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羽從小在青石鎮長大，從未聽鎮子裡人提起過，小鎮中有何詭異之所，甚至連傳聞都不曾有。

　　他雖心中暗驚，表面卻不動聲色。

　　沉聲詢問一旁的影老:“此為何地?”

　　影老與石羽一路行來，對這個少年的表現很是讚賞。

　　有膽魄，有決斷，遇事處變不驚，果真是個非凡少年。

　　他開口回應道:“一處祭祀陣眼。”

　　影老緩緩朝中心處那根墨色玉柱行去，石羽不發一言，踱步跟上。

　　兩人漸漸靠近那隻豎瞳。

　　石羽略微仰頭，與豎瞳對視。

　　這才發覺此瞳並非血肉之瞳，而是一顆血色玉珠被雕琢成了豎瞳模樣。

　　“影老，你可知這祭祀陣眼有何用處?我從小生長於青石鎮，從不曾聽說鎮子裡舉行過任何祭祀儀式。”

　　石羽皺眉詢問，這詭異的祭祀陣眼，給他帶來一種不詳的預感。

　　影老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此地布陣之法，已超出我對陣法的認知。唯一可以確認的，此陣能以人血來催動。”

　　影老指了指黑玉柱上的血色燈盞。

　　方才石羽已用神識探查過，血色燈盞中的猩紅燈油，正是人血。

　　“以人血為油！”

　　石羽心中惡寒，道:“影老，你又是如何發現這處陣眼的，我觀此間開辟痕跡，已有數年之久。”

　　“我青石鎮數千人口，這麽多年，都不曾發現如此一處地方。”

　　影老笑道:“這陣眼有隱匿之效，尋常人自是看不出，但這並不代表老夫也看不出。老夫除了略懂一些劍術外，對陣法之道也略知一二。”

　　“你還是一名陣法師?”石羽略感驚詫。

　　此老除了使得一手快劍，還懂得陣法，這頗為不俗。

　　影老點點頭:“三十年前，老夫便已對陣法一道，窺得了一些門徑。後來癡迷於劍，陣法一道卻是荒廢了，否則今日也應當能夠破解此陣。”

　　石羽初踏入修行之路，自是不懂什麽陣法。

　　但任何技藝，皆有高下之分，這個道理他卻是明白的。

　　“那斷裂的五根黑玉柱是你摧毀的?”

　　“是的，老夫沒有合適的破陣之法，只能以蠻力破陣。說來慚愧，此處僅為一座分陣眼，若換作主陣眼，老夫便是用盡蠻力，怕也無法破之。”

　　石羽瞠目，此間陣勢已然不小，卻還僅是分陣眼，那主陣眼又該是何等不俗。

　　見石羽有些不可置信。

　　影老再次出聲道:“這鎮子中，如這般的分陣眼，並非只有此地一處。”

　　“那趙府中也有一座如這般的分陣眼，那處陣眼已被老夫盡數毀去，此間陣眼若要完全摧毀，還需花費些功夫。”

　　石羽愕然反問:“竟還不止一座?”

　　他心中本已對鎮內詭異有了很高預估。

　　現在看來，還是低估了那幕後之人的大手筆。

　　此刻他竟有種隨便掘開鎮中任何一塊土地，都會發現泥土下掩蓋著非同尋常之物。

　　整個青石鎮如處於沉寂的火山口，一旦爆發，那鎮子中的所有都將灰飛煙滅。

　　影老歎息一聲:“確實如此，也怪老朽無能，費盡心力也只能尋到此處分陣眼，其它分陣眼所在卻無法探出。”

　　石羽皺眉沉思:“趙府，處事堂皆有分陣眼，這兩處地方有何特殊之處?”

　　“若能摸索出布陣者的布陣規律，那探尋出其它分陣眼位置，

便並非難事了。”　　沉思片刻，石羽再次出聲問詢。

　　“影老，你破壞此間陣眼，是覺布下此陣之人，與青石鎮如今亂局有關嘛?”

　　影老歎息連連，老臉上的褶皺凝成一團。

　　“必有關聯，有人在布局，布一個針對我等的殺局。如今的青石鎮外面之人可以進，我等卻無法走出。”

　　“老夫嘗試數次，從各個方位尋離開之法，最終繞了一圈仍是回到原地。”

　　“如今想要離開，要麽有人陣法造詣高於布陣者，要麽修為實力足夠高，可強行破陣。這兩點，我等這些散修，皆無一人滿足。”

　　石羽盡管不曾嘗試，卻早已料到如今的青石鎮沒那麽容易出去，他也沒有去嘗試的必要。

　　是否能夠逃離此間，對他而言沒有意義。

　　他早已下了決定，為了這故鄉人，為了這故鄉土，他無論如何也得拚一把。

　　與此共存亡。

　　只因這裡有他太多的牽掛，呂師，鐵叔，未央，他的家，阿公的墳塚。

　　如此多的存在於魂夢中的恩與情，他如何能夠割舍?

　　“我想除了影老外，定還有其他修士發現了無法離開鎮子，他們又是何反應?”

