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莉氣結,嘴上仍舊不服氣:“你憑什麽說我在開玩笑?”
韓子棟呵呵了兩聲:“你知道具姓在你們國家人口數量中的排名嗎?”
崔雪莉搖頭,這個問題涉及到她的知識盲區了。
韓子棟笑著說道:“別說是前三十了,就是前四十、五十都不一定能擠進去,我來半島快一年了,就沒有遇到過一個姓具的,當然,LG家族除外。”
“可是,”崔雪莉還在反駁,語氣卻弱了很多:萬一我真的姓具呢?”
“所以……”
韓子棟喘了口大氣,兩手一攤:“所以,我剛剛那是在詐你!”
“莫拉古?”
崔雪莉捂臉,感覺自己的智商被壓製了。
這次,韓子棟主動伸出了手,自我介紹道:“我叫韓子棟,91年生人,來自夏國。”
“哦,你好,我是崔真理,你也可以叫我suli。”
崔雪莉笑呵呵的打著招呼。
她聽說夏國沒有半島這裡森嚴的前後輩制度,因而故意漏掉了最重要的年齡問題,這樣的話,她也就不用注意那些瑣碎的社交禮儀,可以隨意自在一些。
在看到韓子棟也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時,她舉起啤酒同韓子棟碰了一杯,特意岔開了話題:“謝謝你的啤酒。”
韓子棟抿了一口酒,繼續緩和兩人的關系。
“剛剛的雞爪、溫水確實是個意外,我剛剛‘過來’,倒是有點忽略了我們之間飲食習慣的差異。”
崔雪莉連連擺手,也主動攬下一部分過錯:“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剛剛是我太毛躁了,請你原諒我。”
剛剛還跟鬥雞一樣互相拆台,眼下卻又各退半步,互相客氣了起來,兩人相視一笑,之前的鬥嘴、不快也全拋之腦後。
韓子棟抽出一個空紙杯,倒了半杯溫水,拿起一個雞爪,在水裡涮了幾輪,遞給了崔雪莉。
“你再試試。”
“好。”
崔雪莉嚼了一節雞爪,味道確實淡了一些。
只是在一個剛剛認識的男人面前啃雞爪,她多少有點難為情,因此她吃得很慢,喝酒的速度也降了下來。
在崔雪莉解決雞爪的時候,韓子棟從背包裡拿出了一個素描本,用一支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沒一會兒,一個粗糙的少女輪廓就出現在筆下。
崔雪莉一開始還沒有覺察到韓子棟的用意,在看到韓子棟時而抬頭瞄她兩眼,時而低頭寫寫畫畫,這才意識到對方這是在勾畫自己的肖像。
這下,她更束手束腳了,兩腿緊並在一起,喝酒也不再那麽豪放,而是小口小口抿著。
大約五分鍾後,韓子棟停筆,觀摩著紙上的畫像。
左看右看,他總覺得差點意思,於是他捏著下巴,對照了一下不遠處的真人,隨後他在鼻尖和左側臉頰各點了一下。
畫龍點睛,舒服了。
“呶,給你。”
崔雪莉接過素描,立刻眼冒金星:“大發!”
紙上的女生留著披肩的長發,笑眼彎彎,很是靚麗,神態跟她本人更是已有七八分相像。
她也算是有點美術基礎的人,能看出來韓子棟的畫技確實不一般。
雖然畫像的結構、細節略微有些粗糙,但是考慮到這是一副速成品,這已經算是一副很不錯的作品了。
目光下移,一串漢字印入眼簾。
【韓子棟贈崔真理:願你永葆笑意如今日。
2012年9月29日】
她認出了自己的漢字名,多少也猜出了這串字的含義,不過她還是指著上面的字向韓子棟一一求問,並且認真地記在了心裡。
很用心的一幅畫,也很真摯的祝福,這差不多要算是她中秋節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
兩人有一嘴沒一嘴地閑聊著,解決掉夜宵,又轉戰到亭子正面的圍欄前,欣賞遠處的漢江夜景
考慮到崔雪莉的毛躁性子,韓子棟把折疊椅讓給了對方,自己則坐在了帶來的收納箱上。
兩人推杯換盞,完全沒有在意那些本土社交禮儀的繁文縟節,全程用平語交流著彼此的生活經歷。
相比崔雪莉的放心吐露心事,韓子棟的話頭就比較有針對性了。
他毫不吝惜地描述了自己當初的糗事,並且從十年後的角度重新解讀了他的成長經歷,希望能對這位萍水相逢的小丫頭稍有啟發。
眾生皆苦,人生實艱,努力向前看!
