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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死牢馬甲成聖》第一百四十四章 “逐日者說”(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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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闇密錄?”

 雖說封面少了兩個字。

 但鄭修讀到關於“棉蛻”的記錄時,眨眼將封面的字腦補完整。

 “咦?壯士竟知道‘常闇’秘聞?”

 老者驚訝道。

 鄭修搖搖頭,並未作答。他面色古怪地看完關於“棉蛻”的記載後,又翻閱到最前一頁,閱讀綱要。

 一口氣讀完,鄭修大致明白了。

 寫下這本書的人,並非真的知道有常闇,或是直面過常闇。

 正如沒有火焰的上古時代,原始人畏懼黑夜那般,古人對未知的事物,抱有敬畏之心。

 一切恐懼來源於“未知”,源於火力不足。

 換言之,是因人類的“無知”與“弱小”。

 對於“常理”無法解釋的事情,大到氣候變化、晝夜交替,小到水凝成冰、火燒成炭。想象力豐富的古人,通過所見所聞,結合一定的主觀臆測,將一些奇怪的秘聞用這種方式記錄下來。

 棉蛻是其中一種。

 這本古籍上還寫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喚作魑魅魍魎,譬如什麽人面鯉、八足蛛身虎、遊世魚、逐日者。

 不知在多少年以前,古人便想象世界分為兩面,一面“常世”,一面“常闇”,兩面互不相通。可一旦常世中發生了怪事,他們便推測是有邪祟之物從常闇中跑出來,禍害人間。

 說實話,類似這種的民間古籍鄭修在入獄前也讀過一些,千奇百怪無所不有,但上面所記載的事情太過離奇,在天下人普遍仍認為“天圓地方學說”的當今,鄭修很難將這些奇怪的故事當成真的去看待。

 現在不信也得信了。

 書上說,“棉蛻”無形無色,肉眼難辨。

 棉蛻起初就像是一種傳染病。

 在大乾尚未建國前,

在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傳說有一個佚名村莊,有一位年輕貌美的婦人叫做“棉”,懷胎十月,臨盆時卻生下了一坨形似淤泥的“孩兒”。

 棉與丈夫大驚,淤泥宛如有靈,鑽入門縫消失在黑夜中。

 棉自此鬱鬱寡歡,可在十天后,棉在家中聽見了嬰兒啼哭的聲音,最後在一個密閉的箱子中發現了嬰兒。

 嬰兒眉目酷似棉,婦人念兒心切,以為是她的孩兒蛻變新生,便取名一字“蛻”。

 蛻的外觀看似與正常孩童一樣,惟獨格外安靜,不哭不鬧,長得很快。

 一個月能長成三個月孩童大小。

 婦人隻道孩兒是出生時受了寒,丈夫卻越看越古怪,因為那孩兒長得隻像棉,不像他。

 直到兩月過後,孩兒忽然陷入了沉睡,身上長出了墨綠色的霉斑。

 又有一天,棉在家中另一屋中又聽見了嬰兒啼哭聲,打開一看,又是一個嬰兒。

 同一時間,棉所在的村子裡,另一位孕婦同樣生出了淤泥孩兒。

 直至村裡出現了第六個奇怪的嬰兒時,有人請來江湖方士,自稱是天生通靈的奇人。方士說孩兒是鬧了邪祟,一把火將所有孩兒以及懷胎的婦人燒盡後,總算結束了這件事。

 因此,這種現象,後來被人稱作“棉蛻”。

 棉蛻之所以被稱為“百年蟲”,是因為這種現象每隔百年會出現一次,大多出現在偏遠之地。

 在關於“棉蛻”的記錄最後,書者根據當年奇人方士留下的話推測,棉蛻是一種來自常闇的“蟲”,到了百年期,會偷偷潛入孕婦腹中,食去腹中嬰兒,並取而代之。孕婦臨盆時,初生的棉蛻會以“淤泥”的形態逃走,發育一段時間後,又會將人類形貌的“人茸”送到孕婦家中,繼續汲取養分,分裂出更多的“人茸”。

 “人茸”只是看起來像嬰兒,可實則,是一種名為“棉蛻”的蟲。

 人茸不是人。

 自古以來,要解決“棉蛻”,只有用烈火燒死所有的“人茸”,以及懷有棉蛻的孕婦,方可阻止棉蛻進一步繁殖。

 如此駭人聽聞的“故事”以晦澀的文字記載在古籍中。

 鄭修越讀越是心驚。

 忽然,鄭修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如此殘忍的解決棉蛻的方法,正常人即便再愚昧,也不可能相信一本老掉牙的古籍,直接選擇活活燒死孕婦與孩兒。

 那嬰兒鄭修親眼見過,若不是用上【靈感】,從表面上看,那嬰兒看起來與正常嬰兒一般無異,難以區分。

 “你們,為何對古籍上所述深信不疑?”

 老人歎息:“因為,大約二十年前,此地已經鬧過一次‘棉蛻’了。”

 鄭修眉頭一跳:“二十年前?”

