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毅的問題一拋出，彈幕裡便飛出各種靠譜和不靠譜的猜測。

　　[花之夭夭:是不是它躬著身子的模樣，像一頭牛啊?]

　　[水星星:或許是“劉備”的諧音?估計它們種族關系不太和諧，頭上還長著黃毛呢……]

　　[青青草:你們這都什麽鬼，簡直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鄉愁留不住: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它們喜歡停留在牛背上啊。]

　　看著[水星星]的發言，石毅不由得啼笑皆非，忍了好半晌，才開始解說:“看樣子直播間還是有不少農村人嘛。”

　　“正如[鄉愁留不住]所說的，牛背鷺是因棲息牛背而得名。它與家畜，尤其是我們南方的大水牛，是很典型的依附關系……”

　　在並不遙遠的過去，農機還沒有普及，牛是耕田的最佳幫手。

　　牛背鷺便常伴隨牛活動，喜歡站在牛背上啄食寄生蟲，或者跟在牛後，啄食被翻耕出來的小昆蟲。

　　“如今，耕牛已經成為了過去。”石毅指著忙碌的田間，“而牛背鷺能夠追隨的，也就是旋耕機和收割機了……”

　　[稻菽千重浪打賞了一架皮劃艇:小時候，最喜歡耕田。因為很多鳥兒喜歡蹲牛背，用彈弓就能打到，加餐！]

　　[時光倒流打賞了一架獨木舟:是啊，無論是烤著吃，還是燉著吃，味道都是美極了……]

　　[捕魚人永不空軍:真的嗎?有些心動了，怎麽破?]

　　石毅眼見彈幕裡有不少人蠢蠢欲動，連忙婉言勸阻:“這想法可是真刑啊，說不定會很有判頭的！”

　　新修訂的《野生動物保護法》，已經將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全部野生動物，列入了保護范圍。

　　牛背鷺盡管沒列入一二級重點國保名錄，但也是“三有”之列，吃了同樣犯法。

　　[潘達愛吃竹子打賞了一架竹筏:主播較真的樣子，好可愛！放心啦，大家也就嘴炮而已，哪有這閑工夫。]

　　[翰墨人生打賞了一架獨木舟:他們懷念的，不是鳥兒的味道，而是一去不返的年少青春啊！]

　　[荷塘月色打賞了一架竹筏:野味有什麽好吃的?以前是沒得選，現在誰還差這口肉啊！]

　　石毅又輕聲提示了幾句，將鏡頭調轉，又聚焦到田壟邊，另一種鳥兒身上。

　　這是隻幾乎從頭黑到腳的小鳥，前額簇生著冠狀黑羽，喙乳黃，腳黃色，唯有腋下和尾端，帶著一點點白斑。

　　鏡頭剛一聚焦，就有不少觀眾開始搶答。

　　[江豚我本命:這個鳥兒我認得！它是八哥！會說人話！]

　　[采野菜的小姑娘:家裡以前養過一隻，後來食物中毒走了。我傷心了好久！]

　　石毅輕輕點頭:“沒錯，這就是八哥，常見於各類古代小說和古裝電視劇。”

　　這隻小家夥，不像其它的鳥兒，急著撿漏吃飯，而是自顧自地引吭高歌。

　　“和鸚鵡一樣，八哥也是鳥類中的口技達人，不僅能模仿其他鳥兒的名叫，還能說簡單的人話。”

　　石毅將無人機飛至八哥不遠處，被系統改造後的收音系統，完美地將它的叫聲記錄了下來。

　　“這聲是百靈……這聲是畫眉……這聲是山雀！”石毅靜靜地聆聽著，“好家夥，這是台全能錄音機啊！”

　　彈幕中飛過一片[666]和[999]。

　　直到這隻八哥，對著前方的無人機，來了句:“喂，你好啊！”

　　[旅行青蛙打賞了一架竹筏:震驚！這鳥不是成精了吧?]

