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白再次從海水中冒出頭來的時候，它低頭看著海面上自己的倒影。

　面容模湖，隱隱約約能看出似乎是頭長喙大耳的妖獸。

　“真是一頭眉清目秀的美男豬啊。”它讚歎道。

　小白在心中計算了一會兒，現在小唐應該有了屬於自己的臉，但是小白自己恢復的速度可能要比小唐慢上許多。

　不過小白並不著急，畢竟哪怕它面容模湖，也是一頭十分帥氣的豬。

　“想回去看看殿主的身體情況，所以手頭上的工作暫時停止，也是可以的吧?”

　小白自言自語的樣子，仿佛是在說給別人聽的，哪怕它的四周一隻活物也沒有。

　“為了關心殿主，所以我要放下手頭的工作，回家——”

　它強調了一遍後，左望右看，周圍一片安靜。

　“我當您默認了啊，我這就回家！”

　沒有等到回復，小白松了口氣，果斷地往天子殿的方向劃水而去。

　而小白心心念念的天子殿，也很有家的氛圍。

　暖黃的燈光，食材在鍋中咕都咕都的聲音，熱氣升騰，香氣四溢。

　蒼貓的爪子撥弄著一個類似毛線球的東西，好奇地撲來撲去。

　如果那毛線球中沒有出現靈體痛苦的臉就更加溫馨了。

　這裡面禁錮了十二個靈體，是新鮮出爐的，來自魔都地窟的十二個九品。

　他們慘叫的聲音已經被封住了，而時不時在球面上出現的臉，姑且算是殿主善心大發，讓他們擁有了放風的機會。

　好心的殿主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若不是他偶爾眨一下眼睛，或許會讓人以為他是個假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失血過多，他的皮膚現在真是白，澹得幾乎沒有血色，就像是冬季如同飛絮般飄著的雪花都滲透進了他的血管中，讓人懷疑他的呼吸是不是也是涼的。

　蒼貓不小心碰到了他露出的胳膊，喵了一聲，沒有管滾到桌底的“毛線球”，反而看向了郭生野，擔心地問道:“什麽時候才會恢復正常的體溫呢?”

　郭生野注視著蒼貓，他的眼睛顏色極深，如同黑夜，又如同黑洞，仿佛能將人吸進去，他反問道:“這樣不好嗎?這樣的體質在夏天可是很受歡迎的。”

　蒼貓縮了縮腦袋，沒有說話，低著頭去撥弄桌底的“毛線球”。

　也不是不好，只是這樣的溫度，難免讓人擔心皮膚下面的血液會不會都已經凝結成了冰。

　小唐面帶微笑地看了自家殿主一眼，而下一刻郭生野的手就捂住了自己的臉。

　說真的，在意識被拖拽到那片深海之中的時候，腦子裡那些冒出的想法，讓現在的他真是感到了無比的尷尬。

　要知道，郭生野自身的狀態關系著空中酆都城的狀態，小白與小唐對於酆都城的狀態又是極為敏感的。

　這也就是說，小白和小唐是最清楚明白郭生野在那段時間裡，到底有過什麽樣的想法，並且付之於行動。

　現在的郭生野，唯獨不想見到的人和獸，就是小白與小唐。

　然而，墨菲定律總是靈驗的。

　在郭生野這樣想的時候，小白輕快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殿主，我回來看您啦！”

　“……”

　小白邁進了餐廳，看到了瞪大眼睛的蒼貓，晃了晃腦袋，語氣輕佻道:“喲，非主流紅毛，你還在啊。”

　蒼貓氣得渾身的毛都炸成了毛團，一爪子將失寵的“毛線球”掃到一邊，衝著小白就撲了上去。

　喵喵叫和吭吭聲不絕於耳。

　直到小唐慢條斯理地將做好的食物一份份盛出來的時候，蒼貓才淚眼朦朧地飛撲出了戰場，抱住了郭生野的脖子:“嗚嗚，小野——”

　而被蒼貓擺脫了的小白，也不甘於落入貓後，果斷地抱住了郭生野的腿，學著蒼貓的模樣，蕩氣回腸地喊道:“殿主——”

　在小唐的注視下，被當成夾心的郭生野臉頓時黑如鍋底。

　最後，某不願透露姓名的天子殿主人說道:“其實熱鬧一點也不錯。”

　比起在靜止的時候體會到身體裡每一寸生命力的流逝，現在的他更喜歡熱鬧。

　……

　然而喜歡熱鬧的郭生野，他曾經的附屬地——魔武，此刻卻是一片寂靜。

　方平在回到魔武之後，就將整個校園封鎖了起來，瘋狂地燃燒著自己從地窟帶回來的能源石，力求讓整個魔武都充斥著充沛的能量。

　他的思想從魔都之戰起便轉變了，轉變得相當徹底。

　之前的方平雖然護短，但是帶回來的資源基本都是平均分配到全國的宗師。

　而現在的方平，恨不得將魔武的所有師生都摁到能量池中泡澡，以求他們盡快能夠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到了關鍵時候，還要求助外界的救援。

　如果上次郭生野給魔武留下了精神力分化體，這場魔都之戰會給魔武帶來多大的損失尚不可知。

　但是不止是方平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那損失不會太小，甚至會給已經穩定的魔武帶來更大的動蕩。

　而魔武，也不能永遠依靠著不在魔武的郭生野。

　對於方平這如同應激反應的做法，其他人都只是沉默地旁觀著。

　這是一次用鮮血澆灌的成長，殘酷但有效。

　張濤也是沉默的旁觀者的一員。

　他這樣給南雲月解釋:“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南雲月震驚又帶著點惡心地看著他，問道:“你不要告訴我，這個終成惡龍的屠龍少年是芳齡九十歲的張濤你?”

　張濤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是的， 就是我。”

　“……”

　南雲月用難以描述的目光掃視了一圈這個老男人，最後還是不忍心無視這位她曾經的同伴，安慰道:“每個人都要做出自己的選擇。”

　她看著窗外飄動的白雲，眼神有些恍忽，陷入了回憶之中。

　“每次做出痛苦的選擇，從來不是為了成為偉人，只是為了一次次地成為最開始做出選擇的自己。”

　南雲月輕聲念出了自己與張濤曾經的座右銘。

　不是為了放棄誰而做出的選擇，只是拋開所有因素，直指本質，叩問初心，然後做出那個與當初的自己別無二致的選擇。

　而張濤一開始的選擇，就是守護這個國家。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