 “是呀,壯士。”老者無奈苦笑:“老朽當年親手燒過人茸,自知棉蛻厲害。燒了人茸後,老朽心中罪感難消,抑鬱不已。便培養小釗成為鏡塘鎮第十六代淨巫,老朽歸田去咯。”

 二十年前。

 又是二十年前。

 每百年出現一次的棉蛻,時隔二十年,再次出現。

 鄭修面無表情,捏緊拳頭。

 他心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告訴自己,這一切與自己並無關聯。但鄭修無論如何都難以將這獨特的時間節點,用“巧合”二字解釋過去。

 草!

 到底是為什麽!

 如果說最開始他接觸此事是因為如塵的堅持與良心作祟,當鄭修得知棉蛻時隔二十年後重新出現後,心態隱約有些不同。

 “我替你們解決棉蛻,鄭某與當年的方士一樣,是通靈之人。”

 老者聞言大喜:“當真?”可大喜過後,老者面露愁容:“然古籍記載,當年的方士仍是燒了。”

 “無妨,若解決不了,你們再燒。”鄭修口吻無喜無悲,道:“可與之交換,鄭某希望為此事收取報酬。”

 “你還要錢?”小釗聲調忽然提高插口道。

 老者摸了摸小釗的腦袋,露出為難之意:“壯士有所不知,鏡塘鎮地處偏遠,罕與外界流通。在鎮上生活並非用的是大乾的鑄幣與金銀,而是以物易物,若壯士求的是財,恐怕……”

 鄭修搖頭,擺擺手:“非也。”

 他便列了一個清單,將自己的要求說出。

 禦寒棉襖兩件,火折子、乾柴、粗糧若乾。

 一聽鄭修的要求老者大喜過望,錢他們沒有,可要物資,他作為第十五代淨巫,在鎮上有一定的威望,很容易便能湊出鄭修所需之物。

 別了淨巫一家,鏡塘鎮中民舍仍是門窗緊閉。

 但一扇扇門窗偷偷打開了許多縫隙,鄭修與如塵走在路上,裡面傳出的目光令鄭修感覺渾身不自在。

 他們看著鄭修與如塵,就像是看著兩個怪物。

 如塵乖乖跟在鄭修身後,一蹦一跳,顯得很開心,可他笑著笑著便滿面愁容:“鄭大哥,你說,咱們若插手此事,會不會耽誤了你救鳳北施主一事?”

 鄭修搖頭:“我沒打算耽擱太久,其實剛才查看嬰兒時我就大概想到辦法了,如今看了淨巫保存完整的《常闇密錄》,把握更甚。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在天黑之前,便能解決此事。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功虧一簣,按照他們自己的土法子去辦罷了。再者,在我尋找棉蛻時,他們替我收集物資,同樣是能省去不少時間,一舉兩得。”

 “不愧是鄭大哥!”如塵笑著朝鄭修豎起大拇指。

 鄭修與如塵回到那舉行“淨汙禮”的空地上,火焰燒盡,隻余一地狼藉。

 那婦人仍抱著“人茸”跪坐在地,一旁丈夫不敢上前,唯唯諾諾。

 “那男人真是畜生,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婆娘被活活燒死!還不如老子一巴掌拍死他!”

 如塵看著那唯唯諾諾的丈夫,忽地面露猙獰,殺氣騰騰地說了一句,緊接著又恢復正常,轉頭看向鄭修時又如白月光般單純平靜,如塵摸著光頭納悶道:“鄭大哥你要如何找到那名為棉蛻的蟲子?”

 “順藤摸瓜。”

 鄭修意有所指般說了一句後,便走向婦人。

 “你們想對咱家翠花做什麽!”

 又驚又恐的男人張開雙手擋在鄭修與如塵面前。

 如塵啞然失笑:“你這人真是奇怪!要燒你夫人的是你,現在跳出來仍是你!你既然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夫人被燒死,現在這般惺惺作態,豈不是惹人笑話?”

 “你這和尚說什麽屁話!”男人一聽,暴怒道:“淨巫說了,被烈火焚燒那是淨化!況且,是翠花不願與那蟲子分開!那不是人啊!根本不是人!它是蟲啊嗚嗚嗚……如果不是那蟲,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翠花被燒死……嗚嗚嗚……咱們老張家到底做錯了什麽,天公這般對付咱們翠花嗚嗚嗚!”

