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沒有腦子壞到想要走在街上時，被走私的軍隊二十四磅炮炸死，你可以試試，我會哭著把你的碎塊衝進伯勞河邊的下水道裡，然後請全軍情局的人在橡木廳裡跳三天的舞。”

　　拉昂用著最輕松的語氣說著近乎大逆不道的話，這就是諷刺也是現實。

　　查理四世用雙手托著下巴笑問道:“應該沒有這麽誇張吧，畢竟二十四磅炮這種東西已經被休伊從軍隊製式裝備裡裁撤，而且裝到海防要塞上去了吧。”

　　“你也知道軍隊在參與走私啊?那作為管理非凡材料流通的七處能搞到的東西只會更加離譜！”

　　說著拉昂用手指著東區的一個地點，查理定睛一看:

　　[謝斯菲爾德東區非凡材料貿易市場]

　　“就這幾天我們查了他們的章，先不說陰陽帳單、虛假庫存這樣的基礎操作了，你知道嗎?在帳目裡有一批材料原本是用於維護修繕地下通道的，我們抓了負責人，但他一直都是以正在使用為由推脫，材料每年都在撥付，但修了哪些，怎麽修的，我們全都不知道。”

　　“僅僅以十年間這批材料，我能在伯勞河兩岸挖一個新的地下通道，還是能並排跑四輛大車的那種，但是現在丟了多少，丟到了哪裡我們都不知道，這還僅僅只是腐敗，如果再計算走私、內部交易、強買強賣，謝斯菲爾德七處一半的官員得被槍斃，還有一半十個全殺了肯定有冤枉的，但十個殺九個肯定有漏的！”

　　說完這些拉昂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查理四世戲謔地開口道:“我親愛的國王，您還要動用七處嗎?”

　　查理四世聞言只是擺了擺手:“是七處的那個處長通過內閣裡的人向我抗議他們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我只是順口提一嘴而已...”

　　“哈?向你抗議?還是通過內閣?那個混蛋是不是腦子被當成了磚塊砌進了下水道裡?越級匯報還是通過內閣，我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把他皮扒了，現在的這些貴族本事沒有腦子也不好，和他們那些祖宗比起來，我都懷疑是不是那個馬廄裡抱來的野種！”

　　拉昂邊看著面前的查理四世邊說著聽起來就十分粗暴的髒話，他並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想把七處從上到下都扒一層皮，不管是下面打雜的還是上面的那個處長甚至分管半神，這個想法由來已久，但這條鏈子是他的上任留下來的禍患，是和土地貴族妥協後的產物。

　　以前軍情局的預算都是被歸納進政府預算裡的，這個預算方案需要議會批準，在前兩年土地貴族勢大的時候他不敢動，但近些年土地貴族正在漸漸失勢，而從列奧和他所溝通的森林會議情況來看，今年很有可能會是改革派佔上風，這也讓他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冷靜冷靜，我永遠信任您，我尊敬的拉昂先生，您的需求我都會盡量滿足，但是現在軍情局的任務是維護謝斯菲爾德的安定，這種事情還是推遲一點吧，先繼續加強對七處那些人的審查，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動用我的人，我們還是談一談其他的事情吧。”

　　查理的話讓拉昂很不滿，這也是他對查理四世最不滿的一點，他有阿方索那樣對權力的掌控欲望，但卻沒有阿方索那樣的魄力，不過這種性格可能才最適合這個時代，畢竟卡西利亞已經淪落到靠豎立外敵來提升凝聚力的地步了，如果再像阿方索那樣強勢恐怕就是又一次的內戰。

　　貴族與平民的矛盾，農民與工廠主的矛盾，非凡者與凡者的矛盾，

還是各種各樣的信仰衝突與利益糾紛，僅僅只是南方的革命黨就已經可以說明很多問題了，不是執法力量不夠強大，是敵人的土壤太過深厚，他有預感，南方的人地矛盾可能會像兩百年前一樣，成為燒死很多人的導火索，這是長生者的經驗，但他無能為力。　　“所以地下的那些靈蛇會究竟是怎麽回事，軍情局還找不到他們嗎，或者說他們到底準備幹什麽?”

　　拉昂的思緒又被查理的話拉了回來，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找得到，但下面太複雜了，多出了很多私自開挖的通道，我們現在封鎖了所有的大型出入口，然後安排人手摸排那些違規通道，但他們好像進入了更深的那些通道，那些通道的歷史恐怕可以追溯到謝斯菲爾德建立之前。”

　　查理忙不迭地迎合道“這也是我所擔心的，所以我派遣了皇家護衛們盡可能的在搜查，但也收效甚微。”

　　拉昂瞧了他一眼隨後繼續補充道:“從我們安插在靈蛇會內部的人發回來的情報看，他們應該是準備在進行一次召喚型的儀式，而且恐怕和水有關，目前我們在給伯勞河加裝鎮水石，但是考慮到人手不夠，可能會找外包的或者交給王國的其他部門，一些常用的會在召喚儀式裡用到的材料也被列為了禁售品，目前正在有條不紊的臨時要求上交，考慮到儀式的規模僅僅依靠那些走私渠道是根本無法滿足的，所以總體來說就是循序漸進。”

　　“還是快點吧，畢竟如果被他們在王國議會裡鬧出事情裡恐怕會有礙國際觀瞻，還是那句話，一切以穩定為主，千萬不能在謝斯菲爾德引發恐慌。”

　　“曉得曉得，我心裡有數。”

　　雖然拉昂是這樣說得，但是查理四世看著他臉上無所謂的表情感覺自己說得話估計又被忽視了。

　　“德艾維納怎麽辦?”

