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軍?”

　　沒等斯貝塔開口詢問，對方的領隊便拿出一個魔法卷軸，其上封印著強大的七階單體魔法，展開釋放，沒有一絲遲疑，狂暴的魔法元素瞬間籠罩斯貝塔。

　　片刻後，城關大道三百米外多出一堆焦炭。騎兵隊長鄙夷的掃視前方被風吹起的灰塵，在小冊子上劃去一個名字後，收隊回城。

　　不過，騎兵隊長的任務顯然沒有完成，即使用了有價無市的高階魔法卷軸。斯貝塔還活著，在那魔法命中前，有人用空間魔法將其救出。

　　少年的眼前上一秒還是狂暴的魔法元素，下一秒卻換成了純淨的，空氣稀薄的萬米高空，並且開始極速下墜。

　　罡風讓他呼吸困難，以至於他分不清現實與遐想。

　　“我是死了嗎?”他伸手觸碰落日余霞，“不對，死人是感覺不到溫度的……”

　　他清醒過來，本能的張開雙翼，在空中恢復平衡後，環視四周。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處雲端之上，遠超他力所能及的高度。

　　不過數十秒，他的翅膀已經結上了一層霜。現在是夏季，他衣裝輕便。斯貝塔不知道自己能在這寒冷缺氧的高空中維持多久，降低高度是他唯一選擇。

　　雖說可以利用魔法力抵禦寒氣侵襲，但斯貝塔不認為他剩余的魔法力可以一邊支撐他揮動翅膀，一邊支撐他安全回到地面。眼下是能省則省。

　　“倒是我疏忽了。”斯貝塔耳邊響起了一溫柔的男音，隨即一層銀灰色的光芒護住了他。既提供了立足之地，也驅散了高寒，甚至補足了這個高度不該存在的氧氣。

　　“好久不見，菲尼克斯。”斯貝塔面前產生一道空間裂縫，一男一女從中走出。

　　男子身著古式燕尾魔法袍，銀灰色頭髮，可惜他是男士，不能用傾國傾城來形容。單憑外表看不出其年齡，不過斯貝塔在其蔚藍如天空般，不，還是有些濁色的雙眼中看到了歷經萬年滄桑後才會有的神光。

　　另一位挽著他胳膊的女子，與其一樣有著亮麗的銀發，但看上去質感完全不同。那如紅寶石般的瞳孔中透著一股妖媚，甚至透露著一股讓人為之顫栗的嗜血之意。異於常態的雪白肌膚更是襯托其與生俱來的高貴，與男子不同，她的服飾可以說是極為華貴的，讓斯貝塔想到斯提亞王。

　　驚為天人，斯貝塔只能想到這個詞。

　　“像，簡直是一模一樣，不過眼神確實不同呢。”女子笑道，伸手要去觸摸少年的臉。

　　少年慌忙躲開。

　　“真是冷漠，你就是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麽?”女子甩了甩袖子，站回男子身邊。

　　“兩……兩位是?”斯貝塔一時還未從低溫中緩過來，哆嗦道。

　　“先坐下來談吧。”男子打了個響指，空氣中的塵埃從四方聚集，化作簡單的桌椅。

　　斯貝塔還是有些顧忌，但還是接受邀請。他總覺得眼前這位男子的聲音很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先前應是凝土之術，不出意外對方是位土系魔法師。斯貝塔在心中如此判斷，不過接下來的事象卻讓他目瞪口呆。

　　“剛才想必是受驚了吧，喝些熱水暖暖身子，平複下心情吧。不然，接下來太多信息你會無法接受。”男子微笑著，指間輕拈。

　　又是凝土之術幻化茶杯，隨即憑空喚來淨水，於掌心召出天火加熱，最後若無其事的把杯子遞給斯貝塔。

　　斯貝塔不是傻子，利用魔法道具還是親自使用魔法他還是能辨識得出的。

再回想起他們從空間裂隙中走出的場景，面前這二人是絕對的強者。　　“何必那麽驚恐，我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女子輕笑，“我叫瑪娜霏，這位是我的愛……搭檔，提比留斯。”

　　“我是斯貝塔·卡捷蘭殤·菲尼克斯。”斯貝塔保持戒備，有意回避二人的目光，他知道，此刻隱瞞身份也無用。“是兩位前輩救了我?”

　　“差不多吧，倒不如說我們找你有事。”瑪娜霏說。

　　“我們之前見過面的，雖說我有意讓你忘卻，不過現在倒是不需要了，這樣交談會更輕松些。”提比留斯與斯貝塔對視，應是做了什麽，一段記憶重新回到斯貝塔的腦海。

　　“你就是……”

　　“是的孩子，那日禦前比試，是我開啟了你塵封的血脈。”提比留斯道。

　　“可是……為什麽現在才出現，而且你為什麽要幫我?”斯貝塔的戒備心不知不覺間散下，眼前名為提比留斯的男人，讓他莫名感到親切。

　　“出於一些原因，我與瑪娜霏不方便現身於世俗中。另外，幫你，是與好友的約定，或者說，與你的約定。”

　　“約定?”

