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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渦輪城高聳的城牆上……
耿恭手舉窺鏡,向遠方那坨羅城方向眺望。
渦輪要塞淪陷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貴孀國都,自己必須做好抵禦準備。
哪怕這座要塞城堅牆厚,也要防止任何一個意外發生。
“耿將軍,這麽早就來巡查啊?”
培思澈帶著四名士兵攀上城牆,見到耿恭在,連忙畢恭畢敬地打起招呼。
耿恭放下窺鏡,淡淡問道:“各處城門已經堵上了麽?”
培思澈:“請將軍放心,渦輪要塞前後兩道鐵門已用輜重雜物堵死,除非用我漢軍的火藥,不然根本炸不開。”
耿恭點點頭:“很好,只是還是要嚴加防范,確保不要有一絲一毫疏漏。”
這是他第一次獨自領兵鎮守一處戰略要塞,容不得他不謹慎。
只要撐到白麒大軍趕赴渦輪城,那自己前程注定無量。
“將軍,快看!”
忽然一名士兵的呼喊聲引起耿恭注意。
拿起窺鏡望去,卻見遠處地平線上,一片黃沙彌漫。
“敵襲,傳令全軍,到城牆集合,準備禦敵!”
收起窺鏡,耿恭一臉嚴肅。
培思澈親自吹起犀角號,沉悶的號聲立馬在整個要塞內回蕩。
不多時,一千漢軍已經登上城牆,將隨身攜帶的勁弓強弩以及要塞上的拋石器,齊齊瞄向垛牆之外。
“唏律律~~”
“咯嗒嗒~~”
粗重的馬響鼻在城牆外此起彼伏,伴隨而來的還有雜亂不堪的馬蹄聲。
“嗯?”
等耿恭看清來犯敵軍數量厚,頓時眉頭一皺,舉起窺鏡繼續望去。
確定後,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就憑這區區三百余騎也敢來攻城?那坨羅城已經如此落寞了,還是說整個貴孀已經無兵可用?”
培思澈一聽,頓時笑道:“耿將軍不必有擔憂,貴孀的確已經山窮水盡了,這些騎兵說是士兵,不如說是死士還差不多。”
耿恭眉頭再次一皺,嘴裡喃喃道:“死士?”
“就是送死的人。”培思澈解釋道,“這也是貴孀只有在遇到實在無法解決的危機時才會動用的最後手段,
這些死士應該是那坨羅城裡的王室或者貴族用重金召集一批敢於送死的壯丁,這些死士基本生活貧困,
能用自己的生命給家裡換取一筆錢財便是他們最後的使命,想來是那坨羅城得知渦輪城陷落後,城內守軍不敢出擊,奇若思所使的最後手段。”
耿恭漠然不語,直至那群死士靠近渦輪城三百步距離後,才感歎道:“不管怎麽說,這些死士還是值得尊重的,
傳令全軍,他們死後,屍身好生收斂,給他們留些最後的尊嚴,現在,準備戰鬥!”
一聲令下,城上漢軍士兵立馬將礌石滾木備好,弓弩手更是備好了箭矢,只等敵軍進入射程范圍就展開猛烈反擊。
城外,這支死士部隊緩緩逼近,直至進入兩百步范圍後,在一名將領喝斥下,才齊齊止住前行。
然後,在一片“噌”的金屬摩擦聲中,這群馬背上的死士齊齊亮出五花八門的兵器,以弧刀居多。
“神啊,保佑我,死後能跟隨在你左右。”
一些死士紛紛進行了最後的祈禱,每個人臉上都掛滿了決然。
更有一些死士明知此戰十死無生後,不由落下淚來。
“妹妹,
我不在你身邊,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那些錢足夠你逃離這個罪惡的國度,願神明保佑你,一生平安。” 一個叫庫爾滋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六歲左右,他默默的為自己十三歲的妹妹祈禱過後,努力將親人的臉龐刻印在腦海中,隨後眼神變的極其堅定起來。
“貴孀最勇敢的騎士們,為了君上,為了貴孀,戰至最後一滴血,也要將這座偉大的城池從入侵者手上搶回來,
你們死後,靈魂將會得到上主的寬恕,神明會洗滌你們這一生所犯下的所有罪孽,
戰吧,用自己最後的熱血,盡情拋灑在這片神聖的土地,
戰吧,直到最後一人倒下,宣誓我們的輝煌,
戰吧,你們的軀體最終會被撕碎,你們的戰馬終究會倒下,但精神不會,
戰吧!英勇無畏的貴孀死士,向神明證明,你們是最勇敢的戰士,
讓我們盡情呐喊,衝向死亡,擁抱神的光輝!衝鋒!”