 一開始暴怒的男人說著說著,竟忽然崩潰了,掩面痛哭。

 如塵見狀,猛地一愣,本還想罵兩句,看著跪在地上嚎啕痛哭的男人忽然就罵不下嘴了。

 “讓開。”

 鄭修手指撫向眉心,一顆潤著淡淡黑氣的骰子從眉心鑽出。

 丟。

 失敗。

 鄭修原地等了一會。

 等特質效果消失,鄭修再丟。

 直到第三次,鄭修終於觸發【投機取巧】,丟出了大成功。

 如塵看著鄭修動作古怪,可他偏偏看不見鄭修的詭物,心想鄭大哥是否頭皮癢癢了,正想關心一二,卻見鄭修的眼神堅毅,不似在玩,便乖乖閉上嘴巴,靜觀其變。

 他想起等等大師說過一句話:天下怪癖有八鬥,奇人獨佔一石。言下之意是天下所有人都是正常的,惟獨奇術師行為舉止古怪,為的就是遵從千奇百怪的“規矩”,符合奇術的“限制”,常人難以理解,所以才稱作奇人。

 或許鄭大哥施術的規矩就是撓額頭呢?一邊想著,如塵習慣性地摸摸光頭。

 【你聚精會神!】

 普通成功的【靈感】無法看得清晰,但“聚精會神”下,鄭修的視野陡然變幻,人物輪廓、地面屋簷,同時染上了一層絢麗的墨色光影。

 大成功靈視。

 “這是?”

 在靈視下,鄭修發現鏡塘鎮上空竟飄著一片綠色的光點,無數的光點隨風舞動,忽而向上,忽而向下。

 再仔細辨認,那光點細看竟呈傘狀,讓鄭修想起了一種名為“蒲公英”的植物。

 “不對……”鄭修瞳孔一縮,下意識屏住呼吸:“是孢子。”

 “包子?”

 聽見鄭修自言自語,如塵連忙追問。

 “別吵。”

 鄭修按住和尚的光頭,重新恢復呼吸。這棉蛻只會尋孕婦寄生,吞食孕婦腹中嬰兒取而代之。如此有規矩的繁殖方式讓鄭修明白天空中那只有靈視才能看見的“孢子”對孕婦之外的其他人無害,否則古人早察覺到異樣了。

 鎮上其他居民不也平安無事。

 綠色的光點並不密集,鄭修看了幾眼,抓緊時間尋找線索。

 低頭看時,鄭修發現婦人懷中抱著的“人茸”身上,連著一根根“絲線”。

 “放心,鄭某沒有惡意。”鄭修朝翠花露出迷人的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

 鄭修拔下了一根,人茸沒有任何異樣,仍是不哭不鬧。說起來鄭修最初的感覺並沒有出錯,嬰兒的“啼叫”聲不像是哭聲,更像是一種“叫”,那根本就不是人類嬰兒能夠發出的聲音。

 表面看起來像嬰兒的生物,實則早已被“棉蛻”取而代之。

 無形的“絲線”宛若蛛絲般,鄭修拔下後,那根絲線竟粘在了鄭修指頭上,一直向下延伸。

 鄭修一直未做解釋,如塵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斷撓頭。他見鄭修朝自己豎起中指,便伸手在鄭修指頭上晃了晃:“鄭大哥,你指我作甚?”

 “我沒指你。”

 鄭修翻了一個白眼,可很快他便發現了一件事,如塵的手指竟無礙地從棉蛻的絲線上穿過。

 “原來如此。”鄭修心想第一個發現了棉蛻的那位江湖方士,是否也看見了同樣的場景,才想出了用烈火燒死棉蛻的辦法。

 但轉念一想,鄭修又否認了這種可能性。若那方士真能看見“絲線”,自然能順藤摸瓜摸到棉蛻的藏身處,怎會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殘忍辦法。通靈人和通靈人不能一概而論,鄭修得丟出大成功才能看得深切,想必當年那位方士的通靈程度,並沒有現在的鄭修那麽深。

 “走!跟上!”

 鄭修知道時間緊,不想浪費時間,當下沒有廢話,讓如塵跟上。

 順著棉蛻留下的“絲”,應該能摸到棉蛻的老巢處。

 在鄭修與如塵離開後不久。

 小釗攙扶爺爺回到屋內。

 屋內塵封多年,滿是蛛網,顯然常年無人居住。

 更奇怪的是,在灰塵之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黑色鴉羽,鴉羽嶄新,仿佛是剛從烏鴉身上拔下。

 “爺爺,五年不見,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小釗用手抹去一張凳子上的灰塵,對屋內的鴉羽視若不見,攙扶老人坐下後,小釗乖巧地跪在老人膝旁,眨著天真無暇的眼睛問道。

 坐下後,背影佝僂的老人,腰背漸漸地越挺越直,渾濁的眼睛越發明亮, 仿佛在短短幾秒內,變了另外一個人。

 “小釗呀,你還記得‘逐日者說’麽。”

 老人沒有回答,忽然問道。

 小釗答:“記得。傳說古時有一位叫做‘燭’的人,崇拜烈日。他有一天朝著烈日跑啊跑,跑啊跑,跑過千山,越過萬水。最後在一座好高、好高、好高的山峰上,追到了太陽。”

 老者點頭,笑道:“嗯,記得就好,後來呢?”

 “後來,燭融化了。”

 老者笑道:“燭因為太靠近太陽,而被烈日融化……”

 老者說到這裡,閉上了眼睛。

 許久。

 老者的眼睛重新睜開:“太過接近常闇,亦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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