似是飲酒漸酣,崔雪莉的思維開始飄忽不定,在認為韓子棟人還不錯的情況下,她居然主動自爆了身份。
“呀,連f(x)你都不知道嗎?”
韓子棟點頭,這也不算是純粹的謊話。
畢竟按照原先的時間線,2012年的他確實不知道什麽07三大,09七大,什麽二代、三代女團,他剛來半島的那一年裡,正忙著提高韓語水平,適應本地生活,哪裡顧得上追星。
“呀,你來半島都快一年了,平時都住在山洞裡嗎?”
身為女團的自尊心湧上心頭,崔雪莉喝了一口酒,追問道:“那你認識哪些明星,說來聽聽。”
“少女時代。”
自家師姐團打不過。
一頭撞在了鐵板上,崔雪莉氣結:“還有呢?”
“秀智。”
“……”
氣氛莫名冷了下去,崔雪莉煩悶地靠在椅背上,眺望著遠處的漢江夜景,沉默了好久。
說實話,她也有點羨慕這個同年的成績,幻想過自己可以和對方一樣成功,打下類似“國民初戀”的名頭,這樣一來,她未來的戲路會好走很多。
但是現實卻剛好相反,她主演的迷你劇收視率慘淡,一度跌破5%,就憑這個收視表現,恐怕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接不到好的劇本。
這也就罷了,畢竟工作裡有起起落落很正常。
真正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壓力不是來源於事業受挫,不是如潮的惡評,而是來自家人的過高期望,來自母親的冷落。
望著夜色下的漢江水波粼粼,她開口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她和我是至親,我們平時無話不談就好像是……”
“一體雙生。”韓子棟補充道。
“沒錯,”崔雪莉目露激賞,笑著衝韓子棟點了個讚:“讚,真不愧是作家!”
韓子棟注意到崔雪莉的笑容裡多了不該有的肅重,也就沒有冒昧地玩梗,而是靜靜聽著對方的訴說。
“她跟我說自從兩年前,她媽媽重組了家庭,給她添了一個異父的弟弟後,對她的關注就少了很多,甚至有時候連她的生日都會忘掉。
兩人通話,她媽媽也不再問她工作壓力大不大,有沒有遇到什麽難題,反而隻關心她的工作成績,就好像她們倆是公司裡的上下級一樣。
她有些時候打過去電話,只是想聽一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卻只能從媽媽那裡聽到‘既然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那為什麽不能做得更好呢’?”
說到這裡,崔雪莉哽咽了一下,後面的話卻是說不下去了,掩面而泣。
韓子棟聽得表情複雜,他是獨生子女,從小就獨得父母寵愛,這也導致他以往的性子有些過於驕縱,從某些方面講,他確實很難理解崔雪莉這份需要家人認同的心境。
不過這並不代表著他沒有同理心,試問在社會這座大學裡,誰沒有經歷過類似不會用打印機的實習階段,希望此時能有一個可靠的前輩幫忙引引路,搭把手。
比起嘲笑這些社會新人, 難道路過的時候順手幫一把,就真的會掉一塊肉嗎?
上一世,懷揣著縹緲的漫畫夢想,他拒絕了複讀,任性地選擇出國打工。
在半島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他跌跌撞撞,吃了很多虧,但是他也得到過很多底層人的幫助,逐漸站穩了腳跟。
因此重來一次,他對這些普通人、失意人更多了幾分理解和寬容。
對於崔雪莉的煩惱,韓子棟自認為他並不能幫上什麽大忙,但是這並不表示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蹲在了椅子旁,側抱住了對方,安撫道:“沒關系的,做不到也沒有關系,我相信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11歲就離開家庭,成為SM公司的一名練習生,在同齡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年紀,崔雪莉卻挑起了養家的責任。
作為童演,她要在連台詞都看不懂的情況下,去體悟角色的心境,在一遍遍NG中惶恐不安,看人眼色。
作為臨時由演員轉向女團方向的成員,她要拚命練習歌、舞,要努力追趕其他更有天分的團隊成員,表現出一名合格愛豆的素質。
她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會委屈,也會感到傷心,但是她要掩飾掉自己的嬌柔,要表現出懂事的一面,要珍惜那一份份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
她可以接受所有的辛苦,所有的挫敗,而她只是想要一個可以包容她的失敗,完全站在她的立場的家,這個要求真的很奢侈嗎?
崔雪莉反抱住韓子棟,腦袋托在韓子棟的肩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