　　“是的，與菲尼克斯，你的先祖的約定。”提比留斯微微一笑，“且聽我說完吧。”

　　“你猜的不錯，我確實不是人類，不過請容許我隱瞞真身。那麽言歸正傳。你的先祖乃是菲尼克斯，與鳳凰及帝陽神羽並列的不死鳥，我們在萬年前就已相識。我曾受過他的恩惠。”

　　“五千年前，他為救愛人而獻身，並囑托我在後續可能發生的災劫上助他的子孫一把。千余年時光如白駒過隙，你們一族也算是太平，我一直認為恐怕輪不到我插手。直到最近的禍端，沒錯，從你發現那座礦脈開始。”

　　“我?前輩是不是搞錯了，那座礦脈分明算是福氣吧。”對於提比留斯的前半段，斯貝塔姑且保持將信將疑的態度。斯貝塔可完全看不出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再怎麽看他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萬年實為誇張。至於後半段，斯貝塔父子二人剛從帝都回來，不僅受到了王的肯定，還能因此免稅一季，何來禍端。

　　“到底還是嫩了些，你的長輩們也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提比留斯老氣橫秋的說，“你們當真以為是你們率先發現了那座礦脈?另外，你們就沒有一點懷疑，自家生存了五千年的族地會突然間冒出一座價值連城的礦脈?好好回想回想你看到礦脈時的場景吧。”

　　提比留斯將水杯放下，斯貝塔則陷入了沉思。確實，那地方很偏僻。但若仔細一想，其周圍的林木似乎被人修整過，一些岩壁上也有嶄新的鈍器敲打痕跡。不過那地方也屬於狩獵區，斯貝塔當時並沒有多想，且族訓中本就有開發節製的條例。

　　“但就算如此，按照國法，在我族地內不就該歸屬我族麽?”

　　“但你們在其他地方牽涉到了諸多利益不是麽?”提比留斯道，“你們依族訓，不參朝政，過著半隱居的生活。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退守原始森林，出發點是對的，但某些事並不是靠躲就能解決的。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會有沒事找事的人出來作亂。但凡牽扯到利益這個字眼，就別想守得清白。猜忌、懷疑是人的劣根性，在王室特為猶盛。試想一下，這座礦脈本身就是他人設置的陷阱?”

　　斯貝塔完全被鎮住，他正想開口，而提比留斯仿佛預料到他想說的話。

　　“或許你會說菲尼克斯乃是開國四族，斯提亞境內無人敢算計，可是有那麽一句古話，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世間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恆的朋友。啊，真是多麽不堪的殘缺世界……抱歉，失禮了。”提比留斯說著說著感歎起來，隨後又不知從哪取出幾封文件。

　　“不理政事換自由，相對的也就失去了對朝中暗流的把控。看看吧，這些就是你所謂的無人敢算計。”提比留斯道，“你們消息閉塞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座礦脈，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是人造的，也就是那些新興貴族聯手打造的，讓你們自取滅亡的陷阱。”

　　“你們的祖先確實很會挑地方，在建國之初向納蘭王族討下了這片三條靈脈匯聚的區域。納蘭王室本為武人，自然不拘小節，但精於算計的斯凱萊爾王室卻不一定如此大方。就算他們真的不在意，也有另外一些小人惦記著。 你發現的那座礦脈其實就建在三條靈脈的其中一條上，通過靈脈之力將低階火礦的品階強行提升。倘若繼續開采，靈脈的力量也會逐漸流失，最後枯竭。得不到就毀掉，這也是人類的劣性。這些貴族可比你們精明的多。當然，他們這麽做，也是得到王的默許的。不過也是，若我是那王，遲早也會對你們下手，即便你們沒有絲毫策反之心。”

　　“不可能，陛下怎麽會設計我們?我族還與他有姻親之禮呢！”斯貝塔反駁道。

　　“那麽剛才又是誰追殺你?孩子，你們一族發展的太快了。設想，你若是君王，國土中卻有一支不歸你統領的，超七千人的大魔法師團，你是否會安心?菲尼克斯一族雖不理政務，但仍保有龐大的人脈關系，不起反心則已，若是某一天……你若是王，你可把握的住?”提比留斯繼續說，“對於一個王來說，威脅到他的王權無疑是最禁忌的。這座礦脈便是他們設好的局，可惜你父親沒有察覺到這一點。我要是他，在你發現礦脈的時候就絕不會動裡面的一石一壘，將它完整的交給王室，省的落下私營軍火的把柄。”

　　“可我們沒有私營軍……”

　　“你們管得住自己的手，卻管不住人家的嘴啊，天真的令人憐惜呢。”瑪娜霏嗤笑道。

　　“那我現在就回去告訴父親。”斯貝塔起身。

　　“太晚了，已經來不及了。”提比留斯若無其事的抿了口茶，“你覺得王室會放過狠咬你們一口的機會?自你被追殺的那刻起，你們族地想必也已經兵臨城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