　　聽得石羽有此一問，影老很是不屑，譏笑道:“一群利益熏心的庸碌之輩，他們哪能知曉此間陣法的厲害之處，又哪能知曉布陣之人的可怕！”

　　“隻當是其它幾方陣營中，有人暗中故布迷陣，有靈石礦這等天大利益擺在面前，人的理智也亦如豬狗，哪還會去考慮那麽多！”

　　石羽心說，您老不也是利益熏心，才來此摻合進這麽一灘渾水的嘛?

　　但顧忌此老顏面，他卻是不曾說出口。

　　“所以你今日隻帶我一人來到此地，並將此發現告知於我，是想要與我合作?”

　　見石羽已窺破自身目的，影老暢笑出聲。

　　“小友啊！你小小年紀，不僅聰慧，且人情通達，不得不讓老夫刮目相看啊。老夫也正是此意，欲與你攜手共渡難關！”

　　石羽會心一笑:“為何不尋那掌燈老者，或那馮府的綠袍人合作，他二人實力皆強於我。”

　　“老夫信不過他二人，這兩位道友盤踞於這一隅之地多年，說不得布局之人就在這二位當中。老夫唯恐避之不及，又怎敢與虎謀皮！”

　　石羽也不意外，有此一問，隻為當面探一探影老態度。

　　這老者方才對他也是一番試探，又是上門討要說法，又是以言行試探。

　　當然，話說明白了，石羽對這些試探也並未放在心上，畢竟誰都不想與庸才合作。

　　一老一少相視一笑後，石羽轉而道:“影老，你既帶我來了此地，那再隨我去幾處地方吧！”

　　影老略感好奇:“哦！小友欲帶我去何處。”

　　“隨我來便是。”

　　兩人離開處事堂，先是去了石羽家附近的那小山坡，緊接著又去了鎮西邊的青堤湖畔。

　　最後來到私塾中。

　　看著如今已人去樓空的私塾，石羽也是感慨不已，隻覺肩頭的壓力愈發重了。

　　“影老，以你陣法之道，探查一番此地，探一探此間是否也有分陣眼。”

　　聞言，影老神情異樣。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八邊形陣盤模樣的物件。

　　此老左手握著陣盤，右手不斷掐出指訣，時不時觸碰一番陣盤中的陣印。

　　許久後，影老雙目開闔間，射出一道精光。

　　只見他衝入上舍學堂，周身靈氣朝地面噴湧，學堂中當即現出一個數尺寬、丈許深的窟窿。

　　兩人也不多言，很有默契的跳入了窟窿當中。

　　果不其然，私塾下方也有一座分陣眼。

　　此地分陣眼大體上與處事堂那座無甚差別，但細節處卻有諸多差異。

　　如青玉地面邊緣的九根石柱，不是黑玉柱，而是以白玉為柱。

　　柱上燈盞也非血色，而是白色燈盞，內中燈油為白色氤氳之氣，燈盞內燃燒著白色焰火。

　　中心處立著的丈許高的玉柱，非墨黑之色，而是潔白無瑕。

　　其上沒有豎瞳，而是置放著一顆如水晶般剔透的玉珠。

　　透過玉珠晶壁，可見其內升騰的一縷縷如飄絮般的白霧。

　　不知是否為錯覺，石羽竟從其內聽到了朗朗讀書聲。

　　此間九根白玉柱，完好無損，顯然未曾遭人破壞過。

　　“影老，我觀此處陣眼，與處事堂那座有些不同，你可能看出些端倪?”

　　石羽對陣法一竅不通，隻得詢問影老。

　　影老先是一一端詳九根白玉柱，以及其上九盞白燈。

　　最後立於中心粗大玉柱前，盯著上方剔透玉珠，怔怔出神。

　　良久過後，他才驚歎出聲:“此間陣眼更為不俗，竟是以念力為油，燃燒念力業火。”

　　“聚生靈念力於靈珠中，布陣之人好大的手筆，這是欲奪天地業位嘛?”

　　石羽不知其所以然，忙問道:“何為天地業位?”

　　“眾生有念，善念，惡念，貪念，妄念，癡念，執念，邪念，魔念等等。”

　　“一人念作用不大，而若千萬人念匯聚一身，或聚於一處，便也可形成一股強大力量，此力為念力。”

　　“若念力成果，則這果為天地業果，聚萬千善念於一身，得善果;聚萬千惡念於一身，得惡果。”

　　“果位有高下之分，亦有強弱之別，此為業位。”

　　石羽如聽天書啊！

　　這念力、業果、業位，他從不曾聽聞過。

　　柳青衣等修也未曾與其提起過，怕是也不知曉此中事。

　　由此可見，這影老不僅歲數大，見識也是極廣。

　　“世間竟有如此獨特之力，此念力又有何用處?”

　　“用處自是極大，念力也是一種氣，生靈之氣，而生靈存於這片天地，生靈之氣自也屬於天地靈氣的一種，只是較為特殊。”

　　石羽恍然:“也就是說，這念力也可用來修煉，助修士提升修為。”

　　影老點頭:“念力既屬於天地靈氣的一種，自是可以用來修煉。但需匯聚萬千生靈念，才能有效的提升修煉速度，聚集的念越多，以此修煉，進速便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