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吉和山田一郎快步跑到安福街,剛才拉他們過來的那兩個黃包車夫還在這裡。劉鳳吉和山田一郎分別登上來時乘坐的黃包車,劉鳳吉道:“去奉天驛,快!”
兩個黃包車夫拉起車就跑。臨來時,乘車人並未要求他們要快,而回去時的要求是明確的,於是兩個拉車人狂奔起來。此時的洋車已不能用顛簸來形容,而要用振蕩來描寫了。
好在奉天地勢平坦,全無上崗下坡之虞。過兩孔橋洋車爬坡時,劉鳳吉和山田一郎下了黃包車,與倆個車夫並排奔跑。很快到了奉天驛車站廣場,劉鳳吉給了兩個車夫每人五元錢的車資,還不等車夫們說一聲道謝,劉鳳吉和山田一郎一前一後跑進了車站候車室。
車站候車室裡旅客並不多,劉鳳吉掃視了一周,並不見季老四的身影。山田一郎瞄了一眼列車時刻表,仍然使用的是八一五光複前的列車時刻表,表格上完全是日文。山田一郎看完列車時刻表又回頭看了一眼對面牆上的時鍾,快速對劉鳳吉道:“去本溪湖的車還有五分鍾鍾就要發車了,我們快去站台!”
二人跑到檢票口,恰好檢票員正在關閉通道口,山田一郎一推通道門,通道門尚未上鎖,門順利打開,二人並不理會檢票員的斥責,快速向站台跑去。
山田一郎循著指示牌,在天橋找到了第四站台入口。他倆從天橋台階踏上站台時,奉天——本溪湖的火車已經啟動。劉鳳吉和山田一郎不約而同地進行衝刺,最後終於追到了守車,他倆抓住鐵鏈上了這輛列車。
劉鳳吉決定從守車開始搜索季老四和張老三。兩人從來沒見過張老三,所以只能以季老四為目標進行搜索。
這趟票車只有八節車廂,每節車廂人亦不多。放眼望去,守車裡並無季老四的身影,有的只是眾旅客的滿臉的詫異。列車員迎上來問:“你們為什麽這樣上車?”
“對不起,打擾了,從家出來晚了,差點趕不上車。”
“這也算得上理由。不過,站台距鐵軌足有三尺多高。你們這樣跳上跳下,出了危險,誰來負責。”列車員仍然不依不饒。
劉鳳吉不想花時間與他糾纏,便道:“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你們買車票了嗎?”列車員問道。
劉鳳吉不知如何是好,山田一郎接過話頭說:“我們去列車長那裡去補。”
山田一郎盡管漢語非常流利,但有升降調的日語改換成有四個聲調的漢語還是有細微差別的,尤其對於輕聲的掌握,那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裡的。
列車員是秋田人,他自然聽出來了山田一郎說漢語的細微差別。心裡暗道:“算啦,咱們都是日本人,都過的很不如意,不要找他倆的麻煩了。”於是列車員說:“列車長在第六節車廂,你們到那裡去補票吧。”
山田一郎和劉鳳吉並未回話,徑直走向下一節車廂。每一節車廂的旅客都不多,劉鳳吉負責搜索右邊的旅客,山田一郎或者搜索左邊的旅客。二人只是一走一過,是絕不會遺漏掉季老四那個面孔的。
連續查了四個車廂,始終沒有季老四的蹤跡。到了第五節車廂,一進門,劉鳳吉就發現了季老四。他坐在右邊一排的中間部分,此時他的臉衝著窗外,眼睛似乎看著什麽。不用說,對面不用說一定是張老三了。兩個人坐的是三人座,由於旅客少,他們的旁邊並沒有人坐。劉鳳吉和山田一郎迅速接近車廂中間,沒等季老四做出反應,
劉鳳吉坐到了季老四的身邊。同時,山田一郎也坐到了張老三的身邊。兩人都用南部十四手槍抵住季老四和張老三的腰部。 此時的季老四好像向窗外張望,外邊兒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其實他正在想這幾天的得失。昨天他把山下青葉交給了十間房的老鴇後,妓院給的身價只有區區100元滿洲國幣。季老四手裡拿著100元滿洲國錢,心裡不住懊惱,這離他的期望值相差太大了。山下青葉今年十六歲,正是鮮花初綻時刻。七月二十二他和張老三捉住崔淑賢和山下青葉時,可比上一次抓住崔淑賢母女令他高興多了。
其實,季老四在七月十七松杉河早市就發現了崔淑賢。他好奇崔淑賢為什麽仍留在田什傅溝,見崔淑賢買完菜離開市場,他就遠遠地跟在後面。看到崔淑賢走進裕來客棧,季老四這才停止跟蹤。
回到家裡,無所事事的季老四躺在炕上。發現身下的褥子格外熨帖,已不是原來的那樣硬邦邦、臭哄哄了。這使他猛然想起這褥子還是崔淑賢拆洗重做的,繼而他又想起從七月十三到七月十五這三天享受到的溫柔。盡管後來發現這些都是崔淑賢的假戲真做,但那種感受卻是實實在在的。想到這裡,季老四的情緒被勾動起來,久久不能平靜。這時,他決定到裕來客棧查看查看。他從崔淑賢一個人去市場買菜,他推斷出搭救她的那幾個男人可能不在她身邊。他起身快速的向裕來客棧走去,正在他冥思苦如何混進裕來客棧時,他發現向他迎面走來的是他的五姨夫陳老六。陳老六離很遠就發現了季老四,他打招呼道:“大外甥,你去哪兒呀?”
“我……”季老四一下不知怎麽回答,看他猛然間想起五姨夫不是在裕來客棧當飼養員嗎。季老四快速走的陳老六身旁回答道:“我正要去你家找你, 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
陳老六一聽就知道是假話,我家在南邊兒,你偏偏向北走。但是陳老六不想拆穿外甥鬼話,於是說:“正好我們一道去吧。”
到了陳家,正好是吃午飯時間。季老四的五姨正在起鍋端飯,陳老六說:“正好我新買的老白乾兒,大外甥,咱爺倆喝二兩。”
季老四並不客氣,立刻脫鞋上炕坐於炕桌前與陳老六相對。陳老六要去燙酒,季老四製止道:“五姨夫,這麽好的酒不用燙。”說完,他搶過酒壺就給陳老六倒滿,然後也給自己斟滿。季老四舉杯相邀:“五姨夫,乾一個!”
“吱”的一聲,季老四喝乾整盅酒。陳老六也不甘示弱,一揚脖也喝幹了。嘴裡說:“痛快!”
季老四連續提議乾杯,兩個人接連喝了八盅。陳老六立刻打開了話匣子。在季老四的引導下,終於說出了劉鳳吉他們這夥人的動向。“我跟你說,在我們客棧那裡長期住的那九個人,其中五個是勞工,還有一男一女是日本人,代小孩的那個女的是朝鮮人。在我們客棧住了很長時間,現在還沒有走的跡象。不過,那六個男的都出去了,三、四天還沒有回來。客棧裡只剩下兩個女的帶一個孩子,那個日本女人才十六七歲,長得跟一朵花兒似的。”
季老四聽到這裡,心裡想真是天賜良機,一定再一次把崔淑賢弄到手。如果天隨人願,還可能順帶著把那個日本女人也搞到手。前提是需要找一個幫手,想了半晌,他終於確定了一個人——張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