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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之外,時間之中》朋友
  “喂,姓張的,你要上廁所麽?”下課時間,坐在張大根旁邊的那個男生走到他面前,問他。

  “我不想上廁所。”張大根對他說。

  “你不想上也得上,”那個男生撇撇嘴,有些不耐煩地說,“我有事要和你談。”

  “有什麽就請你在這裡說,”張大根面無表情地說,“不過要長話短說,我還有其他事,下課的時間本就不多。”

  “你什麽意思?”那個男生沉默了好一會兒,“想找事麽?”

  “抱歉,沒有這樣的想法。”張大根抬起頭,認真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跟你有什麽交結,”他費勁地皺起眉頭,面對著這個陌生的男生,就像是在面對著一道複雜難解的算術題,“沒事就請你走開可以麽,我甚至連你的名字叫什麽都不想知道。”

  無法理解眼前這個人類的行為。

  就因為他是新來的,所以想給他來一個下馬威麽?

  就跟猴子領地裡忽然間來了一隻新猴子,為了宣告自己的主導權,猴子領地的首領就必須要把新來的猴子揍一頓,好讓他知道這個地方到底是誰說了算麽?

  “混蛋,給臉不要臉是吧。”那個男生怒瞪了張大根一眼,“行,你給我等著。”他撂下一句聽起來很凶狠的話,轉身就走了。

  很無聊,很無奈,很…不知所謂。

  ....

  當那個凶惡的男生走了以後,附近的同學都在有意無意地看著仍然桌椅上,一臉無事的張大根,與張大根站在講台上時不同,這一會兒,他們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絲一縷的同情,似乎是知道了,這個初來乍到的家夥已經成功惹怒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你們都害怕他麽?”張大根迎上他們的目光,冷不丁地說。

  “害怕?”被問到的其中一個同學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料到這個家夥居然如此囂張,“我怎麽可能會害怕他呢,只是覺得他多少有些奇怪,就是不想和奇怪的人有太多的接觸而已。”

  “原來是這樣。”張大根點點頭,沉吟了一下,“那我呢,”他看著這位同學的眼睛,十分認真,又十分誠懇地發問,“你覺得我也是一個古怪的人麽?”

  “這...當然不是...啦。”這位同學又接著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懂眼前這個家夥的大腦回路到底是怎麽一個構造。

  這種問題不用問都知道。

  畢竟,大家都不是希望惹事的主兒,為了顧及雙方的顏面,通常都會回答不是的。

  只不過,在心裡實話實話,這位同學想必是會說,是的。

  因為他確實從沒見過如此...耿直的人。

  “也還好吧,就我看來,張同學你應該...”說著說著,他忽然又猶豫了一次,像是怕自己剛剛的回答暴露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是個好人,不算是壞人。”

  好人...

  十分中肯的一個回答。

  既不用擔心得罪別人,也不會顯得有些用詞過度,違背良心。

  尤為地契合絕大部分人所信奉的中庸之道。

  對於處於青春期的花季少女來說,這更是相當好用一個詞語。

  尤其是當一個不怎麽喜歡的人忽然間向她告白的時候,如果姑娘不想接受,並且也不想繼續受到對方的騷擾,那麽就大可以使用‘你是個好人’這句話來回應對方。

  禮貌且不失尊重地將其打發。

  究其內裡,其實也說得上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就好比是變色龍那樣,通過變化自己皮膚的顏色使得自身能夠很好地隱匿在當前環境之中,免受其他動物的騷擾,以及侵犯。

  微笑和這一類相關的‘中庸之道’也是人類常用的自我保護手段。

  只要保持微笑,注意言辭,就能立於無懈可擊之地,佔據道德的製高點。

  對方看到了,也會知難而退,不會強硬地拿自己怎樣。

  因為那樣做的話,就會其他人視為是不道德的,認為這個人壞了規矩。

  人與人之間總是會潛藏著諸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規矩,而對於人類而言,規矩就像是一樣工具,它既約束著人類,也成全著人類。

