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員外的臉色驟變。
不僅僅是他,在抓捕的倭人都忍不住變了臉。
“我以為,我已經偽裝得很好了。”
張員外盯著何深,忽然笑了,“是我技不如人。”
“你偽裝得很好。”
何深澹笑,語氣裡還有些讚賞。
“你對我們的禮儀和文化,學習得很好。”
“選擇商人這個身份,更是能夠掩蓋你不合理的一些行為。”
“比如出海,比如傳遞消息,藏匿這群人,還有……”
何深笑了笑,沒有繼續說,而是話音一轉,“你很聰明。”
“只是,學得太好了,偏偏有些骨子裡的東西,沒法去掉。”
兩者相碰,反而顯得矛盾,更加引起旁人的注意。
“你很了解倭人。”
這句話,何深沒有應答,而是擺了擺手,示意將人帶下去。
如果是大明的人,的確不了解倭人。
可對於現代人而言,在種種因素下,對倭人的了解,還是多一些的。
只是,這當然無從解釋。
…………
海上。
“快快快!快把它拉上來!別讓它跑了!”
一艘大船上,一個中年男人,一個青年,兩個人再拉一個漁網。
從上往下看,能夠看到漁網內有什麽東西在劇烈地掙扎。
“這魚也太大了,我要抓不住了!”
“廢話!這玩意是鯊魚,能不大嗎!趕緊的!能夠網到一條鯊魚,多難得!”
中年男人看著逐漸下滑的漁網,有些著急。
扭頭四處觀望,想找個人來一起幫忙。
但是現在甲板上壓根沒什麽人,其余人都在裡面吃飯,除了……
中年男人的目光一頓,看向靠著護欄,坐在甲板上的一個青年。
青年身形修長,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船內偶爾會傳來一些汙言穢語。
他們用餐的時間,也是作樂的時間,如果不是今日是他們兩個值班,他們也不會在這裡網魚。
這個新來的青年,從來不會參與他們這些事情。
中年男人覺得,這人對什麽都沒有興趣,除了打架。
除了好鬥這一點,沒有哪一處是與他們合群的。
甚至他們老大,也因此懷疑過他。
但是,青年對於他們殺人、奸淫,都視而不見。
那些汙言穢語落入青年的耳中,也如沒有聽見,或者只是再尋常不過的話語一般。
也有一些被擄掠上來的女子,嘗試向他求救。
畢竟,這名青年,是船上,或者島上,唯一一個不會碰她們的人。
然而,對方從來沒有回應過她們的求救。
那些女人淒慘的模樣,落入青年的眼中,激不起對方的任何情緒波動。
如果他真的是臥底,絕對不可能是這種反應。
“楚肖!”
中年男人看著青年的身形,雖然覺得對方未必能拉起這條鯊魚。
但是多一個人,總是好的。
“過來搭把手!”
被喚的青年睜開眼,冷冷澹澹地起身走過去。
他直接彎腰,探手下去,攥住了貼在船邊的網。
“誒!你小心點!別被拽下去了!下面可是鯊魚!”
中年男人一驚。
難得來個沒有嫌疑,武藝又如此高強的新人。
要是折在了這裡,老大非得宰了他不可!
“沒事。”
楚肖澹澹地應了一句。
手攥住網的同時,手臂一用力!
精瘦有力的臂膀上,肌肉線條凸起。
“嗖——”
整個漁網,直接被楚肖拽起來了!
包括裡面的鯊魚!
中年男人和旁邊的青年,都已經驚呆了。
他們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的功夫,也沒能把這條鯊魚拽起來。
楚肖一隻手,就拉了上來?
“楚肖,你這也太厲害了。”青年羨慕地看著楚肖有力的手臂,又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肉。
中年男人嗤笑一聲,“我說小九,你就別捏了,你手臂上的肉,都是肥肉,有什麽好捏的。”
“龍哥,這肥肉,不也是肉!”
小九還是捏了捏自己軟叭叭的肉,歎了口氣。
“魚。”楚肖朝甲板上的魚抬了抬下頜。
鯊魚被拉上來後,非常生龍活虎,在甲板上不斷地蹦跳。
他們說話的功夫,這條鯊魚已經蹦到了甲板的邊緣。
“誒誒!可別被它跑了!”
青年連忙拉住了網。
這條鯊魚被網緊緊纏住了。
楚肖只是看了兩眼,就移開了視線,往船裡面走。
走近裡面,最先闖入的,是濃鬱的酒氣。
緊接著,顯露在楚肖面前的,是一片淫靡的景象。
男人摟著女人,或者自己在喝酒,或者給女人灌酒。
有的只是用醜陋的大手,對女人上下其手。
有的甚至已經把人壓在下面。
喧鬧、嘈雜、淫穢。
這就是倭寇的船隻。
而在這淫靡的另一面,則是血腥殘忍。
“嘿!楚肖!”
一個絡腮大漢抬頭看到楚肖從自己身邊經過,叫住了他。
“你看看這新貨色,怎麽樣?”
絡腮大漢掐著懷裡女人的下頜,強迫她抬起頭。
是一張稱得上漂亮的臉。
只是此時這張臉上的神情,狼狽又絕望。
“前段時間擄回來的,要不要嘗嘗?”
“這可是,還是新的,乾淨的。”
所謂乾淨的,這裡的人都明白是什麽意思。
無非就是,還沒有被人碰過,是處子之身。
不少倭寇都覬覦著這個女人。
可沒有人敢上前向絡腮大漢討要。
如今,絡腮大漢卻是要把這個女人,送給楚肖。
然而……
楚肖的目光在對方的臉上轉了一圈,毫無波動地移開。
“多謝好意,但是我對這些沒有興趣。”
楚肖向對方點了點頭,神情依舊冷澹。
聽到楚肖這話,女人的眼睛裡驟然燃起了希望。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艘船上,遇到對她沒有興趣的人。
也許……
女人求救的目光,落在楚肖的身上。
楚肖看到了。
絡腮大漢也看到了。
不僅僅是他們兩個,周遭的倭寇,許多都看見了。
這些人的目光,盡皆落在楚肖的身上。
“還有飯嗎?”
楚肖澹澹地移開了視線,開口詢問道。
絡腮大漢微微眯起眼睛。
他沒能在楚肖的目光裡,看到一星半點的波動。
沒有同情,沒有不忍。
求救的女人,在他眼裡,和海裡的海水一樣,沒有任何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