“嗷~~”
三百五十名死士在貴孀軍官的激勵下,齊齊發出震天長嘯。
“啊~~”
庫爾滋也不要命的發出怒吼,手中弧刀遙指渦輪要塞那厚重的城牆。
“隨我,殺!”
“殺~~”
一聲令下,三百五十名死士策馬奔騰,直接向渦輪城奔襲而來。
“壯哉!”
耿恭第一次如此敬佩自己的對手,雖然這場戰鬥結果早已注定,但還是佩服他們那視死如歸的勇氣。
不過,敬佩歸敬佩,耿恭並不會因為尊重對手而手下留情。
既是敵人,那就注定只能有一方存活!
“弓弩手準備~”
“咯吱吱~~”
步弓和勁弩齊齊催動,垛口後冰冷地箭鏃已經對準了各自目標。
“放箭!”
一百二十步距離,耿恭果斷下令射擊。
瞬間,如雨一般的箭矢從城牆向疾馳而去,如飛蝗般撲向前進的騎兵隊伍。
“噗噗噗噗……”
“籲~~”
刹那間,血霧騰起,人仰馬翻,淒鳴的哀嚎聲不斷在空曠的土地上響起。
耿恭從窺鏡中親眼看到一名死士胸膛被三支利箭洞穿,但馬背上的騎兵已然咬緊牙關,揮舞手中弧刀,死死夾住馬腹,已然不斷前進。
但很快,他最後的倔強在被死亡籠罩那一刻,灰飛煙滅,最終落下馬背結束了他最後的使命。
另一名死士胯下戰馬被射殺,但在摔倒在地那一刻,依然舉著一根簡陋的短矛,不顧肩上的懸掛的箭矢,依然徒步向城牆逼近。
只是,他的血勇很快就被另一支利箭洞穿咽喉刹那,消散的一乾二淨,生命最後一刻跪在地上,雙手緊緊貼在胸口,就這樣保持最後虔誠的姿勢,默默死去。
“放箭!”
“颼颼颼~~”
城牆上的弓弩手依然未有停歇跡象,不停向城外殘存的騎兵射去。
很快,一名又一名的騎兵死士倒在城牆外,等進入渦輪要塞五十步距離時,三百五十名死士隻余不到三十騎了。
而他們的軍官也早就在第一輪弓弩攢射中喪命。
“殺啊~”
庫爾滋滿臉鮮血,倔強的策馬向城門衝去。
此時的他已經失去了理智,唯一的想法便是撞向那堵高聳的城牆。
而他身後的死士也是同樣,一個個滿臉瘋狂,視死如歸。
“滾木,礌石!”
“扔!”
轟~~
不到二十步距離,城牆上的守軍直接拋下早已備好的礌石滾木,瞬間將底下人馬砸的血肉模糊,短短一瞬間,整個渦輪城外就只剩庫爾滋一人依然呐喊著向前衝鋒。
“妹妹!”
在即將撞向城門那一刻,庫爾滋大吼一聲,甚至整個人都從馬背上騰飛起來。
“砰~~”
一聲轟鳴,寬厚的城門上留下一灘殷紅鮮血。
下一刻,一切都回歸平靜。
三百五十名死士,全部倒在了死亡衝鋒之中,至死都沒能給漢軍士兵造成哪怕一人的傷亡。
“唉~”
耿恭搖搖頭,矗立與城牆之上,眺望遠方。
整場戰鬥過程也就一刻多鍾……
“一個時辰後,將這些貴孀人的屍身收斂,等攻破那坨羅城後,交還給他們的家人親屬。”
說完,耿恭默默走下城牆,臨過培思澈面前,淡淡說道:“這些死士,是貴孀最後的勇士,留下的那些,都是一群怯懦無能之徒,靜等白帥捷報吧。”
“喏!”
雖然不明白耿恭的意思,但今日這微不足道的戰鬥,著實也給這個月氏武將一個嶄新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