　　石毅略一琢磨，

笑著搖搖頭:“這世界上哪有什麽精怪?我估摸著，它可能是被人類救助過，或者乾脆就是放生的。”　　他想了想:“這種鳥兒，一般不排斥被人靠近。我們過去，和它打個招呼。”

　　他一步一觀察，慢慢挪向那隻八哥。

　　而見到“人”這種龐然大物靠近，這隻八哥依然無動於衷。這更加堅定了石毅的猜測。

　　終於，八哥已經近在眼前。

　　石毅慢慢下蹲，視線自始至終和它保持對視。

　　“喂，你好啊！”石毅和它打了個招呼。

　　八哥抬頭，回了句:“喂，你好啊！”

　　石毅笑著伸手，八哥象征性地躲了躲，自然沒躲過，被他撫摸到了背羽。

　　“吃飯！吃飯！”八哥歪頭，輕輕啄了啄石毅的手背。

　　石毅有些驚奇:“它還會說其它話！看來被放生的幾率，又增大了！”

　　八哥抖抖羽毛，掙開石毅虛按的手心，翅膀一展，落到他肩頭:“吃飯！吃飯！”

　　石毅有些費解，扭頭問直播間:“大家說，這小家夥是幾個意思啊?”

　　八哥見石毅無動於衷，終於一個輕盈地跳躍，展翅飛向了田間。

　　[蟬捕螳螂:人家在向你求投喂呢！你都不給飯吃，它就不讓你摸！]

　　[北雁南飛:難得啊，主播也有被鳥兒嫌棄的時候。]

　　然而，隔了不到兩分鍾，更加離奇的事情發生了:這隻八哥，竟然回來了！

　　它輕輕落在石毅肩頭，嘴裡叼著條肥碩的蟲子，就往石毅嘴邊遞。

　　“啊這！”石毅大感震驚，十動然拒地撇過頭去，“你還是自己吃吧！”

　　八哥多次努力，投喂無果後，才一仰頭，將蟲子吞入了腹中。

　　[水星星打賞了一架皮劃艇:這特麽，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青青草打賞了一架輕奢畫舫:想到了我家的中華田園貓！竟然給我叼了隻死老鼠回來……]

　　[樂樂檸檬:富婆姐姐，你家竟然養田園貓?好巧，我家也有一隻，做個伴唄?]

　　“謝謝你啊，小家夥！”石毅輕輕揉了揉八哥的頭， “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彈幕區飛過一片[！！！]和[……]。

　　“既然你這麽喜歡吃飯，”石毅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就叫你‘飯飯’吧！”

　　[龜龜抬頭:是“姐姐，餓餓，飯飯”的這個“飯飯”嗎?]

　　給八哥起了個名字，石毅輕輕捧著它，放回田壟:“飯飯啊，我不需要你投喂，你自己吃飽喝好就行了啊！”

　　八哥也不留戀，幾個靈動的跳躍，便自顧自地到田間覓食去了。

　　石毅笑著朝它揮揮手，繼續解說:“和牛背鷺一樣，八哥其實也很喜歡水牛，常常停留在牛頭，或者牛角上。”

　　“曾經一段時間，食物緊張，打鳥盛行，牛身上就沒有了牛背鷺、八哥等鳥兒的蹤跡。”

　　“如今時代在進步，生態文明建設，讓鳥兒回來了。但它們的老朋友大水牛，卻已經很少見到了……”

　　[水星星:媽蛋！科技進步明明是好事。怎麽莫名有些傷感了?]

　　[夢回武俠:鳥具歸而牛何在?時光一去不回來啊！]

　　*

　　當天晚上，石毅收到了一張趙妍發過來的一張照片。

　　廣袤的水田裡，人們扎腳勒手圍成一圈，中間是一位揚鞭的村民，和一頭背著犁的大水牛！

　　不遠處，一張紅色橫幅分外醒目:“傳承非遺技藝，保護農耕文化。”

　　趙妍略有些俏皮的語音發來:“喏，你要的大水牛！這次回家掃墓，正好碰上的！”

　　石毅笑了笑，轉手將這張圖片保存了下來。