　　這次卻是由拉昂先開口詢問，赫伯特的死可大可小，就看兩邊的高層想怎麽處理了，通過北方自然教會的緊急通道，他已經知道北方不想把事情鬧大，這無疑是很好的開始，但決定權的另一部分也在卡西利亞手上。

　　“德艾維納不可能和我們選擇開戰，因為冬將軍進入了活躍期，他們和我們最多只是兄弟之間的矛盾，是可以調解的矛盾，但和冬將軍之間卻是生死存亡之戰，是只有一個能活下來的戰爭，沒有一個國家的元首會選擇兩線作戰，除非他是瘋子。”

　　“卡西利亞也不可能主動開戰，我們是愛好和平的，不論是我抑或是內閣甚至議會都沒有這個打算，僅有一小部分渴望建功立業的軍人可能會做出極端的事，這也是休伊趕回北方的原因之一，大部分的人都對德艾維納持敵對態度，但還沒有到要付諸戰爭這一步，而這個敵意是北方的咎由自取，我們才是被兄弟背刺的受害者！”

　　拉昂此時只剩下沉默，這個問題所要追溯的恩怨實在是太過久遠了，德艾維納對卡西利亞有怨恨是正常的，因為它幫助南方的鄰居打贏了第二次獨立戰爭，但是當德艾維納需要幫助時卡西利亞卻拒絕了，但這又合乎情理，因為卡西利亞才剛結束內戰中根本沒有那個能力支援。

　　接著就是德艾維納內部的政變，索斯特家獨走支援了北方戰爭和政變，布爾哈夫的支持者覺得這是這是卡西利亞的陰謀，而弗朗西斯科又覺得卡西利亞有包庇布爾哈夫的余孽，兩邊的關系逐漸降溫但仍維持正常，直到莫名其妙的北方戰爭報發。

　　算來算去這都是一筆糊塗帳，尤其是拉昂自內戰開始就一直在恩瓦塞路山脈裡執行任務，連這些信息都是他聽別人說的，至於真相到底如何恐怕連當事人都不清楚。

　　“我先回去了，如果還有什麽需要安排的，可以隨時聯系我。”

　　再確認了沒什麽事情之後，拉昂就站起來準備離開，而查理四世更是殷勤地替他打開橡木廳的大門:“麻煩您替我通知列奧一聲，讓他來一趟王宮，北方一定會派出代表團來卡西利亞，讓索斯特家的人去，我覺得會是一個好的選擇。”

　　走出王宮的拉昂登上了等候已久的馬車，馬車晃晃悠悠的前往索斯特宅邸，他的心緒越來越焦慮，這並不是好現象，這種焦慮在他經過伯勞河的時候達到了頂端， ‘伯勞河究竟是儀式的場所還是儀式物本身’，這樣的疑問環繞在他心間，由此也自然而然想到了在港口被綁架的伯希納，甚至這次赫伯特不同尋常的死他也有所牽連，他又是什麽樣的角色?

　　至於伯希納?他正面對著自己的筆記本充滿了糾結。

　　‘我以前設立目標的方法好像不適用於現在啊’

　　抱著這樣的疑惑他看向了前兩天寫的目標，【加入軍情局】，已完成，他點了點頭隨後劃去這一項。

　　再看向成為三階，他又眉頭一皺，感覺似乎要花費很久，接著他又看向了解北方戰爭和內戰的真相，感覺這兩個似乎更麻煩了，尤其是他對自己的政治嗅覺持悲觀態度。

　　‘有沒有辦法能讓我稍微在政治方面成長一點?’

　　他想到了聽證會那天戈爾達特先生跟他說的話，收集與分析信息，而經過大學學習的他想著把已經經歷過的事件記錄下來，由此解析前因後果，或許這些事情將來能夠成為參考答案。

　　抱著這樣的思路他記錄了大搜查下發的過程，包括綁架、勞·佩雷、港區騷動、濟貧院事件，接著他又寫下來森林會議的各方訴求與妥協過程。

　　‘我這筆記怕不是幾百年後會變成歷史學家的重要參考資料’，伯希納哭笑不得地寫下最後一筆，隨後不斷反思如果自己當時處於別人的立場會做什麽，但遺憾的是他發現自己真的缺乏天賦，尤其是在困意襲來時。

　　‘明天再弄吧，時間還來得及’懷著這樣的想法他忍不住響應了床鋪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