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壽隻感覺自己的心臟瘋狂的跳動,好像幾乎要跳出了胸口一樣。
突突突的心跳聲甚至比那震耳欲聾的銃炮聲還要響亮。
握持著鳥銃,周長壽邁步向著後方快步走去,他看著原本站在他身後的同鄉端舉著鳥銃走向了前方。
“砰、砰砰!!”
排銃的轟鳴聲自耳後猛然爆響,周長壽渾身一顫,他又想起了之前視野之中那個面色猙獰的老匪。
那個老匪身強力壯,比周圍的旁人都要高大,就是往昔南村地主李家家中的護院都沒有那麽健碩。
那老匪身穿著一身厚厚的皮甲,手中還拿著一柄明晃晃的鋼刀,恐怖至極。
但是就是那樣的人,被他手中的鳥銃打中後竟然就那麽輕易的倒在了地上。
周長壽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鳥銃,一路走到了最後一排。
從腰間的包裹裡面再度摸出紙殼,這一次他沒有再手忙腳亂,順利的將其摸了出來。
撕開紙殼,用手捏住其中的彈丸,然後將紙殼內的火藥倒進引藥鍋中,而後將彈丸放入了銃口之中。
槍聲再度響起,周長壽知道自己必須快速的上完子彈,再度前往第一排開槍射擊。
周長壽的心中再度生出了些許的恐懼,他在想,現在間隔了這麽久的時間,敵軍會不會已經衝到了陣前……
“嘭!”“嘭!”“嘭!!!”
巨大的炮響聲陡然在周長壽的耳邊響起,周長壽正拿著通條捅搗實彈丸的手猛然一顫。
“嘭!”“嘭!”“嘭!!!”
炮聲並非只是一陣,而是一陣接著一陣,連珠似的排炮聲不斷響起,連綿不絕,轟然回響。
“子母炮……”
周長壽心中微松,在訓練的時候他看過那種叫做佛朗機的大炮開火的場面聽過聲音,那聲音和現在的響起的聲響完全一致。
不過他更喜歡那個大炮的另外一個名字——子母炮。
因為那火炮裝填擊發尤其快速,只要將子炮放入母炮後腹開口處,拿著火折子一點,便能擊發,鳥銃開一槍的功夫足夠其開出好幾炮。
戰場之上,銃槍聲不斷,陳望騎乘在戰馬之上居高臨下的掃視著整個陣線。
他的司中鳥銃已經開始了輪射,硝煙不斷的從陣前升騰而起,左司方向雖然沒有那麽多的鳥銃,但是也有不少的三眼銃。
三眼銃的爆響聲在左司的陣中不斷響起,其間還夾雜著不少的鳥銃聲。
三眼銃的聲音比鳥銃甚至要響數倍,聲勢驚人,猶若響雷。
虎蹲炮、佛朗機炮、鳥銃、三眼銃,一眾銃炮齊鳴,聲若浪潮,連綿不絕。
整個大陣前已被濃密的白煙覆蓋,煙霧飄渺,在西北風的作用之下,從陣前吹向陣後。
硝煙飄蕩而來,遮蔽了陳望眼前的視界,濃厚的白煙圍繞在身側周圍,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吞沒而下。
陳望緊握著手中的馬鞭,他的手心滿是汗水。
濃厚的硝煙之後,沒有人知道其中的情況。
佛郎機炮的聲響已經停下,在連續打出七八發後,佛郎機炮的炮膛已經開始發熱,必須暫且等其冷卻,否則有炸膛的危險。
前方的銃聲在響過了最後一陣後也已經是停下,佛朗機炮停下之後,前排的火銃兵需要趕快躲入盾陣之後,以防止可能到來的衝擊。
“咚!”“咚!”“咚!”
一陣昂揚的戰鼓之聲陡然從中軍的方向傳來。
陳望猛然轉頭,看向右側中軍的方向。
但是硝煙濃厚,遮蔽了他的視野,讓他無法看清楚中軍的情況。
渾厚的戰鼓聲一聲一聲敲擊在陳望的胸膛之中,震得陳望氣血不斷的翻湧。
緊接著,一陣山呼海嘯般喊殺聲被西北吹來的疾風帶入了陳望的耳中。
疾風驟起,硝煙轉瞬間已經是徹底被吹散。
陳望重新看清楚了四周的景象,淒厲的哭嚎聲也隨之灌入了他的耳中。
大陣的陣前滿目的瘡痍,狼藉一片,屍橫遍野,積血成潭,整個大陣前方的三十步幾乎成為了生命的禁區,沒有任何一名流寇能迫近到這個距離。
流寇的前陣已經徹底潰敗,哪怕是督戰的老匪都俱是心驚膽顫士氣跌到了谷底,一樣是往後奔逃而去。
只是當他們想要向後逃去之時,身後作為督戰的步隊已經是放下了長槍,列好了槍陣。
前方的人只要敢再繼續後退,就是死路一條。
更後方的馬兵一部分也已經是散亂了開來,要是有人想要繞過槍陣,也繞不開他們的迎頭一刀。
流寇布置於兩翼的馬隊已經是蜂擁而來,防止明軍的步卒追擊。
不過對於這一切陳望都只是一掃而過,他的目光並沒有在其上停留,而是看向了中軍的前方。
之前那山呼海嘯般喊殺聲正是從中軍的前方傳來。
“咚!”“咚!”“咚!”
鼓聲震天、殺聲沸騰,馬蹄聲猶若奔雷。
曹變蛟身穿魚鱗齊腰甲,下著百花織錦戰裙,頭戴尖頂明鐵盔,手持馬槊躍馬於萬軍之前。
盔頂之上火紅色的盔旗迎風飄揚,身後高達一丈五尺的火紅色參將旗在逆風之中獵獵而動,招展開來。
上插珠纓,連接雉尾,長達八尺五寸的赭黃帶在逆風之中不斷飄揚。
逆風迎面而來,不僅吹起了曹變蛟盔頂上的盔旗,還吹起了他身後五百余名甲騎頭上的盔旗和紅纓。
無數的盔旗、紅纓在逆風之中飄蕩飛揚,猶如一片翻滾的血色怒濤。
曹變蛟神色深沉,劍眉豎立,令人心悸的殺意在他的眼眸之中流轉。
身後五百余名甲騎或拔刀靠肩,或挽弓搭劍,或夾持著三眼火銃伺機待發。
數千隻馬蹄同時叩擊在大地所發出的轟鳴聲,足以壓倒戰場之上一切的喧嘩之聲。
大地如同潮水一般往後急速退去,五百余名甲騎在曹變蛟的帶領之下猶如一柄尖刀一般,毫無阻礙的刺穿了流寇本就混亂的大陣。
流寇的大陣猶如波開浪裂一般被分開,那些來不及走避的賊匪饑民俱是亡命於馬蹄或是快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