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了美好的未來,再也不願意將就。
他喝下了那一支價值千金的藥劑,自私地想要借此改變自己的命運,獲得強大的力量,奪回所以被搶走的東西,擺脫...
生而為人的悲哀桎梏。
既然作為人類無法改變命運,既然作為人類無法獲得幸福,那麽,為什麽...
不乾脆變成一頭怪物好了?
正是抱著如此想法,他感到自己終於得到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他感到自己的靈魂仿佛是著火了一樣。
身體各處都源源不斷地傳來前所未有的灼熱。
白色的蒸汽有如殘留在他體內的悲傷與懦弱一樣,透過他的毛孔,飛速地往外溢出。
他變得越發的冷靜,也越發的狂熱,越發的冷酷,也越發的殘暴。
肌肉如膨脹的岩石般隆起。
當變異進行到一定程度時,那家夥的神情千變萬化,就像是一枚不穩定的炸彈。
說不定哪一秒鍾就忽然間炸掉了。
因此,張大根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趕快逃走,不能把自己的小命搭在這裡。
....
“這就是‘命運’麽?”站在一棟鍾樓的尖頂上的男人遠遠地眺望著這座不知疲倦的城市。
“準確地說來,應該是…”站在他旁邊的另一個女人淡淡地回答,“命運的饋贈,才對吧?”
“對啊,就是命運的饋贈。”男人笑,“一如傳說中的那一個名叫潘多拉的魔盒。”
“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一個禮物,誰也說不清楚打開了以後會得到什麽。”
“不論最後會得到什麽,”女人壓低聲音說,“總而言之,只要符合進化,那便是正確的。”
站在尖頂上的男人沒有說話。
夜裡襲來的冷風,分岔縱橫,刮面如刀。
他沉默了許久,忽然摸出掛在腰帶上的水瓶,嘩嘩地往嘴裡灌了一大口早已冷掉的牛奶。
….
張大根聽聞了身後的那一聲震耳反饋的怒吼,可是當他來到通往出口的那條長廊時才發現,自己來時的入口竟然被堵住了。
無論怎麽用力也沒法將其推開。
因此,他沒辦法再從這個出口離開這棟荒廢的大樓。
為了逃生,他只能跑向別的通道,尋找是否還有其他的出口,可讓他感到絕望的是,體積如此龐大,結構如此複雜的一棟大樓,居然再也沒有其他的出口。
即使是每一層樓,每一條通道都會設立的窗戶,此刻都被組織這場比賽的人從外面釘上了厚厚的鋼板,讓他無法通過跳窗進行逃生。
顯而易見,這一切都是有意為之。
目的就是為了把他和那個變異的家夥困在這裡。
擺設在大堂內的那個擂台不過是障眼法罷了,此時此刻,他才驚愕地明白,原來整一座大樓都是這場比賽的擂台。
一旦踏入了這裡,他與那個男人,必須要有一個死去,這場比賽才能宣告結束。
除此以外,似乎就沒有其他結束比賽的辦法。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要去找帶他來到這裡的輝哥。
可當他返回擂台所在的大堂時,他看到了輝哥和其他與他一起來到這座大樓居然端坐在一個他從沒有注意過的鐵籠子裡。
他們喝著血紅色的酒,悠然自得地看著蒼白燈光下的這一方飄蕩著灰塵的空調。
擂台上的那個男人不見了。
可是危機感卻未消除,
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還是隱約地在四面八方響起。 輝哥他們玩味地笑。
似乎是知道男人躲在了哪裡。
忽然間,張大根冷汗直流,他覺得那個男人就在自己的身後,可是他不敢回頭去看。
“輝哥,怎麽所有的出口都給封住了,這到底是什麽回事?”
他快步上前,滿臉陪笑地詢問輝哥。
“沒什麽大不了的事,”輝哥平靜地說,“比賽還沒結束,參賽的人自然沒有離開的理由。”
“那我退賽行不行,”他著急地說,“我不打了,我明天還有事!我還要趕回去上班,我…我沒時間陪你們在這裡玩!”
“可是…兄弟,現實是殘酷的啊,不是你說不行就不行的啊。”
輝哥用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語氣說,“命運總是容不得你做任何的選擇,每一個人…”
他抬起頭,目光定定地看著驀然間出現在張大根身後的巨大黑影。
接著,他的神情陡然變得肅穆起來,仿佛一名正在傳道授業的牧師。
“站在命運之前,都是身不由己。”
“與其逃避,不如接受命運的安排吧,也許...這就是你之所以會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那隻爬滿了血管,肌膚呈現出黑紫色的大手從空降落。
徹底淪為了怪物的男人一把抓住了門外之人的頭顱,輕輕地往上一提, 就把那個可憐人的身體整個抬到了半空之中。
張大根覺得自己的腦袋很疼,疼得自己的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即使他很想咒罵站在籠子裡,把他騙到這裡來的那個該死的家夥,可是他沒有辦法做到。
他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掙開夾在腦袋兩側的那兩根巨大的手指上面了。
可是即使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卻仍然起到沒有絲毫的效果。
他完全能夠想象出自己現在的慘狀,就像是在廢料場裡,他看著工人們把剔除了螺絲的廢鋁丟進壓縮機內的那一個方正的容器裡。
然後,再啟動壓縮機,利用機器轉軸所帶動的強大力量,將容器中所有鼓起的廢棄鋁材統統壓扁,盡可能地減少它們的體積,排出它們空腔中的氣體,將它們緊密地擠在一起。
進而打包成一塊方正的貨品。
而這些廢鋁之後會被送到一些熔鑄廠,通過混合純度較高的鋁錠,高溫加熱,溶解,從而生產出作為合格的鋁水,用以生產形形色色與鋁相關的金屬用品。
但是,張大根的腦袋顯然是不會變成廢鋁。
因為本著就事論事的態度而論,他的腦袋似乎並不具備太多的價值。
即使下一秒他的生命就被怪物的手指給終結,想必,也不會有多少人會因此感到悲傷,同樣也不會有人會認為他遺留下來的碎片可以回收,可以用以生成全新的商品。
因此,在愈發逼近死亡的那一刻,他悲哀地想到...
自己的生命在這些人的眼裡,似乎還不如一件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