三道:“那邊有什麽信兒?”
梁三看到何大虎回來很驚喜,他忙道:“梁祖業現在很虛,聽別人說我還不信,我還去看了他一次,買了二斤槽子糕,你可得給我報銷。”
“先別說廢話,到時候錢肯定給你。你先說說,梁祖業到底怎麽樣?”何大虎接道。
“看來梁祖業被憲兵隊收拾夠嗆,到現在還起不來炕,得用人天天伺候。劉惠茹時刻在跟前,一會兒喂水,一會兒喂藥。我看那老家夥沒有半年起不來炕。”梁三解釋道。
“劉惠茹怎樣?”何大虎詢問道。
“大哥,到現在你還有心惦記著她?通過她找廖弼臣這個事兒來看,她已經知道了遭了你的道。她不主動找你麻煩就行了,你就別想那好事兒了!”梁三勸道。
“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看看他對我的態度如何?這也關系到我的安危,如果說她真知道我耍了手段得到了她,那也是那天在倉庫我倆的對話讓她聽到了。我總覺得,就在那天中午,她對我的態度就變得不冷不熱了!”何大虎想起了庫房約會那件事兒。
“又扯那上邊去了,不是你太貪了,我能跟你掰扯那事兒!”梁三辯道。
“好了,好了!我倆往後別再提這事兒,等事消停消停我再給你弄百八的大洋,哥們夠意思不?”何大虎許諾道。
“一下子給這麽多當然夠意思,不過,啥時能兌現呢,不會是給我畫個大餅吧!”對何大虎,梁三已經不再信任。
“這些年,哥們對你怎樣,你還信不過我?現在別說閑的了,我們倆去一趟梁家,好好探一探消息。”何大虎建議道。
兩個人來到梁家,梁家大門鎖著。何大虎畢竟在這裡住過,而且在這裡廝混這麽多年,知道如何進門。他打開門房,他有這裡的鑰匙。何大虎和梁三一前一後進了梁家大院。到了垂花門,恰遇丫鬟春紅出來辦事,他們倆也不讓春紅通報,而是緊跟著她進了二進院子。
二進院子裡靜悄悄的。本來二進院子住的都是單身的男丁,或者是白天自家的辦公人員。梁家本來就男丁少,梁國棟、梁國柱又供職在外,所以這二進院子只有梁祖業居住。眼下他身患沉屙,下人使女噤若寒蟬,哪一個敢高聲喧嘩。小春紅進了梁祖業的臥室,臥室與書房相連,梁祖業平常就在書房處理公中事務與家事,中午就在這裡休息。這次從憲兵隊出來,在廖家療傷十多天后回山嘴子家中就直接住到這裡。這兒既方便劉惠茹處理公事家事,也利於劉惠茹向公公匯報與討教。
何大虎和梁三隨著春紅進了梁祖業的病房,劉惠茹正在給公公喂飯。梁祖業在憲兵隊曾兩次被吊打,由於被吊的時間太長,傷了兩臂。現在吃飯還拿不住筷子,這些天一直由劉惠茹喂飯飲水。春紅試了兩次,梁祖業沒來由的發了兩次火,於是春紅隻得作罷,這個工作只能由劉惠茹一人完成。“叔,您回來了!”何大虎與梁三拱手問候。
梁祖業見是是何、梁二人,不由怒從心頭起。他對二人說道:“讓你們失望了吧,對不起,我出來了!”
何大虎不知虛實,立刻滿臉堆笑地說:“叔說笑了,您被憲兵隊帶走,我們倆最著急。三兒就不用說了,您就是他的親叔一樣。我雖然跟您不是一個姓,但從小就在您身邊長大。這麽說吧,生我者父母,養我者是叔叔您老。”
“那麽說,你的綽號叫的就沒錯,我就是養虎為患。你反咬我一口,是你的本性決定的,我也怨不得你。”梁祖業揶揄何大虎道。
“叔,那天的事兒真不怨我,在那種場合下。我不那麽說,八成我得第一個進去。同樣是進去,您老有人救,可我舉目無親,誰能出來撈我?”何大虎盡量放低姿勢,以換取梁祖業的諒解。
“你那些話絕不是為了求得自保,你的每一句話都是有目的地,都在給我挖坑。在你的一句句話的引導下。我落入了陷阱。”梁祖業在獄裡反覆想過那天的情形,最後都能得出就是何大虎設的圈套這一結論。
“那些話我也是有嘴無心。事後,我也反省了這些話的後果,讓我很後悔,所以在你走後,我極力地去救你。我派梁三去找小野商量,求小野到憲兵隊去疏通,憲兵隊答應了拿錢去贖。我、三兒、少奶奶我們仨拿大洋去憲兵隊,誰知半路我們遇到了土匪,他們把我們仨一起劫持到紫金山。錢被搶,人遇險,萬幸我們仨逃出了虎口。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少奶奶才去本溪湖去求人,這才把你搭救出來。”何大虎能言善辯,愣把這個過程說成是為了搭救梁祖業。
一打何大虎進了梁祖業的臥室,劉惠茹就一言不發。聽到了何大虎對公公的甜言蜜語,有些話似曾相聞。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何大虎這一番拍馬屁,逐漸平息了公公對何大虎的怒火。剛才何大虎的一席話說的實際情況,其實都是何大虎為了得到劉惠茹而采取的步驟。今天經他一說,全成了何大虎為了解救梁祖業的行動。人真的能如此無恥,也真就能天下無敵了。劉惠茹隻從在廖府與公公見面,從來沒有說過這之前的事兒。因為一說這件事兒,總繞不過何大虎。自從在庫房裡聽到何大虎與梁三的對話, 知道了何大虎是如何處心積慮地一步一步獲得她的芳心。每當她想到自己在前幾天與何大虎的幽會,他的心裡就如同吃了蒼蠅一樣。每當想起與何大虎幽會時卿卿我我的對話,她總是抑製不住用拳頭捶自己的額頭,甚至把額頭擊打得發青也不停手。此刻,他聽到何大虎的如此信口雌黃,她忍不住說道:“何大虎,你再不要胡說八道了!”
聽到劉惠茹對他的說辭如此憤怒,何大虎終於弄清了那天自己與梁三的對話劉惠茹肯定是聽到了,而且是全部聽到了。一定是那天劉惠茹就躲在庫房裡——在他與梁三進入庫房後的附近貨架的後面,把他與梁三的全部對話聽的一清二楚。不然的話,就憑劉惠茹的修養,不會如此地發火。面對劉惠茹這憤怒的語言,何大虎訕訕的一笑道:“大妹子,我不過是說這些天搭救叔叔的過程,有什麽不對的嗎?”
劉惠茹見過無恥的人,但沒見過像何大虎這樣無恥的人。她知道,何大虎的話裡隱含著那些天自己與他做的那些事兒。如果她不想這種關系暴露給公公梁祖業,那就得不說話或者順著他的話說。於是劉惠茹厲聲道:“何大虎,你給我滾出去!”
此時的何大虎雖然心裡很惱怒,但是臉上仍掛著笑容。他看了一下梁祖業,發現他並沒有什麽異樣。他又環視了一下四周,他想讓梁三說兩句,以證明他說的話都是真的。他發現室內只有梁祖業、劉惠茹和自己三個人,梁三和春紅不知什麽時候出去了。無奈,何大虎隻好悻悻地離開了梁祖業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