  但對於作為一棵樹的張大根來說,他當然沒辦法體會到同學們的種種行為中所蘊含的這些意味。

  他只是簡單地認為,既然對方覺得他是一個好人,想必,就只是認為,他是一個願意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並且對其他人沒有抱有野獸般的攻擊意向的人而已。

  “那你願意和我這種人做朋友麽?”張大根繼續說。

  “朋友麽...”被問到的同學依然愣了一下,旋即感到一陣窒息,內心一邊想著要不隨便找個借口離開這個神經病算了,一邊又惆悵得不知所措。

  不知道怎麽回答這麽一個令人尷尬的問題。

  相當的尷尬。

  恨不能立刻扒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怎麽會有人這樣直接地問別人,願不願意做自己的朋友?

  朋友這種關系,不是很隨便就能確立的麽?

  說白了,不就是相互之間認識,就算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只是在路上偶遇到了,相互點了點頭,也就默認了彼此之間就算得上是朋友了麽?

  “當然願意,朋友嘛...”同學緩和了好半天這才勉強地笑著,說,“當然是越多越好,不是有一句話是這麽說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

  “為什麽要靠朋友和靠父母,”張大根一本正經地問,“難道只靠自己就不行麽?”

  “怎麽可能只靠自己。”同學愣了一下,語氣也跟著漸漸不耐煩起來了,“法律規定啊,未滿十八歲,父母都是需要監督和照看自己的孩子啊,因為制定法律那幫人都一致認為,未到十八歲的孩子不能算是成年人啦,都還只是孩子啦,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

  張大根定定地看著說這話時一臉理所當然的這位同學,陷入了沉思,支離破碎的記憶在他的腦海裡刹不住地開始翻湧,一瞬間他就想起了許多,那場發生在山坡下的大火,那一些失去了四肢,被迫在街頭流浪,四處乞討的小孩。

  還有...

  和先前的那個他,一起來到這座城市的二哥和大哥,以及廢料場裡的那一些為了規避法律,所以就沒有登記到員工冊子裡,與他們年紀相仿的工人們。

  他們都一樣,與眼前的這個怡然自得的家夥完全不同。

  他們當然是違背了法律,因為法律是不允許他們這樣的人存在於這個城市。

  為了能讓自己,還有自己的家人可以在這座城市裡生活下去,他們才不得不冒著被驅逐的風險,做這麽一些不傷天害理,卻是違背法律的事。

  與眼前的這些生來還算得上是優渥的同齡人不同,他們那些人,都是遊離在社會邊緣的人。

  如果說社會是一台龐大且不知疲倦的機器,那麽,他們就連支撐這台機器的其中一顆標有編號的螺絲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一些無需在意,隨手就能更替的邊角料罷了。

  如此渺小,如此平凡,默默無聞,僅僅只是為了在這座城市裡生存下去,就已經拚盡了全力。

  但是,張大根沒想和這位同學就這一點談論太多。

  一來可能是覺得難以與他達成共情,二來則是沒什麽意義。

  他其實並不想和這位同學做什麽朋友,他之所以會問同學願不願意和他做朋友,就是想知道同學的態度,以此來判斷他的這一套為人處世的方法是否正確。

  能否適用於眼前的這個人類社會。

  顯然,結果並不怎樣。

  因為在回答完最後一個問題以後,那個同學就像是逃跑一樣地離開課室了。

  在他剛剛離開了門口,上課的鈴聲也恰好響起了,抱著講義的老師走進了課室的前門,急匆匆的同學飛也似地越過了課室的後門,被風掀起的窗簾揚起了又落下。

  窗外的走廊上,陽光破碎,陰影斑駁。

  掠過窗簾的微風順著廊道一路通暢,最後遁入長空,揚長而去。

  世界,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湛藍色的天空底下,萬物都浸泡盛大的白光當中,蟄伏,生長。

  光陰之外還是光陰,微風之外還是微風。

  世界一如既往,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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